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晁雪松安顿好侯楚楚之后,确如叶巳猜测那样,乘坐天工坊的飞楼船出城。
见到绯红剑之后,他就知道晁补之定然在那个地方。因为只有他知道晁补之对此剑的钟爱,真正达到了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程度。如此重要的飞剑,如不是落难,绝不可能随意交给别人。
他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他知道朱耀荣别有意图,否则半月前就该告诉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被范太陵选为“替死鬼”;然而就算知道,他也会选择接受;甚至会感激范太陵的利用。
在他心里,太行剑派的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明知道他们在受苦,却还要坐等,他做不到。就像他说的,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煎熬。
他不够聪明,是因为他不明白,仅凭一腔热血是救不了人的,往往适得其反。因为他天生不喜欢给别人造成麻烦的性格,没有依赖他最应该依赖的人,选择了独力前行。
他要去的地方是绝龙谷。
……
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晁雪松在绝龙谷百里外按落飞剑,扑面就是一阵不同寻常的寒风,令他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衣衫。
这冷不单是身体的冷,还透入骨髓。
前方百里,入目只有一座座张牙的嶙峋山石、一丛丛舞爪的朽木枯枝以及看不到光和前路的茫茫黑暗。那深邃的寂然,如通往黄泉的鬼门关,山石和枯枝像沉沦苦海的妖魔鬼怪,无声扭曲、哀嚎着。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晁雪松仍是被眼前景象给震在当场。
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一个人就能踏足的。
他抬起右手,轻轻握住背后的绯红,剑上仿佛有揪心的痛楚传了过来;但这个时候,愈是撕心的痛,愈是能给他带来力量。
“比起小叔他们受的苦痛,这点恐怖算得了什么?晁雪松,你一定行的!”
他不敢大声喊,小声地给自己鼓劲后,果然有些作用,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却紧跟着顿住,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深度的紧张让他差点忘记微烟剑意。
微烟剑意使他的身体变得朦胧,像雾一样融入了夜色之中,这使他恢复了一些信心。
……
半个时辰后,他避开了十二波巡逻的鬼兵,潜到了绝龙谷的崖畔边上。
这个地方已经是焦狱在这个据点的核心位置,再往前就可以进入谷内。
晁雪松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潜伏在一处山坳底下的坑洞里,用他独有的方式默默等待着。
这个时候,他虽然激动,却反而因为身处随时会被碎尸万段的险境而恢复了一些冷静。
又是半个时辰的等待,他发现了巡逻鬼兵的规律,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就会有一队鬼兵经过这里;而谷口上空时时刻刻有着怪鸟在盘旋,守卫极其森严。
半盏茶的功夫足够他潜入谷底,怪鸟却是个大问题。
他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练功用的木人傀儡。
木人傀儡的作用是测定修为,为天工坊所产,在散修群体当中,是非常热门的东西。
晁雪松之所以带着它,并不是为了测定修为,木人傀儡能承受打击能力,可以欺骗无智无识的鬼兵,减少守备时的压力,目前在前线被广泛运用。
他又拿出一套衣服,小心翼翼地给木人穿上,使它看起来更像人类。
接着,又取出一张灵符,贴在木人的后脑勺。这灵符唤作控灵符,是散修常用的符篆,可以用来控制没有生命气息的灵物,勉强达到“驭物”的作用。
他并没有马上驱动,而是等待时机,小心翼翼潜到了数十丈外的一处山坳下方。
又等了片刻,便有一队鬼兵从枯荒的丛林中走出来,直直走向绝龙谷。
晁雪松观察了一下方圆数里的怪鸟,深吸了一口气,待鬼兵返身走回丛林后,便即隔空御使木人冲出了山坳。
十来只怪鸟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发出凄厉的叫声,并俯冲下来,眨眼就将木人撕成了碎片。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晁雪松已潜出山坳,直接从崖畔跃了下去。
扑面而来的阴寒气息使他呼吸一滞,旋想到晁补之等人被困在这么难受的地方,心头又涌上悲意。
在接近谷底时,他施了一个浮云术,安全着地。
收起悲意,晁雪松方才察觉周遭已被一层极为浓重的阴雾所笼罩。口鼻呼吸之间,全是刺人的阴寒,浸入肺腑,直逼骨髓。
他这才相信了朱耀荣所说的话,忙转入内呼吸,御使灵气护体。
定了定神,向后退了几步,感觉靠在了石壁上,才小心翼翼探出灵觉。
周遭可视距离只有数丈,空气有些潮湿,但土地却并不松软,反而异常的刚硬;一根根等人高、尖锥状的骨白石柱不规则矗立,灵觉所能探查的极限,都是此类景象。
依靠石壁藏了半柱香的功夫,仍然没有鬼兵巡逻的迹象。
晁雪松再也按捺不住焦灼的心,开始向前探索。
约莫向前走了数里,仍未察觉鬼兵的迹象,他这才放下心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但始终没有探索到有人的迹象,虽然转入了内呼吸,又有灵光护体,那阴雾的侵蚀却越来越严重。晁雪松极有韧性,强忍着不适,扩展着搜索范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找了一个线索。
那是在一根石柱底下找到的,一块巴掌大的衣物的碎块,上面沾有血迹。
晁雪松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他又向前走了数步,前方又见一根石柱矗立,比前不同的是,上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用铁链绑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被绑了很久,穿的衣服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死囚。
晁雪松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那人的身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备受折磨而憔悴的脸。这人身上到处都是血,从因衣物破碎而裸露的肌体来看,不知遭受了多少次非人折磨,有些伤口已经化脓,脓水和血水混合着滴落下来。
眼泪霎时间落了下来,晁雪松浑身颤抖着跪了下来,像从喉咙里呕出来的撕心裂肺:“小叔!”
这几年的经历如走马观花一样闪过脑海。初入日曦城的无所适从;初遇侯楚楚的怦然心动;被侯玉尊传授绝学的兴奋;拜师微烟老人的喜悦;得妖帝指点的感激……
一件件一桩桩,都像利刃一样狠狠切割着他的心。
“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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