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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门已经入湖,敌舰却开始逆流退却。看来他们想诱敌深入,使我军堵在一团,互相牵制,无法伸展队列,进行侧翼包围……别忘了后面还有那条铁索。韦志俊在甲板上来回踱步,伸长脖子想看清湘军水师的布置。
湘军的快蟹、长龙和舢板纷纷向后退却,然而,看不到一艘红单船,他们是清妖水师中中惟一能与圣母观音皇太后玛丽亚号抗衡的舰只。照理说,应该由红单船填补两座木城之间的空间才对。
韦志俊嗅出陷阱的味道,却看不出敌人有任何埋伏或突袭的迹象,只见太平军庞大的水营排成整齐的队型,一直连到天边。难道对方打算适时升起铁索,把我军一截为二?这样做好处何在?留在江外的船照样可把人马运到南岸,虽然进度慢一点,倒更安全。
一群摇曳的橘红飞鸟从石钟山上层翅俯冲,约有二三十只:这是燃烧的火罐,拖着长长的火尾呈抛物线射下江面。江水吞噬了大半飞鸟,也有几只在主力船舰的甲板上着陆,炸开,散射火花。天父号上的步兵乱成一团,他还看见天使号三处冒烟,也难怪,她最靠近江岸。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这次夹杂火枪的声音,弓箭手从木城上无数的射击口中发射。一名士兵翻过天威号的船舷,撞上桨叶,沉入水底。这是今天流的第一滴血,韦志俊心想,却远远不是最后一滴。
石钟山上高高飘扬着忠义救国联军的旗帜:黑底的“清”字大旗,白底的“忠”字大旗,以及孔圣人的画像。火罐不断掷下,天勇号上焰火弥漫,士兵们尖声惨叫。此时此刻,船舷下的桨手有甲板遮蔽,倒十分安全,挤在上面的步兵却不太走运。正如他所担忧的,左翼被迫承受所有攻击。马上就轮到我们了,他提醒自己,心里忐忑不安。青木堂号和南岸间只隔了四艘战船,正在火罐射程之内。左舷方向,有西金堂号,笨拙的赤火堂号——她现今落得太远,与其说是景门的战列,其实更接近浙艇的船列——以及玄水堂号,黄土堂号。右舷是莲花堂号,宏化堂号、洪顺堂号、家后堂号和参太堂号。
景门的战列靠近木城之间时,韦志俊抓紧时间仔细观察。木城只有一扇门,且离地接近十余尺。左边的木城上,炮手正拼命向祈祷号和奉献号发动攻击。奉献号甲板上的火铳手予以还击,有人被射落,韦志俊听见惨叫。
“志天豫。”亲兵来到身边。“请戴上头盔。”韦志俊一把推开了。这样的头盔既挡不住枪弹,也拦不住碎片,头盔上的装饰还很容易成为靶子。
接着,火油罐如雨般在船边坠落。其中一罐在莲花堂号的甲板上炸裂,船员迅速将火扑灭。左舷,西金堂号吹响号角,桨手们拼命击桨,拍出无数水花。一只足有三尺长的火弩自城上弩炮射出,深深没入木制甲板,颤个不停。然后火苗开始引燃甲板,但被天国将士们扑灭了。前方,生门和敌舰之间已进入火枪射程,船船之间互相射击,呯啪的火铳声象炒豆一样,船舷边的硝烟已经弥漫开了。
韦志俊回望大江,看见北岸的太平将士们正将粗制木筏拖入水中,大军整队,千旗飘扬。随处可见天国的旗帜,还有耶稣的画像。我们不该把这张像挂出来,他心想,天兄还是太诡异,大家都不信,至少我就不信。现在挂出天兄的画像,只会让崇信儒门的名士更加仇视我们。
开门的战列向左岸靠拢,天虎号朝岸边驶去,放出跳板,太平军随即乱哄哄地涉进浅滩,火铳手将武器高高举起,以保持火药的干燥。他们冲进石钟山和湖水之间狭窄的滩头。城上飞石如雨,跳跃砸落,其间还混杂有弓箭与长矛。然而角度太小,在峭壁的掩护下,这些武器作用不大。
天豹号在上游二十多米的地方登陆,天龙号则歪歪斜斜地朝岸边撞去。这时,石钟山下转出一队骑兵,他们冲下岸边,军马的铁蹄踏过浅滩,溅起水花。骑手们杀进太平军的步兵中,好似恶狼驱逐小鸡,太平军来不及结阵,便又被赶回船上,甚至落入湖中。后续的刀矛手连忙赶到,在岸边布下一层薄薄的防线,瞬间之后,整个场面便是血肉横飞。韦志俊远远的望见一面大旗,上面大书一个“唐”字。这唐姓军官骑着骏马,通过跳板,杀上天豹号,肩上的纯白披风迎风飘扬。不管是谁,只要近身,便被不由分说一斧砍翻。
“这是谁?”韦志俊想,以往交手的清妖中中,并没有姓唐的,看来曾妖头整编忠义救国联军,又招募了不少悍勇之人。韦志俊越发担忧起来。
韦志俊的景门终于到达了两座木城之间,那道铁索还是没有升起来。韦志俊命令景门全部停船。他的任务是掩护全军,而不是全力厮杀,在这样一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石钟山顶的炮台跃入眼帘。
山下成了一片焦土,湖边的泥泞能够困住任何器械,无论是炮车、登车还是云梯,烧焦的桅杆和沉没的船只堆积在湖滩,使船只无法利用搁浅的方法登陆。步兵必须先游上一小段,才能踩着烂泥地。韦志俊突然又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石钟山的炮台到现在还没有开火。
韦志俊瞧不清前方的战斗,但能听见作战的声音。两艘战舰相撞,发出撕裂的巨响,他辨不出是哪两条船。顷刻之后,又一声巨大的碰撞回荡在水面,接着是第三声。在船木分解的刺耳尖啸中,他听见圣母观音皇太后玛丽亚号船头重炮的砰砰声。五十四磅炮果然是利器,将一艘清妖的船迎面劈成两半,天狗号却开始起火燃烧,天女号被清妖水营的两艘快蟹船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幸好他的船舷较高,她的船员借此与靠帮的敌人做殊死搏斗。
正前方,敌方座驾穿过天狼号和天恩号之间的缝隙,猛扑而来。天狼号右舷的桨手在撞击之前及时收起船桨,但天恩号左舷的桨却如火柴棍般被掠过的座驾全数撞断。“开火”韦志俊命令,他的火铳手立刻在船上打出一阵排枪。他看见座驾的香头倒下,一时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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