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道,一肚子气。
眼看已错过了饭时,腹中却无半分饥意。
袁世紧握双拳,认真道:“师兄,我可是忍无可忍了!拼着回去受罚,也得把那小子揍个半死!”赵本沉默片刻,点头道:“你先上,我来把风,小心别将他真打死了,要不然,哎——”袁世激动道:“放心!我理会得,师兄,我这就去了!”赵本重重点头,旋即退开两步频频四顾,一脸警惕之色!
小方子闭目端坐,神态俨然。
袁世小心翼翼挪过去,暗暗攥紧拳头,缓缓拉开架式——
小方子猛地跃起,呼一拳打了过去!
袁世猝不及防,好在习武多日反应自生,登时扭腰摆胯险险避过!
“你,你怎又动手了!”袁世自是又惊又怒,小方子鼻里冷哼道:“当我真个怕了么?哼,想偷袭本大侠,没门儿!”袁世怒道:“少废话!也罢,我让你三招,来!”说罢沉腰收腹,拉开架式。小方子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让我三招儿?呸!我让你三百招儿!柿子,我劝你别送死了,本大侠可是打败过高手的人!”袁世微微一惊,皱眉道:“少吹牛皮了!要打快点儿打!”小方子负手而立,一流高手风范:“来来来,我再教你一招儿!”
“哈!区区一招‘拨云见日’,又有甚么了不起!”袁世见他手脚绵软无力,早已心生不屑。小方子连连摇头,俨然道:“大错特错,这一招儿有个名堂,叫做‘换手冲天炮’,你不识得,不要瞎猜。”袁世闻言一怔,正自犹疑小方子双臂抬起,缓缓使出一式:“再看这招儿!”
“寒鸦凫水!”袁世得意大叫。
小方子摇头叹气:“不懂装懂,这一招儿叫做——王八游泳。”
袁世再次怔住,满心惊奇之际,小方子上前两步:“再来一个,这回你可看仔细了!”
“二郎担山!”袁世认真看了看,肯定道。
小方子姿式不变,大声说道:“又错!这叫‘金鸡独立’!”
袁世目瞪口呆:“简直胡说八道,你这两只脚都钉在地上,哪里独立了?”
小方子奇道:“怎两只脚?明明一只!”
“两只!你自己看看!”袁世低头,指点大叫。说话眼前多一拳头,“砰”一声响过,小道士捂脸跳起,眼酸鼻痛,一时脑子有些迷糊:“啊!呜呜!”泪和血落,点点滴滴,模糊中眼见一脚轻轻抬起,那阴险小人嘎嘎怪笑道:“金鸡独立,柿子哭鼻!”袁世恼怒欲狂,也顾不得一脸泪水,大叫着挥拳冲上“小人!受死!”
“师弟,你来观战,我会会他!”赵本一把扯住了他,袁世咬牙切齿,流泪叫道:“师兄,我,我还没有出手!”赵本叹道:“这小子狡猾得紧,师弟且退一旁,看我怎般整他!”二人走马换将,赵本挺身而出。对视片刻,小方子不耐道:“喂!你个笨蛋,要打就打,傻瞪着我干嘛?”赵本长叹一声,开口道:“阁下好心计!”小方子啐道:“少拍马屁!上罢!”赵本不动声色:“阁下虽有计谋,但是脚步虚浮不定,招式破绽百出,你,不是本人对手,认输罢!”小方子斜过一眼,皱眉道:“认什么?”
“雕虫小技,可笑可笑!”赵本摇头叹气,将身缓缓迫近。小方子不知虚实,心里一怯,不由退了两步。赵本见状大笑三声,喝道:“怕了么?赶紧认输,饶你不死!”小方子怒气上涌,也不二话,当先挥拳冲上!一式冲天炮,对手轻巧拨开;一式黑虎掏心,对手轻巧拨开;一式猴子偷桃,对手皱眉拨开。三板斧过后,方老大自是胡捶乱打,口中呼喝连连。赵本哈哈大笑,左拨右挑,法度谨严:“上蹿下跳,当耍猴儿么?”
“啊——”小方子血气上涌脑子一热,当下拳脚并用狂打猛踢,状若疯癫。赵本高接低挡,犹有余暇:“师弟,这小子果然是个纸老虎,你瞧——”袁世忿忿道:“不用你说,刚才我那是大意,大意了!”赵本微微一笑,松腰扎马沉肩垂肘,一式“鱼跃龙门”平平击出:“臭小子,今天让你长长见识——玉清三十六掌!”
“扑”一声闷响,正中对手左肩!正自暗暗得意,却见对方身形只一挫,虎着个脸又张牙舞爪扑将上来:“不知死活!”赵本从容撤身弓步,一式“推窗望月”单掌拍出。砰地一声,左肩又中。小方子吃痛之下,却也不收手,一味狂冲闷头乱打。赵本大皱眉头,心道当真浑人一个,合该打死!转念之际双掌翻飞,一式接一式接连送出!
砰砰砰砰,拳拳到肉,连连吃痛之下小方子索性也不躲了,浑浑噩噩胡打一通!本就全无章法,没有半点侥幸,转眼三十六式掌法使出半数,噼噼叭叭命中十八,对手一片衣角儿也没沾到!耳畔讥笑声起,身周酸痛无比,一股邪火冲入顶门,小方子猛冲猛打如疯虎,已成拼命之势!好在赵本也是小小年纪,筋骨未成全无内力,一时大占上风也是难以完胜。眼见对方形状凶恶悍不畏死,一时也是暗自心惊,习武年余对战无数,何尝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对手?疯了!赵本暗叹一声,终于使出拿手绝招——
灵蛇盘丝!
侧步让开,身形转过,双臂反转灵活如蛇,左臂一兜正锁咽喉!旋即双手互扣弓背发力:“啊——”小方子惨叫一声,身体骤然反弓!此时头颈被锁两足离地,小方子四肢乱动,形如翻倒老龟。眨眼已无还手之力,端的一式狠辣招术!此式须臂间关节灵活如意,一旦命中,神仙难救!袁世平日没少吃亏,见状连连拍手欢叫一声,正待上前却是猛听师兄长声惨呼,捂着胳膊滚倒在地:“啊————————”
袁世愣住。
“叫你狂!叫你吹!叫你儿子打老子!叫你个笨蛋找不着北!”小方子骂骂咧咧,拳脚并用连打带踹!胜负瞬间逆转,赵本连连惨叫满地打滚儿!袁世愣了一会儿,连忙冲了过去!少时暂且休战,双方各自胆寒。袁世惊疑道:“这,这是甚么招术?”小方子重重一哼,冷笑别过头去。赵本含泪叹息,慢慢捋起袖口——
一双牙印儿,两排血点儿。
绝招谁都有,盘丝对牙口。蛇之毒厉处,獠为上,盘为下,赵本怎么输的就不用说了。方老大怎么赢的,也不好意思说了。袁世皱眉端详片刻,奇怪道:“不对啊师兄,你不是锁喉么?他应当咬不到的!”赵本摇头,叹道:“不说了,是我使偏了!”袁世恍然大悟,又道:“师兄,现在怎么办?”赵本咬牙道:“那还用说?一块儿上!”
二人对视一眼,互一点头,齐齐上前——
小方子身上仍自酸痛不已,此时也知实非二人对手,见势不妙退后几步俯身抄起钢刀,拔刀忽忽乱挥两下,大叫道:“血流万里!刀不空回!”两小道齐齐一怔,刷地齐齐拔出长剑!一时无话,双方对峙。小方子自是不知底细,举着刀心下惴惴,两小道剑术未习,持着剑也是唬人。言语恐吓一时,刀剑吓唬一时,相互试探一时,三人谁也不敢上前,一时又僵在当场。
天色昏暗,倦鸟归山。
袁世当先忍耐不往,大吼着挥剑攻上,声势凶猛!赵本随后上前,持剑连刺带挑,姿势美观。小方子以一敌二,但见眼前寒光闪闪,一时也是心惊肉跳!左支右绌片刻,血气上涌,两眼一闭狂叫着挥刀猛抡!眼看名震天下伤人害已的“乱泼风”就要重现江湖,刀剑招招无眼少年人人凶险,少时免不了有人血流当场!
“住手!”
便此时一声怒喝骤然响起,旋即一人飞落场中,长身而立。
袁世赵本一怔,双双收剑齐声大叫:“师父——”
话音未落那人扬起手臂,给二人一人脑门儿赏一暴栗:“胡闹!胡闹!不成体统!”
两小道抱头惨叫,小方子捧腹大笑。
这是一个老道,黑色道巾青灰道袍,四五十岁说老不老。此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依稀之中眉目难辨,只见长长一张马脸。两小道脑门儿疼痛心中冤屈,强忍泪水张口便待细细分说,不由分说!那老道抬手啪啪又是两个暴栗送过,两小道失声痛哭,一时垂头丧气威风全无。教训得有理,须怪不得道长脾气暴躁——
吃饭丢了俩,正数少一双,倒查差一对儿,左等右等迟迟不归,老道心里生气,此为者一;再者心里担忧,吃不下饭,饿肚子的不只徒弟,老道气上加气;三者出门问责,又见两弟子打架斗殴以多欺少,连家伙都动上了,实在有辱门风,老道已是气急;尤其是师父来了,不知赶紧低头认错,竟敢还口辩解,老道终于气急败坏——
这几下算是轻的了,回去还得打板子!道长余怒未消,心里计较一番,上前微一揖手:“贫道吕长廉,未知小居士何事登门?”小方子呆呆看着他半晌,低声嘀咕道:“驴甚么?长脸的?”吕长廉一怔:“你,你说什么?”一旁袁世心里大为奇怪,扭头悄声道:“师兄,师父外号儿他怎晓得?”赵本掩口偷笑,心说谁又知道。
人如其名,脸如其号,别人知不道,自己不知道。弟子不敢讲,师长不能说,小子一上山,立时被揭穿。好话不说二遍,小方子见他没听清,忙道:“那个,道长,我是来找人的!这两个小道上来就连打带骂动手动脚,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我才,哎!这事儿可是不怨我!”吕长廉长出一口气,辑手道:“无上天尊——委屈小居士了,贫道平日里疏于管教,我上清失了待客之道,望小居士海涵。”小方子叹一口气,摇头道:“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看你老驴面子上,算了算了!”吕长廉不知他话里藏针,连连点头:“小居士心地仁善,贫道在此谢过,未知……”
旁边两个小道直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小子当真可恶之至,竟敢恶人先告状!二人互视一眼,齐声叫道:“师父,师父,别听他胡说!”吕长廉一扭头儿,断喝道:“放肆!恁没规矩,回去再找你俩算帐!”两小道自知师父脾性,见状无奈低头,心里连连大呼倒霉!吕道长微笑续道:“小居士今日来我上清,不知所为何事?”小方子满意道:“你这人不错,我就跟你说了,呃,我是来找那个木——”话没说完师徒三人已是悚然一惊,齐齐注目屏气凝神——
“木头人!”
木头人?木头人?木头人?三道一般惊异,相对同样茫然。两小道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吕道长一张马脸愈发长了,皱眉道:“贫道身在上清三十余载,从未听说过此人,小居士,你怕是找错地方了。”
“没错儿!你们老大,就是了!”小方子不耐道。叫花老大小方子,杂毛老大木头人,老大找老大,木头对木头:“沐师兄?沐师叔?沐师叔?”师徒一时恍然,心下各自惊疑!上清掌教沐长天,那是本门首屈一指的人物,又是何等身份?这人小小年纪,又怎会识得?吕长廉拉长长脸,沉声道:“小居士,你可识得本门掌教?”
“不认识。”小方子实话实说。
“入我山门,可有拜帖?”吕道长面色不善,脸更长了。
“没有。”小方子屁嘛儿没有。
吕长廉板起长脸,转身吩咐道:“袁世赵本,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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