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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王妈回过身来看到我，手里的食盒啪嗒掉在了地上，举起衣袖擦了擦眼睛，不相信的说：“老天爷！不是我眼花吧？这个是，是大小姐吗？大小姐，你回来了？太太，是真的吗？真的是大小姐回来了吗？”
我娘起身把食盒拿起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嗔怪道：“王妈，看你，食盒都掉在了地上！要是打碎了盘子碗，可怎么得了？”
王妈眼里噙着泪花，“我一时心里激动，手里没拿稳，太太，看到大小姐回来了，我心里，心里高兴的很！太太，大小姐回来了，您再也不用受苦啦！咱们大小姐虽然是个女儿身，可从小就喜欢骑马练功，比个男孩儿都强！也由不得别人欺负！”
我娘瞪了她一眼，“快别乱说了！我受了什么苦？谁又能欺负得了我？万般皆是命，又有什么好说的？”
我听的糊里糊涂，正色问道：“王妈，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娘她受了什么苦？难道咱们府里还有人敢欺负她不成？你跟我细细说来，但有这样的人，看我不揭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我想起我爹新娶的姨太太吕六妞，难道这两年我不在家，她竟然敢欺负我娘？
我娘抬手制止王妈，“王妈，你先回去吧！等我和大小姐用完晚饭，你再过来收拾碗盘吧。”
王妈举起手背擦了擦眼泪，三两步走到桌子旁边，打开食盒的盖子，“太太，您天天吃这些饭菜，怎么能咽得下去？现在大小姐回来了，您怎么不让我跟她说？难道您也想让她吃这些饭菜吗？大小姐是个烈火性子，又怎么能咽得下去这口气？”
我也奔到食盒旁边，探头往里看，只见里面有一碗糙米饭，饭里还夹着些米糠，这种饭是以前用来喂我的枣红小马的！还有一小碟子萝卜缨子咸菜，一小碟子盐水萝卜！
我心下大怒，斥道：“王妈！你怎么拿这种东西给我娘吃？我娘她从小就锦衣玉食，几时吃过这种难吃的饭菜？”
王妈又抹了两把眼泪，抽抽嗒嗒的说：“大小姐，你错怪我了！这都是姨太太的吩咐，我们当下人的不敢不从啊！前段时间赵妈心疼太太，偷偷煎了几条小黄鱼儿拿过来，大小姐，您知道太太平时最喜欢吃小黄鱼了！可是不知怎么被姨太太知道了，找了个理由，诬蔑赵妈偷东西，打了一顿板子赶出去了！可怜赵妈在咱府里也有十几年了，现在被赶回了家，她家里……”
我不等王妈说完，一把提起食盒走到门边，扑通扔了出去，回身问道：“王妈，老爷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小贱人呢？现在哪里？”
王妈看了看我娘，我娘说：“你现下又看我做什么？你既然要跟大小姐说就说好了！大小姐要怎样就怎样好了！我是个无用的人，护不了你们，现在大小姐回来了，你们就听她的好了，也省得你们也跟着我受苦！”
王妈一时不能领会我娘的意思，跺了跺脚说：“太太，你要怪就怪我好了！这两年你受的什么苦，我是要跟大小姐说！你是个菩萨心肠，我却是个粗人！别人对我好，我便也对她好，别人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还要摭着掩着？大小姐，老爷现正和姨太太在前厅里吃饭呢！你……”
我哪还等她说完，一阵风似的往前厅里去了！
前院跟后院的格局差不多，只是比后院大些。我此时身轻如燕，跑起来也特别快，只一会儿就到了前厅外边，我在门外站住，听到里面有婴孩儿伊伊呀呀的声音，还有吕六妞的娇笑声。
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看到前厅那张大桌子上七个碟子八个碗，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我爹居中而坐，吕六妞贴身坐在他旁边，正一脸媚笑，拿着筷子给我爹夹菜，小秋抱着一个大约一岁多的婴孩儿坐在一边，一个老妈子正端着一个小碗，拿着一个小匙，喂着那个婴孩儿。那个老妈子我不认识，想来是新来的奶妈。那个婴孩儿应该就是吕六妞生的了！
我冲到桌子旁边，两手一齐用力，把桌子掀了！盘子碗呼啦啦掉在地上，菜啊汤啊四下飞溅，流的满地都是。原来我现在力气也大了许多，我先还怕掀不翻那张桌子呢！现在竟然轻轻一掀，那张大桌子就翻了！我心下暗喜，越发庆幸此前的一番造化。
我爹扎撒着手站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被掀翻的桌子，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愤怒。
吕六妞先是惊叫了一声，骂道：“这是哪来的野……大，大小姐！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我爹，说道：“武中举！你个贪新厌旧，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有了新人，就不管我娘的死活了！你不让我娘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爷爷吃多了猪肉，官迷了心窍，给他的儿子取名叫武中举，希望他能高中举人，扭转门风，从此光宗耀祖。可是像此等贪新厌旧，狼心狗肺的东西，既使中举人中状元又有什么用？想我卧龙山县人杰地灵，引得神仙都来眷顾，却交给这么一个杀猪出身的人来掌管，怎不让人痛心！
我爹喝道：“宝儿，你回来了爹很高兴，可是你是得了失心疯吗？竟然敢骂你爹！还平白无故掀了桌子！你没看到爹正吃饭吗？”
不说吃饭还好，说起吃饭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怒目圆睁，喝道：“你在这里山珍海味，饮酒作乐，却丢下我娘一个人在后院里吃苦！你，你好狠的心！我娘她，我娘她一个人多寂寞孤独！她，她竟然头发都白了一大半……”说到后来，我眼含泪花，语声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
我爹看我气的紧要，紧咬牙关，双目圆睁，小胸脯一耸一耸的，就缓和了神色，温言劝道：“宝儿，你错怪我了！你娘留在后院吃饭，是她非要如此，我也无可奈何！我每天早晨晚上都去看望她，她也只是闭门不肯见我！她，她孤独寂寞，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她总不肯见我，我又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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