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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众人所考量的那样,夜小貘给出的答案本身其实并不难想,难就难在要把原先已经自成一体的式水术术式拆解改动,最后还要在保证先前术式功效的前提下维持新术式的一体性。
因为式水术是一种利用水脉绵延不绝的独有特性而创造的一种咒术,所以即便是一个功效极其简单的式水术术法,也都有着其十分复杂的术式构成。
夜小貘虽然嘴上说是“小小的改动”了一下童梓辛的术式,可实际上却无异于创造了一个新的术式,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这样一件别人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夜小貘竟一门心思的费心研习,最后成功了不说,而且还只用了短短的十数日,不可不谓之“才”也。
童梓辛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她还知道,众人之所以沉默不言,完全是在等她的决断。
本来,这只是一件用一句嘉奖便可以皆大欢喜的事情,可童梓辛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去赞许一句自己的弟子,一股妒火莫名的烧上了她的心头,不见到棺材,她是不会掉泪的。
“你说的办法,为师其实早就已经想到,只是这改动术式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事情?小貘,你可是当真已经完成了新的术式?切不要为了妄自领功就这般信口开河!”童梓辛在赌,赌她的颜面,也赌上一口气。
“师……”夜小貘一哽,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她虽然一向实诚,可也不是个不通世事的人,她明白,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方才说得都是“谎话”也许才是最佳的选择,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挽回这份本身就冷漠不堪的师徒关系。
于是,夜小貘开口了:“弟子方才……”
“小貘才不是那种趋势若鹜的人!”一道男声在房中突地破开,站在一旁的肖万生终于忍无可忍,虽然他自己就是个争名逐利的人,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自己的心中总会保留着那么一块小小的净土,而他知道,夜小貘就是他唯一一个不需要戒备和提防的竞争对手。
要知道夜小貘平素没什么朋友,就只是与肖万生这位从小就跟她在一起练功的师哥说得上些话,所以夜小貘创术成功这件事,也就告诉过肖万生一人。
这一声喊得倒是突兀,众人纷纷侧目,杜长弓老脸一红,呵斥道:“万生!人家师徒的事情,你插什么嘴?”
“徒儿只是实话实说!”肖万生一咬牙,硬着头皮又争辩了一句。
“哼哼,老杜你真是教出了一位好徒弟呐!”童梓辛肺快要气炸了,竟然是个晚辈都敢在她的面前放肆了,“肖贤侄的意思,是要说我童梓辛不辨是非,要强加过错给他人吗?那好!那你便问问你的小貘师妹,问她究竟能不能当场将她所创的式水术施展给大家看看,若是可以,那我便无话可说!”
童梓辛豁出一切,她方才见夜小貘言语含糊,只当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事,哪里会想到她的好徒弟是在顾及她这个当师父的心情。
“小貘,你就施展出来给师父们,给师尊看看!”肖万生眉角一凝,振声劝道。
“我……”夜小貘踌躇不前。
“怎么了?小貘!你可是有话要说?”童梓辛冷眼逼问。
“弟子……施展不出来……”夜小貘心若哀兰,终于黯然妥协。
“哈哈!听到了吗?肖贤侄!你是不是也该拿出些晚辈该有的态度了?”童梓辛傲然而笑,顿觉脸上有光了不少。
肖万生深深的吸了口气,内心五味杂陈,头一次,他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行为会对自己的前途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就这么径直开口了:“小貘!你这是怎么了?那个术式不是你辛辛苦苦研习出来的吗?你成功的那晚可是还高高兴兴的跑来告知于我……”
“师兄!”听得夜小貘那银铃般的声线急声喝断,好像生怕肖万生把话再说下去,“还请肖师兄不要在说了,你说的那些事,小貘通通不记得了……”
“呵……”肖万生无奈般低笑了一声,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夜小貘的话轻逝在了风中,唯有从她蠕动的唇形中可以读出她心中的叹息——“因为她是师父啊!”
“好……好好……看来是我胡言乱语了……”肖万生顷刻间明白了一切,他知道夜小貘想要挽回些什么,可是他也知道,童梓辛那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念谁的好的,可是,这已经不是他肖万生该插嘴的事情了。
肖万生无声一叹,接着转向童梓辛的方向,合手一礼,躬身长拜,已然恢复了他平日里恭恭敬敬的做派,只听他歉然道:“万生方才一时冲动,言语间顶撞了师叔(与肖万生的师父同辈之人,无论男女皆称为”师叔“),犯下了大错,无论师叔要如何责罚万生,万生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哼哼,肖师侄知道错了就好,我童梓辛哪里是那么计较的人!”
童梓辛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她对肖万生的服软并没有任何的成就感,她要的,是一夕水棠的认错,她要亲眼看着一夕水棠为挑起这茬事而后悔的表情,只听她别有用心的接道,“可是如果明知有错却还不知悔改的话,那就有愧于我千荷亭百年来的教诲了!”
说着,童梓辛一脸得意的转身看向了一夕水棠,道“您说我说的对吗?亭……”
然而,一语未必,童梓辛那得逞的表情却只能僵在了脸上,因为她对上了一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
那是一夕水棠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一直沉默着的一夕水棠面色如水,波澜不惊,唯有她那美玉般的秀掌之间,有脉力翻然腾飞。
童梓辛只觉浩瀚之力铺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你……你想要干什么?”她没有想到,明明才“大病初愈”的一夕水棠竟还能结起这等狂澜般的水脉之力。
然而童梓辛话音未落,一夕水棠便用行动回答了她的提问。
只见一夕水棠挽袖横掌,身影一闪,带起一道狂暴无比的掌风便直铺童梓辛的面门。
生死一刹,童梓辛哪里还有张口质问的闲暇,她哪里看不出来,一夕水棠这分明就是下了杀手。
最重要的是,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接得下一夕水棠的倾身一击——这是她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也是她从来不愿意考虑的事情,因为她觉得,即便一夕水棠心里对她这个长辈颇有不满,可碍于前任亭的薄面,是如何也不可能对她动手的才对。
直到她真正面对一夕水棠那霸道一掌的掌压之时,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一瞬间,童梓辛竟然怕了,以至于已经有些不想在做多余的反抗了,她抽出最后的闲暇用余光匆匆扫视了一眼房中的同门,却也只看到杜长弓震惊的面容和霍千门饱含深意的双眼。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但是。
“师父小心!”轻盈一语,来自不离不弃的夜小貘。
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就算童梓辛自己也放弃了,夜小貘却是那唯一一个傻傻的不知道放弃的人。
空气骤然凝结成了水滴,房中刹那间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夜小貘头脑一片空白,她只来得及抢上前去,舍身迎上了一夕水棠那淹没万物的掌风。
听得轰然一响,脉力的冲击骤然爆散,将屋中摆设哗的掀飞出去,烟尘四起。
众人运劲稳住身形,虚目朝着脉力涡流的正中心急望了过去,想将事态看个究竟。
而可怜的苏晗烨却只能一边大喊着“我咧个亲娘”一边挡身在陈嘉芝的身前,替陈嘉芝挨了好几个飞来的物件,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夜小貘本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去接的一夕水棠的掌力,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与一夕水棠掌劲接触的瞬间,等待她的竟不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而是一种让她莫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这些天在式水幽室之中已经体会过不下千百次的脉术气息。
说时迟那是快,求生的本能,让夜小貘想也没想便在胸前结起一道水印,将一道水壁哗然展开,护在了她的身前。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夕水棠那本来强过夜小貘数十倍的脉力竟然忽的挣脱了一夕水棠的掌心,被夜小貘的水墙引向了两侧,这还不说,那些被分流的脉力居然又回涌到了水墙的中心,成为了水墙的一部分。
如此此消彼长,竟让原本狂躁的脉力顿时安然静谧下来,房中水势默然而歇,强悍无匹的杀招居然被看似平淡无奇的式水术悄然化解,对招的结果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一夕水棠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悠然收掌,衣衫款款而息。只见她方才那身袭人的决绝已经荡然无存,目中唯有对夜小貘的欣然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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