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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
大燮山城,陈家旧宅。
陈有为过世已经整整五年了,整个家宅在那个时候便失去了真正的主人,开始在岁月的流逝中染上了厚厚的尘埃,独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颓亭败柳与陈屋旧瓦。
其实陈家的人都知道陈有为那一次远去蜀中,是为了找唐家谈一件关乎陈家存亡的“大买卖”,因为早在那个时候,陈家的人便已经意识到千荷亭的新主一夕水棠上位以来,千荷亭就已经渐渐变得不再像从前那么安分,而是开始蠢蠢欲动的想要独揽这整个大燮的大权了。
所以,陈有为才想要通过搭上唐家这个大后台来扭转陈家在大燮越发被动的局面,只可惜这笔“买卖”没有谈成,却不幸沦为了朝廷挑拨两家的棋子,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唐家本来是想将陈有为的死彻彻底底的隐瞒下来的,可就算唐家人的口风再紧,这个消息终究还是通过邹璟与高峰之手传到了大燮,这才引发了五年前的那一场千荷亭与唐家的界碑之战。
随着千荷亭与唐家关系的恶化,陈家也不好再去向唐家讨要什么说法,况且这件事的真正目的又不能让千荷亭知道,无奈一下,陈家也就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
陈家一时无主,而陈有为的独女陈嘉芝与陈家的总管事张羽也一并在蜀中没了音讯,虽说众人没有听到这两人的死讯,不过却也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还有再活着回来的一天。
陈有为是死了,可这陈家尚有百余口人还要吃饭过活,陈家的买卖不能停滞下来,陈家必须尽快选出新的继承人。
然而,在新家住的选举中,各行掌事却都互不相让,这些人的出身大都相同,又怎么会甘心居于他人之下。
正如碧凝向一夕水棠叙述的那样,陈家就这么变成了一盘散沙,大燮的商市受了陈家变故的影响,也渐渐的开始走起了下坡路。
对这样的事情,千荷亭不可能坐视不理,可这些明里打着陈家招牌可实际上已经叛出陈家的掌事们此时哪还会有人去顾全什么大局,大都沉浸在自己那小小的满足感里,没有人愿意接受千荷亭的收并。
纵使千荷亭有着武力上的绝强压制力,可有句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些不痛不痒的威胁对这些人根本无济于事,再说这些老狐狸一个也不傻,他们知道千荷亭是不可能对他们下真正的杀手的,要知道千荷亭懂武的人的确是一抓一大把,可是会经商的就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了。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陈家经济上的扶持,千荷亭就根本不可能坐大到如今的地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依存关系,终究还是让陈家与千荷亭的关系在近百年的相安无事之后,裂开了一条缝隙。
本来这条缝隙还不至于决裂的这般的快,只是当时的一夕水棠一心想要壮大千荷亭的势力与一夕本家抗衡,才会那么心急的同唐家动起手来,也让千荷亭与陈家的关系彻底破裂了。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让千荷亭动弹不得的僵持时期里,陈嘉芝却无巧不巧的来到了大燮,为整件事情带来了转机。
陈嘉芝是陈有为的独女,从名义上讲,她便是这陈家现在唯一的继承人,即便她是个女儿家,但只要并没有嫁入他家,陈家的家业就都还是她的所有物。再者说,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家中独女招婿入赘的事情,所以陈家的掌事也没有办法利用这一点来大做文章。
况且在如今这个所谓的“统一”时代里,信誉和口碑本身就十分重要,大燮山城里没有半点朝廷的部署,所有人的相互往来全都建立在个人的信任和名声之上,有时候一张看起来并不寻常的白纸黑字,可只要上面盖上了双方的指印,就会变成一张能在江湖中被承认和保护的契约。
所以,倘若这个陈嘉芝真是货真价实的“陈家独女”,那就没有谁敢扛着背信弃义的大旗与陈家撕破脸,于是这些老狐狸才会在根本就没有事先串通好的情况下异口同声的咬定陈嘉芝已经死在了蜀中,想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毕竟这五年间,陈嘉芝虽然是长了些身子,可她的样貌特征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只要是以前对陈嘉芝稍有些了解的掌事,其实都并不太难认出陈嘉芝的身份来,并且这一次陈嘉芝的背后明显就是有千荷亭在撑腰,那她的身份被证实完全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只是让这些掌事没有想到的是,千荷亭不但很快就从几个陈家旁系的远亲那里证实了陈嘉芝的身份,而且居然还将他们做假账之事挖了出来,逼得他们只好接受了千荷亭的谈判。
这不,时间刚过晌午,一行掌事便按照与千荷亭的约定,一前一后的来到了陈家的旧宅。
只见在陈家府门的左右,千荷亭的弟子早已的排开两列整齐队伍,一路从门堂延伸到了前厅的厅口,颇为给人一些压迫感。
不过这些掌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主,倒不是太惧怕这下马威的手段,一个个愣是硬着骨子就这么走了进去。
本以为到了前厅气氛就会缓和不少,哪知道众人才刚刚步入前厅的厅门,才发现这厅中的千荷亭弟子人数只怕是比外面有多无少。
整座前厅已经彻彻底底的打扫过了一遍,所有的陈设器具都焕发着洁净的光泽。就在厅堂的正中,恰到好处的左右各列了六组桌椅,正是为这十二名掌事准备的。
再往堂上一瞧,一眼便看见了这场谈判的主角——陈嘉芝,她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一个束着长发的少年和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正是苏晗烨和碧凝。
本身这场面安静下来,应该是甚是唬人的才对,可偏偏陈嘉芝的表情根本说不上是正经还是调皮,又或者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某种纠结神色。
其实陈嘉芝也不是故意要破坏千荷亭设计好的气氛,本来苏晗烨多少也知道陈嘉芝可能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异常严肃的场面,所以在事前曾经告诉过陈嘉芝——“嘉芝妹妹,在谈判的时候你千万不要随便说话,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回答,你只要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坐在那里就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陈嘉芝对这“一副认真的表情”理解上总归还会有些偏差,搞得她不知道究竟是嘟一点嘴好呢还是不嘟嘴好,所以才搞成现在这副纠结的模样。
众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间使了个眼色,这才开始缓缓的入座,虽然他们看似坐得随意,却也有些讲究,至少可以说,敢往靠前的位子坐的人,就一定是能够在十二掌事中排的上号或者说得上话的人物。
待到众人坐定,陈嘉芝等人倒也没有急着发话,而是让千荷亭的弟子先替入座的掌事添置起茶水点心来,只是这些弟子的动作明显是刻意的放缓了许多,也不知是在掉人的胃口还是在磨人的耐心。
果然,茶水未满,便有人忍不住当先开口了。
“呵!今天要谈的分明是我陈家的内务,不知千荷亭派这么多人来,是何居心呐?莫不是以为这等阵势就能让我等屈服妥协了吧?”说话的是坐在首座的一个宽额短眉,身形稳健的中年男子,这人名叫高寄芦,是目前这十二掌事之中握有陈家家产最多的人。
其实高寄芦所在的高家本来也是大燮的一个商贾世家,只可惜在陈家与千荷亭联手之后,无论是这大燮中的杂门杂派还是陈家的商贾对头,通通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被这两家的庞大势力所击溃了。
从那以后,高家便沦为了陈家的掌事之一,只是这高寄芦多少也是个有些抱负的人,他不甘心高家世代在陈家为奴,便托了个理由让自己的儿子高峰与阳县的邹家谈了一门入赘的亲事,早早的把高峰打发走了,而他不知道的是,高峰在离开大燮以后,竟然会与朝廷的人阴差阳错的搭上了关系,还亲自参与了蜀中杀陈的计划,这些就不多赘述了。
不过若不是陈有为身死,高寄芦至今恐怕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所以,他当然是最不愿意陈嘉芝回来的一个人。
“嘿嘿,这位大叔说笑了吧,陈家与千荷亭本就是一家,又哪里有什么内务外务之分嘛!”只听得苏晗烨那清朗的话语应声而起,丝毫不惧高寄芦冷冽的质问,“至于大叔你的第二个问题嘛,就更是没有其事了,今天这样的排场绝对没有要威胁各位的意思,毕竟千荷亭若真有害人之心,你们也不会好好的活到现在了嘛,是吧?”
“大叔?”高寄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听他狠声接道,“哪里来的小娃子,这么不懂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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