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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朝的武人,若是想要升到二百石以上,都是要求粗通文墨的。要不然,身为将领,连朝廷的军令都看不懂,那也忒不不像话了。
就比如吕布,他虽然是以勇武而闻名并州,并得以出仕州师。可丁原当年偏要让吕布去做主薄,他也能够胜任得了。
张杨的文字水准,固然达不到解读经义、序章摘句的程度。但是说到应付平日里的公文往来,他的文才却是足够的。
所以,张杨看着纸上的字迹,很是有些惊讶。贼曹掾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见过眭固起草的一些公文,那些公文上的字迹,与这卷纸上的字迹基本相同。
——真是眭白兔的字?!
张杨在纸上辨认了一会儿,从案几上的公文里抽出一篇来,放到一起仔细对照。半晌之后,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并不高兴。
“府君可有所得?”
贼曹掾明知故问的提了一句。张杨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一笑说道:
“此事不可对外宣扬,额自有计较
虽然张杨没有当场叫眭固来对质,贼曹掾见到这个结果,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张杨这人忠厚,不会轻易的怪罪别人。他能够不动声色的让张杨在心里产生对眭固的怀疑,自己却毫发未损,就达到了目的。
对于在郡中以谨慎著称的贼曹掾来说,他最重视的事情,不是扳倒眭固,而是保持自家的形象。要不然,若是把自己赔进去,就算扳倒眭固,也是不值当的。
送走了贼曹掾。张杨一踞坐在草席上,手中拿着眭固的手书,与那卷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进行对照。眭固的字,刚劲有力,而且在笔画之间。隐隐透露出一种不甘束缚的味道。这可是很好认的特征。
张杨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擅长书写,可以将别人的字迹模仿得非常相似。但是,他也知道,写的越好的字,模仿起来就越困难。想要将眭固这一手相当不错,却又风格鲜明的字临摹出来,那可是需要一位大师级的书法高手。
莫说是上党郡,就是在整个文教不兴的并州里,有这种水准的书法大师。数目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这样的书法大师,通常非富即贵,一个个都是并州响当当的名士。张杨很难相信,在一群太平贼道和流民、游手组成的太行军里,居然会有如此才能的大师?
只是,相较于太行军特地临摹眭固的字,用以陷害于他,张杨更加不愿意相信。眭固居然会出卖自己!
这样想了一通,张杨觉得心烦意乱。眭固与太行军张狂的关系不佳。张杨是清楚的。但是,双方从根源上来说,同出太平道一脉,难保不会暗中再次接上头。这件事情困扰了张杨整整一天,到了最后,他为了摆脱这种烦闷的状态。干脆的由着性子,吩咐一名亲卫道:
“去请眭屯长来一趟!”
既然这件事情暂时难以判断,张杨决定直接将眭固本人叫过来,问一问他的解释。1
眭固来得并不快。由于上党地处多山地带,耕地主要分布在沿河的黄土谷地中。军粮的供给颇为艰难。眭固所部为了就食,平时并没有驻扎在郡城附近。所以,等到眭固来到太守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张杨与眭固见过礼,非常直接的就将那份情报文书,放在眭固面前,问道:
“这些消息,可是你写的?”
眭固有些惊讶的接过那卷纸张,认真的翻看一二,立刻脸色大变。他又前后快速的查看了一番,反而镇定了下来,抬头对着张杨说道:
“很像我的字。但确实非我所写
听到眭固的回话,张杨心里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他最不愿意出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白兔兄,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呢?”
眭固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又带出一些愤怒。
“临摹我文字的人,是个书法高手!但是,他临摹的再像,也不可能与我的字一模一样。府君请看这个‘軍’字,我为避父讳,向来是少写中间的那一横的。再看这个‘文’字,我学书时,因为曾经写错字,被师长责罚,这个‘文’字上边的那一点,只习惯写作一横。临摹者虽然是高手,毕竟不知道我的避讳。写出来的文字,到底还是可以找出破绽来的
“再说,府君请看,这处情报,说我部一曲,共有兵员五百六十二人。府君明鉴,前日里府君还特地视察过我部,当知道我部一曲,只有兵员四百八十八人。此处谬误极大,若此文为我所写,岂会将这么容易的数字都搞错?”
听了眭固的解释,张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额说你是个诚信之人,决不至于如此轻易的背地里勾连他人。如今水落石出,白兔兄果然是被人陷害的。中午与额好好的喝上几杯,就当是额的赔礼了
“府君所言,眭固愧不敢当。只是,这背后构陷于我之人,还请府君指明,我好与他分个明白!”
对眭固的这种反应,张杨毫不意外。或者说,眭固要是不表现出这样的反应,才是奇怪的事情。张杨当然没有出卖贼曹掾的意思。从张杨的位置来看,这件事里,贼曹掾也是职责所在,并无私心的成分。他哈哈一笑,开解道:
“白兔兄,没有谁在背后构陷于你。额也是偶然从有司手里得到这份谍报的。大家都是为了公事,白兔兄就别再追究了,免得伤了和气。对了,这次冀州送来了一批军饷,你就多领十万钱回去,给手下的兄弟们加点儿菜吧!”
张杨既然这样说,眭固当然不能不给面子。自从接受了张杨的招安以后,眭固手下士卒的日子比在山上时好多了。所谓“吃了人的嘴软,用了人的手软”,眭固还是很识时务的。
送走了眭固,张杨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就连贼曹掾后面送来的贼人供词,他也只是看过一眼,就丢到了一旁。由于对眭固这次被人故意陷害,张杨心中有些愧疚,他决定将军法官的位置交给眭固来做。
这其中的原因嘛,一来,眭固已经被证实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属于可靠之人;二来,眭固出身黄巾,与张杨手下的老并州兵没有关联,执法不会偏颇。三来,眭固的学问不错,完全拿得下军法官所需要掌握的那些军法条令。四来,当眭固升任军法官以后,必然会放松对本部士卒的掌握。而张杨早先安插进去的几个亲信吏士,也就可以乘机多掌握一些权力。
张杨只是心软,却不是不懂得官场常见的那些招式。安插几个体己人儿到部下部曲里去,也是一种对部下的信任嘛!
处理完眭固内通太行军之事【?】,张杨以为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了。但是,这几天的事情似乎格外的多,都扎堆到了一块儿。张杨刚起草完任命眭固的文书,正要盖上大印,亲兵又进来通报说,有太原郡王氏的门客前来拜访。
太原郡是上党的邻近,与上党往来向来密切。而王氏又是太原的郡望,在整个并州地区,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望族。不提王氏历代以来所出过的二千石一级大吏,当代王氏最杰出的人才,可是已经成为了“司徒”兼“尚书令”这样的高官的王允、王子师!
张杨是并州人,本来按照《三互法》的规定,是不能在家乡并州担任州郡一级的大吏的。若非他依仗手中的兵力,强行盘踞在上党不走,又得到老乡王允在董卓面前开脱,也得不到现在的上党太守一职。
面对曾经保举过自己的王氏一族,张杨自然不能失礼。当然,他现在是一郡的主宰,王氏的门客在他面前,自然也是恭恭敬敬。至于这位门客前来拜访的目的,则是通报消息兼且预备求援。
门客带来的消息,是关于北地的太行军的。
太原王氏与太行军高层,在几年以前就有过某些联系。当年太行军得以顺利招安,也有当时赋闲的王允一份功劳。就连太行军出征南匈奴,都受到了太原王氏的暗中支持。
当然,太原王氏绝对没有想要扶植太行军的意思。王允支持太行军出征南匈奴,也不过是想要消弭南匈奴的乱兵祸害地方。在正常人的想法里,太行军虽然实力不错,毕竟比不上控弦骑士以万计的南匈奴。双方打上一仗,各自损耗些兵力,才是局势应当演化的方向。
可是,谁又能想到,太行军居然能够一战就消灭了南匈奴王庭呢?
而太行军在顺利占领了南匈奴故地以后,太原王氏虽然开始对太行军的存在,产生了严重的忌惮之意。可是,他们与太行军在生意上的往来,却越发的频繁了。
别的不说,这两年以来,太行军购买的粮食,倒有四成的来源与王氏有关。王氏这几年与太行军暗中所做的生意,往少里算,也是净赚了一亿五千万钱以上。(未完待续……)
ps:ps:1对张杨叫眭固辩的举动,源自《三国志》注解——英雄记曰: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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