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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阳林夕元年,十月二十六日。
这一天,夜国王宫突然出现很多浑身华丽皇族金色甲胄的强大武士,这些武士像天兵天将下凡一样凌空出现,还不等王宫中的人反应过来,锋利的长枪利剑就封住了他们的咽喉。他们不说一句话,面容隐在金丝编成的面罩下,看不清是什么样的表情,或许是石头般冷硬,或许是恶魔般狰狞。
这些高大强壮的武士下手极快极狠,对于王宫中的下人翻手就是一刀,或当胸长枪搠去,鲜血从锋芒的兵刃血槽中喷薄而出,泼洒在武士的金色铠甲上,还有蔚蓝的风信子上。那一朵朵晚秋争艳的蔚蓝风信子变成妖异的紫红色,整个花香都被浓郁的血腥味掩盖。对于那些衣着光鲜的夜姓成员,武士们只是将利剑架在他们脖子上,并未下死手,然后押着他们集合到一处地方中。
似乎这些可怕的武士像从偌大的夜国王宫的各个角落里长出来的,几乎每一座宫殿都有他们的身影。可夜家毕竟是梦阳最崇尚武力的家族,绝不会束手就擒。一些年轻的夜家弟子奋起反抗,可在这些武士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这些隶属于皇族直接统御的武士强的令人发指,金色的长枪舞出的枪花是一个完满的圆,若是被笼罩在这个圆中,像是卷进绞肉机一样,瞬间就会全身绽开数十道伤口……
世子殿中。
世子夜星辰的专属护卫是雍魁,这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武士在神罗皇帝年间是一名千夫长,本来都有机会升为昭武校尉这一级别,成为皇族亲卫军的一员。只是他想留在夜国陪伴这个小小的世子,婉拒的皇族的封赏。所以他才会成为世子的专属武士,要知道一国世子有多重要?那是一个诸侯国的根本啊!
雍魁的强大毋庸置疑,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有一股威严的气势,凸贲的肌肉像被风鼓满的帆。印堂间那股山岳一样的压迫感隐隐而出,这个平日一脸憨厚笑容的武士此时却满脸怒意,须眉粗重的眼睛满是寒光,死死看着前面三名浑身金色甲胄的武士!
这样装束的武士别人不知道,他可很清楚的!因为当初神罗皇帝就像让他加入这样的武士军团中,只是被自己婉拒。这些武士是羽林禁军成员,这些皇族专属禁军只听从皇帝的命令。他们高傲,高贵,冷酷,强大,像他们身上的金色甲胄一样闪耀。甚至赤那思的轰烈骑都不敢轻易冲锋这样的武士组成的军团!他们的人数只有一千人,从来不会多,他们也不会轻易出现在世人面前,因为这些浑身金甲的武士是代表皇帝意志的!
雍魁伸手将夜星辰护在身后,右手紧紧握着佩刀格挡在胸前,冷酷的看着三名金甲武士包围过来。三名武士的长枪枪锋上满是暗红的血,甚至甲胄上都是鲜血,像是来自地狱的凶神。他们不说一句话,就那样一步一步走过来,腰间的剑鞘随着他们的步子一下一下磕在腿甲上,发出的金鸣声锥心扎耳。这是他们故意为之,对于比自己弱的对手,这样慢慢消耗他们的心力,让他们在等待中消磨掉胆气,甚至连反抗的念头也被消磨掉……然后剩下的只是一具木然的身体供他们切割。
攻心之术也是一门大学问!这些精锐武士熟谙极深。
雍魁的步子并没有乱,一步一步后退着,一边小声对夜星辰说道:“世子殿下不要怕,他们不会将你怎么样!万一属下战死,你就大声告诉他们你是夜国世子,是镇天大将军的儿子,放心,他们不会杀你的……”
话虽这么说,雍魁心里还是没底。这里是哪里?是夜国王宫,是镇天大将军的宫殿,天底下守卫最森严的地方,现在这些人堂而皇之的闯进来到底为什么还不好说。既然敢这样闯进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只希望这些武士能放过这个孩子吧,毕竟才十二岁,性子又软弱,就是放走了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可‘斩草不留根’这句话是上层权力之争中最需要恪守的一个准则,绝不会呢给自己留下任何威胁……
夜星辰不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向后退着,拼命将自己身子所在雍魁身后。他什么时候见过有人用沾满鲜血的兵刃对着自己?夜国王宫中的武士们哪一个见了他不恭敬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喊一声‘拜见星辰世子’?可现在就有人生生举着兵刃在逼他啊……该怎么办?父亲呢?哥哥呢?还有母亲呢?都不在啊……
或许只要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哪怕在凶险也会很安心吧!
雍魁在调整自己的气势,准备必杀的一击!对于这些装备绝伦的武士身上那黄金铠甲来说,只有用长兵疾搠或者用沉重的斩马刀大力劈斩才能破开。可他手里只有一把牙刀,刀轻刃薄,虽然锋利无比,可还是很难劈斩开羽林禁军身上的铠甲。而且那些武士手中的武器是一人余高的三锋破甲枪,在长度上占据优势,也许自己不等举起刀劈斩下去,破甲枪的枪锋就已经洞穿自己胸膛了吧!
看来只有将刀锋顺着武士胸甲与头盔之间的接缝斩进去才能杀死敌人了……雍魁正在退后的步子突然刹住,转瞬间变成丁字步立住。他将刀反手握住,握刀的手贴在腰间,刀刃冲下。接着腰肢慢慢弯下来,肌肉凸贲的身子像蓄满力的弓。他就以那样的姿势静静的站着,静的像一颗千年老松,像山顶上搁置万年的磐石……又像一座快要崩塌的大坝,坝中汹涌的狂潮即将以万马奔腾之势冲出来;更像一座积蓄了千年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炽烈的岩浆要焚毁一切……
三名不断逼近的武士突然停下来了,透过面甲可以看到他们刚才满是不屑的眼睛此时无比肃穆,满是戒备的光,像是面临着莫大的危险般。其中一个武士沉声说道:“瞬杀之刀!”他们将长枪双手平举起来,三杆枪像金色的苍龙一样苍然霸烈,与雍魁的刀势对峙在一起。
‘瞬杀之刀’是靖熙王朝时候最流行的一种刀法。那时候极北的草原部落还没有发展起来,没有令人胆寒的轰烈骑兵,战争主要是以步卒为主,那时候刀剑等短兵器为主流。刀法剑法多种多样,不只有简单的劈斩,刺,挑,割,逆劈这样的刀术,还有一种最可怕的‘瞬杀之刀’,这种刀法正如它的名字,瞬杀。静时如山岳,动时如奔雷,斩杀时候兵刃轨迹快的根本看不到,往往还不等敌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身中数刀。蓄势时间虽然长,可是杀敌就在一瞬。当以少对多时,瞬杀之刀就是最好的破敌之法。
可惜靖熙王朝末年,草原部落崛起。极北狼群一样剽悍的武士骑着比人还高的战马翻过荒和山脉,践踏着南方富饶的平原杀来。草原武士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斩杀令步卒武士毫无招架之力。可南方战马稀少,血统还不如草原战马优良,无法组建能够与草原蛮族抗衡的骑兵,只能在步卒的基础上使用长兵器,练习布阵防御来抵抗蛮族狼潮一样的冲锋。而众多刀术慢慢被废置,包括这种可怕的‘瞬杀之刀’。
如今雍魁竟然还掌握着这种可怕的刀术,怎么能不让这些傲慢的皇族直属武士震惊。
三名武士握枪的手极平稳,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毫不慌张。中间那名武士沉声道:“你们两个先退后,我想挑战一下传说中的‘瞬杀之刀’!”身为梦阳最强大的武士,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难免热血沸腾!其实这些皇族武士整日就在缥缈城中操练,他们的职责是守卫皇族,不直接参加战争。平日枯燥的操练乏味到极致,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才分外兴奋。
他两翼的武士慢慢向后退去,其中一个说道:“不要玩过头了,出了意外,我们都会死,新主人可没有老主人那样仁慈……”
那名武士只是点了点头,接着慢慢将枪尖抬起来,斜挑而起,这样的架势出枪,枪锋会直接搠进这个施展瞬杀之刀的武士脑袋中,就像平日联系刺杀的靶子一样……只是这个靶子被刺中会有鲜血迸溅出来。金甲武士隐在面罩下的脸露出残忍的笑来,在缥缈城的生活的确太枯燥,他很想看看这样的场面,让鲜血滋润他安宁太久的心。
他看着雍魁,沉声说道:“来吧,武士,尽你最大的的力量攻过来,不用有什么顾忌,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瞬杀之刀。而我,会用梦阳最强武士的实力让你知道什么是力量的绝对差距……什么是不可逾越——”
突然间,仿佛这片空间中仿佛全是雪亮的刀芒,每一寸空间全是锋芒的刀刃,铺天盖地的割过来,接着就是一抹暗红如酒的血光。那名金甲武士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雍魁动了。像奔腾的战马,像肆虐的闪电,像翻卷的怒潮,像盛开了一朵由刀刃组成的莲花,将那名武士席卷进滔天的刀芒中。仿佛在眨了一下眼睛的时间中,雍魁欺身向前,贴着金甲武士的枪杆,将自己的刀以雷霆之势挥出,薄而锋利的刀刃准确嵌进武士脖子处的甲缝中,无可阻碍的隔断筋腱肌肉和喉管,生生斩断武士那自以为是的叫嚣挑衅。
还不等武士的脑袋落地,雍魁已经收刀回撤,重新以那样积蓄着爆发性力量的姿势站好。依旧是反手握刀,刀锋向下,手贴在腰间,唯一不同的是牙刀上的鲜血分外鲜明刺眼。
“哗——”那名惨死的武士脑袋终于坠落在地上,还有那一腔飞溅起来的鲜血也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染红了一片地面。迸溅起来的血点落在雍魁身上,点染得他像一尊百战不殆的神!
剩余那两名金甲武士暴怒,自己的同伴连一招都没走过就被斩首!这是莫大的耻辱,作为皇族的直属武士,何时这么轻易被人杀死过?
雍魁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夜星辰,说道:“星辰世子,我还是有能力保护你的……呵呵,总觉得我老了,可还能杀人啊!”
夜星辰木木的站在那里,瘦小的身子可以看出来在发抖,珊瑚红的眼睛满是恐惧。又是在被别人保护么?他想到,每每危险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在他身前,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也勇敢地站在前面保护别人?什么时候他才能成为‘站在云端行走’的人?他是咒术师啊……拥有最强大最神秘力量的咒术师,难道在成长起来之前,都得别人保护他么?
雍魁憨厚一笑,脸上的血迹像唱戏人脸上的油彩。他的笑容似乎有一种令人无比宽慰的魔力,夜星辰的心一下子平和起来……
可是容不得他继续这样笑下去了,必须面对剩下这两名金甲武士。在转过头面对的一瞬间,那憨厚温暖的笑容重新变得冷酷狠戾,像戴在脸上的面具……
他握刀的手极稳,没有半分抖动。可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打得很辛苦。敌人已经见识他的瞬杀之刀了,绝不会再大意让他轻易得手。可他丝毫不畏惧,似乎重新回到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厮杀咆哮的豪情壮志!
他看着两名武士,说道:“你们是皇族的直属武士?自诩为梦阳最强大的武士?笑话!当初神罗皇帝时,陛下召见我,要封我为昭武校尉,当皇族羽林禁军的副统领,我都拒绝了!你们这些小喽啰,妄称梦阳最强大的武士?那要将神罗皇帝,镇天大将军这些武力霸绝的人放在何处?”
两名武士畏缩了一下,像摸到烧红的炭一样。作为武士能得到神罗皇帝的封赐,绝对是武力超卓!看来今天是真的碰到狠茬子了!可神罗皇帝毕竟已经是历史了,现在是林夕皇帝的梦阳,林夕皇帝是什么样的帝王他们很清楚,若是任务失败,等待他们恐怕是比死还可怕的下场……
雍魁自信的笑了笑,看来在气势上已经压住这两个武士一头了。两军对峙时候气势是很重要的,在绝对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气势往往会成为决胜的关键……
可他的笑突然凝固在脸上了——大殿门外突然又闪现出三名金甲武士,像从远古壁画中走下来的战神一般,正握着兵刃冷冷的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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