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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漠海求生(4)
夜,寒流暗涌。
不出扎穆德所料,沙漠夜晚的气温几乎降到了零点,众人且行且簌簌发抖着,他们将扯下来的斑驳桌布围在了脖子上,以防无孔不入的流沙钻入颈部,而滋生细菌,造成皮肤顽疾。
群星璀璨,月夜正浓。
……
上路不过一个小时,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暗沉的天空宛如一张涂满墨水的甄卷,而且由于氙矿灯点亮度不足的原因,扎穆德以备不时之需,决计将这最后半格电量放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再使用,所以他们七人一直是摸黑前进的。
库布齐沙漠可不像是城市中的气氛那么沉静,暗伏在他们周围的危机并不亚于如青面獠牙般的丧尸。
浓厚的黑暗紧紧包裹着七人,四周光怪陆离的细小声响,让他们的神经绷成了一条弦,跟在众人中间胆子较小的慕容青,还不时回头向后张望,她总感觉到背后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人在跟踪他们。可在这种能见度微乎其微的情况下,不管聚焦凝视再长的时间,也无非是一团漆黑罢了。
为了不跟丢,他们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隔得很近,几乎是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而且扎穆德每隔半个小时就会顿足下来,清点人数。
也许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原因,尽管天空高挂着足以判断方向的启明星,但扎穆德还是不时拿出指南针,贴在鼻子前仔细看。
凉风冷飕飕地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了他们的肌肤里,刚打开的毛孔,又倏然一缩,紧收了回去。
这一行队伍中,七个有六个都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的“硬汉子”,无论再怎么寒冷,他们都没有吭半句声,而薛复嫣怀中的林清灵就没有那么好受了,路途刚到一半的时候,她牙关就打颤得厉害,一向捉摸不透的薛复嫣,居然拿出自己用来御寒的粗糙“围巾”披在了她身上。
在即将越过第一座小山丘的时候,扎穆德从背囊中取出了那把开山刀,坡度每高一些,他就拿刀深深地杵进沙地里,检测一下质地是否松软。
……
此时,天已蒙蒙亮。
太阳从天际线慢慢上升,金灿灿的余晖披洒在远方的土地上,四周变得渐渐清晰、明朗,悬挂在西方的月亮赫然被掩去了光彩,窸窸窣窣的石子滚动声,也不再那么让人提心吊胆了。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真正的煎熬即将降临。
“哗~~”恍恍惚惚赶路的慕容青,后脚跟不慎陷进了一个底下是空心的沙窝里,不过还好,这个沙窝的大小只够容纳下她的一只脚,她贴在丘面上,十个指头牢牢嵌入稠密的细沙里,以此稳定身体,接着将脚一提,就轻而易举的出来了。但正想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的扎穆德顿足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的脸色很不快,甚至有一点勃然大怒的感觉。当然,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冷冰冰的对大家丢出了一句话:“各位可要小心一点,别连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往上攀。
慕容青知道,他的指桑骂槐并不是恶意的,而且自己也的确是太不小心,竟然和他“制定”的方向线,偏离了一人之多,亏他还像马前卒一样,任劳任怨的为大伙扫除危险,探路。
想到这儿,慕容青羞赧得苍白的脸上有些微微泛红了,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响的调整方向,继续跟了上去。
跟在最后的李涛望着这幅场景,兀自摇了摇头,心想:这能怪她吗?恐怕这委实不能够责怪于她,从夜晚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接近5公里的路程,而且中间一次都没有休息过,神志恍惚也是常情。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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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
白昼完全驱散了阴暗的黑雾,升起的太阳渐渐灼烧起来,红,越来越红...昨晚残留的冷空气也开始蒸汨,一点点的浮升上空。
七个人忽然是从冷气房走到了桑拿房一样,浑身的空气变得愈来愈干热。
呼吸也开始逐渐显得杯水车薪,肺部像永远得不到满足一般,促使他们不断大口的吸收、吐纳。
“呼~呼~”他们在沙漠平地上留下的长串脚印,被一阵暖风吹得烟消云散。
煎熬,无与伦比的煎熬,每一步都显得比平时更显漫长,度秒如年,他们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着,顷刻间,身体各处都传来了一种不适的湿润感。
舌头在口腔里缓缓攒动,却寻觅不到任何的分泌物,涩痒的喉咙里似乎贮存着一团烈焰,时刻刺激着他们,向大脑传递着“要喝水”的讯号。
“嗄~~嗄~~嗄~~嗄~~嗄~~嗄。”此起彼伏的喘息汇成一片。
意识降低的他们,仿佛置身于云外,不停迈动的脚步早已荡然无存,只是机械式的趋着罢了。
只有汗腺屏蔽的李涛,没如众人一样挥汗如雨的行走,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越来越重了。不,或许是疼,随着体力的消耗,他太阳穴窜动的神经,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般,每每跳动一下,躯体就情不自禁的变“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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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时。
这时的他们,已经像行尸走肉一样,晃晃荡荡的游弋在一座小山丘上。
正下缓坡的时候,扎穆德一脚踩滑,顺着丘面滚落了下去。
“哗哗~”
沙石跟着滚落到他旁边。
急忙赶下来的方琳,拉着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还能继续走吗?”
他向方琳摆了摆手,悠悠地站了起来,别过脸去,向后头走下来的人有气无力的说道:“把水分了罢!”
接着,他艰难的将刀插定在了沙里,取出了两瓶水来,让他们传递着喝。
有了水,众人自然是趋之若鹜,只不过,他们知道喝完这一口后,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下一口了。
“咕隆”-“咕隆”-“咕隆”-“咕隆”-“咕隆”-“咕隆”-“咕隆”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在水灌入喉咙的一刹那,李涛甚至能听到火被浇灭的声音。
最后一滴水,被扎穆德伸长的舌头卷了去,随后他酣畅淋漓地躬下身来,将手上攥着的两个空瓶,登时捏得变形。
“去他妈的!!”扎穆德唾骂了一声,卯足了力气,把手上的瓶子掷向远处。
……
阳光下,众人仰头望着这一道灼热的抛物线。
笑了。
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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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走了三、四个小时......
熊熊烈日衔挂在天空下午一、两点的位置,也就是说,从昨天下午六点出发的他们,大约马不停蹄的赶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路。
一种无法形容的疲劳渗进他们每一个感应细胞,他们的视野被汗水模糊,已然全然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这时,死亡仿佛成为了一条通往“轻松”的捷径。
其实已经绝望了,他们只盼望着让自己早些丧失意识,休克晕死过去而已。
甚至队伍中的个别人,已经想在这座荒漠中长眠不醒,但却因为地面的沙粒像刚铺洒出来的沥青一般滚烫,别说坐下去等死,就是脚步稍一滞停,都会被烫得马上缩回来。
……
一路上,他们安静得可怕,或者说,谁也不愿意再多费口舌,花掉那仅有的一点唾沫。但只有慕容青例外,她一直在含含糊糊的小声吟唱着一首粤语歌曲——《钟爱一生》。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漂泊在...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人世间难逃的命运。”
声音空灵,似乎还带着少许的哀愁。
没人理解她为什么到了这个境地还在吟唱,只是她,在绝望中暗暗地在心底栽下了一棵苹果树。
“噗通~”一声,如愿以偿地,前方扎穆德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的倒在了沙地上。
这声躯体倒落的声音,如同起了连锁反应一般,走到他身边的人,也逐一倒了下去。
方琳、慕容青、道空......
最后昏厥过去的是怀中抱着林清灵的薛复嫣,她在身体失控倒下的一瞬间,居然也始终护着怀中的林清灵,侧着身子摔了下去。
唯一剩下的,只有伫立在他们中间,不知所措的李涛。
他似乎也快不行了,虽然皮肤感觉不到热度,但脑袋中的疼痛却是越来越强烈了。
如果说,人死前会看到幻象的话,或许他也看到了————李涛眼前的半空,汨汨上升的热空气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晶体,里面蜷缩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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