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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武技无论多么强悍,剑法有多么迅速,但如果他的剑没有出鞘的机会,那都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我今天要讲的,不是武技,而是人心。”
秦言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柳宛筠要讲的,绝不是她自己的领悟,而是歌行烈要她转达的道理。
借助柳宛筠的名头,来宣传自己的道义,也让自己多了一个赢得图卷的机会……歌行烈真是好算计!他要欺瞒的,正是浩辰罡这样的君子。
台下很多人听得连连点头,不少人在叫好。
秦言看得好笑,不过碍于明溪医仙的面子,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完。
耳台评判席上依旧是那些人。周不平赫然就在其中,背靠在虎皮椅上,一双阴狠的三角眼四处张望。当瞧见秦言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身子不自然地弓了起来。
秦言暗暗冷笑。老家伙,你还敢大模大样地出来。看着柳宛筠的面子上,让你多活一小会儿。
就一小会儿……
柳宛筠继续用平板的声音说道:“我们之所以随时剑不离身,就是因为随时都在准备拔剑出鞘。很多人死了并不是在与他的剑不够快,因为他也许根本就没有拔刀的机会。江湖上有很多血的教训,同时也告诉我们一个事实:一个使剑的人,心肠先要狠,然后才能讲到剑法的快慢问题!”
“说得好!”台下一名褐衣壮汉使劲鼓掌道,“想不到柳仙子不仅医术高超,对于武道的理解也有这么深的造诣,真是太了不起了!实实服了我赵三郎啊!”
他身后一帮闲汉跟着纷纷出言赞叹,把个明溪医仙夸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只可惜柳宛筠两眼却只望着天上,理也不理他们,面上表情还有些不耐烦。等到他们吵闹完毕,她既不谦虚也不称谢,自顾自地说道:
“大家应该还记得两年前的那桩案子——一代大侠马四保被人深夜抛尸乱葬岗,死的时候只剩下半边脑袋,极为凄惨。而他的那把雁翎刀,到死都没有出鞘的机会。”
褐衣壮汉道:“那件惨案大伙儿都听说过,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一句捧哏算得上及时,柳宛筠总算看了他一眼,虽然是一瞥而过。
“马四保生前是以快刀而出名的,凶手杀他却只用了一刀,逼得他连出手都来不及。后来一位眼力高明的朋友分析说,从杀死马四保那一刀的角度看,那一刀如果直取马四保腰腹,也许更容易起到致命的效果。凶手舍此不为,就是为了侮辱马四保。他的意思是说:‘你们来瞧瞧,这家伙是不是徒有虚名?快刀?嘿,比起老子来,他还差得远呢!’”
褐衣壮汉骂道:“那贼厮鸟如此嚣张,真是可恨!”
柳宛筠道:“然而那位高明的朋友却觉得,凶手如此作为,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褐衣壮汉诧异道:“这是为何?”
柳宛筠低头又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人很上道,表情和善了几分,道:“那位朋友认为,以马四保的身手,如果正面交战的话,江湖上能一刀劈掉他半边脑袋、让他连拔刀都来不及的高手,除了不动真人,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了。但不动真人是用剑的!”
褐衣壮汉道:“那肯定是偷袭!”
柳宛筠微微点头:“仅仅是偷袭还不够,以马四保为人之机警精明,只要有一丝一毫的警惕,就没人能砍中那一刀!你想想看,像不动真人那样的人物,会被人偷袭得手吗?”
“呃,这……”褐衣壮汉脸露为难之色。他想说,马大侠虽然武功很高,但跟不动真人比起来,似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看了看台上医仙子的脸色,他把这话默默咽回肚中。
柳宛筠把脸一板,道:“难道你不相信?”
“不不,我相信。”褐衣壮汉飞快地道,“马大侠是何等人物,只要他有所防范,武林中绝对没人能在他脸上砍中一刀。”
柳宛筠面色微微舒缓,点头道:“所以说,凶手是马四保的熟人。不仅是熟人,而且,还是一个马四保绝想不到会向他下毒手的人!”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凶手平日里肯定跟马大侠很亲近,却借机下手,还洋洋得意,真是不知廉耻……”褐衣壮汉说着说着,脸色突然微微一变,“慢着,这么一想,那个人莫非是霹雳——”
“我们要说的不是凶手,而是马四保!”柳宛筠打断了他的话,“马四保也许跟这位朋友很要好,当时也许是因小事而跟这位老朋友起了矛盾,在他以为,相识多年,既然话不投机,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但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突然拔刀相向,造成这种结果,也只须一句话或一个字便可说完:狠!对方够‘狠’,他不够‘狠’。”
“说得好,说得好啊……”褐衣汉子喃喃道。
“这就是我认为一个武者应该特别注意的一件事:无论你练的是什么功夫,拿的是什么兵器,你都首先要够狠!只要你感觉生命已受威胁,你就必须狠起心肠,抢在对方前出手!假如你连这一份敏锐的感觉也没有,那么,你根本就不该佩一把刀在身上,也根本就不应该在江湖上继续厮混!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留住一条小命。我言尽于此,多谢各位捧场!”柳宛筠说完,略一躬身,往台后走去。
那褐衣汉子还沉浸在她讲的大道理中,突然见她要走,连忙绕着台子追上去,喊道:“柳仙子,柳仙子!”
柳宛筠脚步一顿,转头冷冷地道:“什么事?”
冰冷的语气,立即叫那汉子火热的心肠凉了半截。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道:“在下常山赵元正,江湖人称‘飞云手’……”
柳宛筠眉头一挑,不耐烦地道:“我管你是谁,说重点!”
“啊,我……”褐衣汉子经她一吓,结结巴巴地道,“我听柳仙子一席教诲,深受裨益,想请柳仙子吃顿饭,不知仙子肯否赏脸?”
“呵呵,我跟你很熟么?”柳宛筠笑了两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褐衣汉子呆在原地,一颗心破碎得四分五裂,喃喃地道:“刚才,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
他恍惚中看见柳宛筠走到论道台侧面一个俊美少年身边,听那俊美少年问道:“那边的家伙是谁呀,土里土气的,还有胆子拦你?”
隐约听见柳宛筠回应:“不知道从哪山旮旯里来的,傻愣愣的,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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