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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燮山城,千荷亭中央主厅。
这座修建在荷塘上的大堂显得素雅幽静,湖面的反光透过主厅底部的晶莹石板将整个大厅内部映得七彩流光。
幻丽的光景中,一夕水棠挺直身躯站立在高台之上,认真倾听着每一个人的呈报,然而她头额不断渗出的汗珠和隐隐有些发颤的身体无一不显示出她的疲惫和虚弱。
一夕水棠现在真的很累,可以说,这是她记事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本来以她的身手,在这大燮的地界之中是几乎没有人可以伤到她的。
然而这一次的鏖战,却让一夕水棠不得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这个道理,她与一夕幽梦同是一夕家族的年轻一辈,而且她还有着一夕寒月这一支分家“最精纯血脉”的传承和星脉之力的加持,但是,她还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不过,一夕水棠不会将自己的失败归咎在脉术的相克上,而是在回程的路上深深的反思了自己的决策,她知道,对付一夕本家还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才行。
一战过后,所有的压力都堆积在了一夕水棠的身上,她本该需要好好的休息,但是在这个所有的事情都亟待处理,所有的应对之策都未来得及商议的节骨眼上,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倒下。
“追花堂呈报!十日前,炎庭局解除了对蜀中战局消息的封锁,本堂弟子以最快速度搜罗了全部的情报——三十五天前,炎庭局大军攻下蜀中黎城,唐家归降,又二十日,唐家所有分家悉数告散,唐姓一族大都被炎庭局驱逐出了蜀中地界,发配到了南国的边境去了。至今日,炎庭局大军仍旧驻扎在黎城城郊,似乎没有要撤兵的意思。”一名追花堂的一等弟子大声报完,然后退回了大厅两侧一字排开的队列中。
“看来唐家是真的被灭了啊……这个消息,还是不要告诉乐林的好。”一夕水棠自语般喃喃了一句,忽而振声接道,“炎庭局不撤,八成是在打着我千荷亭的主意了。霍堂主!遣追花堂百人入蜀,密切注意炎庭局的一举一动,一有异样,立即回报。”
“是!”站在追花堂最当前的霍千门朗声一应,随即转身在身后一名弟子的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那名弟子立刻便躬身退出了大殿,应是传话去了。
“下一个……”一夕水棠整了整袖摆,将双手合在身前,想让自己站得不那么吃力。
随着一夕水棠的话尾,又有一名水莲堂的弟子从人群中两步迈到了厅堂的正中,俯首禀道:“今年的‘夏招’已在五天前结束,应试者两千六百九十六人,由于师尊与师父这些时日都不在亭中,弟子只好先行留下了五百名资质尚佳的应试弟子,具体收入门中哪些,还请师父与师尊过目后定夺。”
“好,我千荷亭虽是大派,可也并非来者不拒的善门信道,叫那五百人明日午时在操练场上集合,先让杜堂主省过,留下五十人,再报于我。”一夕水棠面色不变,说得斩钉截铁。
“五……五十人?”那名水莲堂的弟子听得大惊,这往常的‘夏冬两招’少说也要留下二三百人,怎么今年忽然缩小至五十人这么一点了。
“无须多问,照亭主的吩咐办!”一侧的杜长弓沉声一喝,没有做出任何的质疑,因为他知道一夕水棠的用心——很快就要面临和一夕本家的决战,与其让那些资质不足的人去送死,还不如放他们回乡,总算还有条生路。
“是……弟子明白了。”听到自己的师父呵斥,那名弟子大气也不敢喘,只躬身一拜,退出了大厅。
“下一个……”一夕水棠的声音显然一次不如一次清晰响亮了。
这次走出队列的不是并不是哪一堂的弟子,而是千荷亭的一名副管事,这名副管事身若枯骨,看起来年事已高,怕是再过不了几年,这位副管事也会跟千荷亭前任的管事一样告老还乡了。
如今正是千荷亭新旧交替的重要时机,这也是为什么一夕水棠一直以来如此重视年轻一辈人才的关键所在了。
“禀亭主……”年老的副管事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识字镜,照着手中的一本记账簿子念道,“……田地三百七十二亩,布庄两阁,药店七间,钱庄四户,金店一栋……马匹千余,牲畜过万只……最后再算上家宅一处,别院四落。以上,陈家的全部资产已于前日全数划到了陈家大小姐陈嘉芝的名下……”
说着,老管事从袖口中又抽出两张纸卷,接续道,“这里有两份文书,其中一份,是陈家将我千荷亭在大燮西山的所有占地赠与我亭的证明,另一份,则是陈家大小姐签予我千荷亭的代理函,请亭主过目。”
老管事话音未落,大厅之中就已经炸起了一阵又一阵的低呼,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着实令人振奋的消息,如此一来,大燮的商贸就等于全数落在了千荷亭的掌控中,众人努力多年的目标终于实现,怎不叫人激动?
“呈上来吧。”然而一夕水棠却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神情中并没有出现本该出现的欣喜。
“呃……是……”老管事不知一夕水棠心里所想,只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若不然亭主怎会这般不开心?直到他颤颤惊惊的把文书递到一夕水棠的手中并安然退了下来,才让他心中松下一口气来。
一夕水棠接过文书,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模印文字,眼中的焦点渐渐变得遥远起来。换了以前的一夕水棠,巧取豪夺他人的家产什么的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今天拿到这张她期盼已久的文书的时候,她却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更沉重了。
因为这一切一切的转机,通通都是那个叫做唐乐林的少年为她带了,她若是在与一夕本家的斗争中失败了,不但会辜负了千荷亭千千万万人的期待,也会辜负了陈嘉芝,辜负了唐乐林。
“好……陈家的事情,就等晗烨来了之后,再与大家一并商议吧……”一夕水棠无声一叹,想先行将这件事的定夺搁置一下,毕竟她打算将千荷亭总管事的位置交给苏晗烨,那这件事自然也该由苏晗烨来处理了,倒不如说,在这一方面,一夕水棠相信苏晗烨能比她处理的更好。
正说着,忽听中央大厅的门口响起了一道清悦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秀丽的身影哗然落地,正是方才赶到的碧凝。
碧凝轻步踏入厅中,躬身一礼,似乎在等待一夕水棠的问话。
然而一夕水棠的目光却并不在碧凝的身上,她只是远远的望着碧凝身后那条长长的石阶走道,许久,却也没有再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那个回廊的转角。
“苏晗烨呢……他还在与乐林叙旧吗?”一夕水棠终于开口问道。
“苏晗烨他——”碧凝一顿,像是在斟酌着什么,只见她摊开手心,露出了一张折好的宣纸字条,转口说道,“苏晗烨说,关于陈家一切事务的处理手段,他都已经全部记在了这张字条上,虽然写的有些简略,不过如果是师尊您的话,一定看一眼就会明白……”
“呵——是吗……”一夕水棠怅然若失的说道,“这就是他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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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脉至尊”。
这块焱永尊钦赐的金字招牌就稳稳的挂在千荷亭恢宏雄伟的大门前,历经风雨而不变色。
即便是那些已经看过千百次的大燮百姓,在偶尔路过千荷亭大门前的时候也依旧会忍不住被那块招牌上的一笔一划夺去目光。
不过从千荷亭整装出发的唐乐林与陈嘉芝两人,却对招牌上的文字没有丝毫的兴趣,两人扬起笑颜阔步而行,心思早已飞到了遥远的西海之滨。
“等等我!等等我啊!!!”
忽然,两人的身后远远的传来了一道急急的呼声。
刚要混入人流中的唐乐林眉间一颤,分明是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呼喊,可是他却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看的意思,他拉起陈嘉芝边跑边说道:“嘉芝妹妹快跑,我好像听到了一个讨人厌的声音,有坏人追上来了。”
“啊~好~”陈嘉芝信以为真,吓得连忙迈开小步子跟着唐乐林跑了起来。
“喂!混蛋跑什么啊!”身后的呼声更急了。
“欸?乐林哥哥,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晗烨哥哥的声音呢~”陈嘉芝小口的喘着气。
“才怪才怪,你一定是听错啦。”唐乐林面不改色的胡诌道。
“给!我!站!住!”
一声大吼,唐乐林只觉得背后一阵狂风呼啸,只见一个水色身影狂甩着双腿从他身侧冲了上来,猛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呼——哈——呼——哈——”苏晗烨急喘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面色噎得惨白,只见他那两只拦住唐乐林去路的胳膊止不住的打着颤,看着唐乐林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怨。
唐乐林看得一愣,怔怔说道:“好……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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