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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古桐镇中心的参天桐树在潮湿的海风中舞动着枝丫,像是祈雨的祭祀,在入夜前最后一丝湛蓝的天空中汇集起了浓郁的乌云,只待一个契机,龙神之泪便会倾盆而下。
在这万家闭户的入夜之时,本该安静的镇中小道上却回响着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晋连城带着身后仅存的一名传剑山庄仆从纵马狂奔,亡命般的逃出了古桐镇的镇口,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的尽头。
唐乐林推开身边那具新死的尸体,用那名仆从身上穿着的上好布料做成的衣服将血鸾匕首的锋面擦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挑开了绑着陈嘉芝双手和双腿的麻绳,并轻轻拿掉了塞在陈嘉芝嘴里的布团,动作温柔如水。
“乐……乐林哥哥~”
解除了束缚的陈嘉芝呜哇一声扑到了唐乐林的怀中,两只手死死抱住了唐乐林的身体,虽说已经得救,可是她整个人的身体都还有些微微发抖,只怕这一次是真的吓坏了。
尽管这已经不是陈嘉芝第一次遭人掳劫,可无论是张羽那次也好,尾宿那次也罢,陈嘉芝都是在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成功等来了唐乐林的救援。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晋连城仗着传剑山庄在西海那如同霸王螃蟹般的势力,完全是硬生生将陈嘉芝从临海镇的客栈中给绑架走的。被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的陈嘉芝动弹不得又言语不能,又被扔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下来既难过又害怕不说,再加上刚才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疼得厉害,趁着现在还有力气能哭当然要好好的哭上一番了。
乌云中电丝游走,也许是被陈嘉芝的哭声引发了共鸣,暴雨顿时绝提。
哗啦啦的雨幕淹没了陈嘉芝响亮的哭泣声,将这一双少年少女的身姿勾勒成了淡淡的剪影。
唐乐林愣了一愣,心中的戾气豁然散去,他轻轻抬起手臂环住了陈嘉芝的肩头,再相见时的千言万语默默化作无言,就仿佛两人从未分离,就仿佛一切一如往昔。
只听得啪嗒几踱溅水之声,钱韵儿与罗叔这才冒雨追了上来,看着雨幕中留下的一人一马的尸体,又看了看唐乐林与陈嘉芝相拥的身影,两人皆是一脸茫然。然而就在这份茫然之下,钱韵儿的心中似乎还多了一分连她自己都有些难以察觉的酸楚。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钱韵儿自语般说道。
“虽然小的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老罗可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唐少侠的脸上露出过那般安心的神色来啊……”罗叔感叹。
钱韵儿听得一怔,她不禁想到:自从在发生山崩之后遇见唐乐林以来,那个少年似乎就总是不知疲倦的在为了寻找那个他想要见到的人而不懈的努力着。而如今,那个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勇往直前的他,脸上带着的却是一个普通百姓般的安然表情,看样子——那个正扑在乐林怀中放声大哭的少女,应该就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也要找到的“嘉芝妹妹”了吧……
“小姐……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吧……要是因为淋雨淋得太久着了凉可就不好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不是吗?再说……这个气氛似乎也没有我们可以插话的余地啊……”罗叔抬头看了看电光火闪的天穹,叹道,“虽说晋连城并没有死,眼下还没有发展成最最糟糕的事态,不过以那个人的性子,传剑山庄一定是不会对此善罢甘休的……钱家很快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您可不能病倒啊……”
“对哦……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哦……”钱韵儿的语气有点怅然若失,“那‘他’应该不会再跟着我们了吧?”
“这……”罗叔自然读出了钱韵儿的失落,也知道钱韵儿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然而他却想不出任何一句可以用来安慰的话语,他只能同样失落的说道,“也……也许吧……”
“……”钱韵儿沉默的转身,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衫,“走吧,回去了,待会儿你给他们送把纸伞来吧……”
“是……”
罗叔低低的应了一声,起步随着钱韵儿又一次回到了古桐镇客栈的大堂。两人方一踏进客栈的大门,便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充满畏惧的视线,先前收了他们一锭金子却偷工减料的只给几人上了一桌素菜的古事通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忙不迭的让下人又去替钱韵儿众人先前就坐的那一桌添上了好些个丰盛的菜肴。
然而钱韵儿就像压根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的走到了刚才吃饭的饭桌旁边,冷声说道:“卫公子……你究竟是打算在桌子下面藏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呢?不对不对,我觉得我现在似乎应该称呼你为‘周公子’才对吧?”
“哎哟——”
周卫惊叫了一声,脑袋咚的一下撞上了桌板,然后才双手揉着头顶一脸无辜的从饭桌底下钻了出来,抿着嘴说道:“钱……钱姑娘,你在说什么呢……”
“少装蒜!”钱韵儿一掌拍在桌面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传剑山庄周家的大少爷吧!?”
“我……我……”周卫支吾着。
“你什么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的……只是……只是因为卫儿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要是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跑去告诉爹爹,爹爹一定会派人把我抓回去的……”周卫解释道。
“呵——告诉你爹?我说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们钱家和你们周家的关系呢?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啊!?”钱韵儿皱眉。
“我……我真的不知道呀……爹爹很少让我离开山庄,也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事情的……”
“奇葩!在西海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我们钱、周两家水火不容,你这个周家的少爷居然会不知情!”钱韵儿随手搬过一张长凳坐下,就像在训斥一个下人,“就算你以前不知道,现在总该知道了吧?”
“……”周卫看了看四周那些仍旧倒在原地的尸体,里面好些仆从的容貌都是他多少有些印象的,他沉着脸色问道,“已经到了非杀人不可的关系了吗?”
钱韵儿听的一愣,虽说事情闹成这样多少有她挑事的关系在里面,可是一开始她倒真的只是想借着唐乐林在场的机会来吓唬吓唬晋连城罢了,谁知道唐乐林杀心一起,事情就完全超脱她的预想了,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完全单方面的就怪罪到他们钱家的头上吧?
“这哪里是我们想杀人了!你刚才也看到了,明明就是你们家那个晋连城想要杀掉我们好不好!”钱韵儿辩道,“还有啊,刚才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传剑山庄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还说你是个废物,根本就是没有把你们周家放在眼里,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卫儿不生气……因为晋先生说的没错,卫儿不会锻剑也不会武功,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替爹爹分担,卫儿的确是个废物呢……”周卫的眼神有些闪烁,看来他的心绪并非如他的话语那般坦然。
“哈?你说什么!?这世上居然还有自己承认自己是废物的人!少在那自以为是的找些无聊透顶的借口了!”钱韵儿愤然起身,“不会武功就去学啊!不会铸剑就去学啊!有空玩离家出走有空抱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不先去努力努力试试看再说?”
“……不,不行的……”周卫语中带涩,“我从小身体就弱,武功的事情是学不来的……”
“开什么玩笑!?”钱韵儿厉声喝道,“就因为身子弱所以就放弃了么?这算什么!?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就算豁出自己全部的努力也没有办法成功,那你说他们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
“卫儿应该就是那种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成功的人……”周卫低低的说。
“应该?连试都没有试过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钱韵儿说。
“都是一样的啦……”周卫低落般说道,“反正家里也没有任何人对卫儿抱有期待,试与不试,都是一样的……就算……”
“我呢,从小就得了怪病。”钱韵儿抢话道,“大夫说我的身体里没有办法吸收任何的脉力,所以武林四脉的武师都说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练成任何一种脉术的武功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治好自己的方法,因为没有脉术就意味我不能锻造出钱家的脉术神兵,因为没有脉术神兵,我就没有办法打败你们周家!”
钱韵儿指着周卫,“总有一天,我们钱家会重新夺回兵家之主的地位!我要你哭着鼻子后悔自己什么也没有做的输给了我们钱家!呵!不过照你这么不争气下去,怕是还等不到那一天,这传剑山庄的主人就该改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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