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了。
灵山中学仍然没有设高考考场，学生们仍然要到县城参加高考。
短暂的放松，让长时间处在高度紧张中的学生们稍稍松了口气。一个个欢天喜地，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宣布放假之前，海子交给黄平三套难度较小的试卷，让她回家以后，每天做一套；然后对照答案，给自己打分。
交代完高考前所有注意事项，海子最后跟学生们告别。
海子站在三尺讲台，感慨万端。
“同学们，感谢你们三年来对海子的信任和支持。你们是海子走上社会，走上教师岗位，接触到的第一批学生，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批学生。三年前，海子走出大学校门，变成了一名人民教师。到今天，培养出了两届高中毕业生。海子认为自己可以算得上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
“三年时间，一千多天，每一个日子都历历在目。海子亲眼目睹了你们从小小少年成长为青年才俊。你们中间，有的人即将步入更高的知识殿堂，有的人即将步入社会。不论走上那条道路，你们的前途都是一片光明，你们都会成为共和国的栋梁。”
“你们走了，留下海子一个人。海子不知道何去何从。海子真的舍不得你们。你们是海子的兄弟姊妹，你们是海子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几乎所有学生都流泪了，就连被海子撤销副班长职务的孙伟，也冲上讲台，与海子老师紧紧拥抱。
年轻的泪水，浸湿了海子的衣服，
海子也为之动容，海子松开眼眶，压抑了半天的眼泪，滚滚而出。海子泪洒讲台，与学生们的眼泪融为一体。
备考那段时间持续劳累，让海子也感到心力交瘁。学生们都走了，海子心里空空荡荡，没着没落。
晚饭时间，海子打开久违了的酒瓶。
海子以为黄平早回县城了。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家人，她要回去跟家人团聚。脱离黄平的视线，海子就不怕黄平讨厌他满脸的酒红，满身的酒气。
辛辣的白酒滚烫着一路下滑，落入海子的胃里。海子打算就这样让白酒沉醉，让伤感沉睡，然后蒙头大睡。三天以后，带学生们走上考场。
黄平没有马上回家，等到其他同学都离开之后，黄平突然来到海子寝室。
寝室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黄平像一阵风刮了进来。黄平一进门，旋即转身，关上门，插上插销。
“黄平，你怎么来了？”
黄平突然出现，海子喜出望外。
“海子，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回去，太不仗义了。你一个人喝酒啊？我也要喝。”
黄平抢过酒杯，喝了一小口。只一小口，黄平脸上马上泛红晕。
“啊，好辣，好辣！”
黄平用手抓了几颗兰花豆一把拍进嘴里。
“小姑娘家家，喝什么酒？来，坐到我旁边来。”
白酒辣在黄平嘴里，疼在海子心里。
“海子，你叫我坐哪儿啊？”
海子寝室里就一把椅子。海子起身要坐到床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黄平飞身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海子大腿上。
“哈哈，我要坐海子的真皮沙发。哇，海子的人皮沙发真舒服！”
海子穿着一件牛仔短裤，黄平穿着一件刚刚过膝的裙子。黄平一坐到海子腿上，海子全身感觉过电似地震颤不已。海子紧紧抱住黄平。
此情此景，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这么停顿了一分钟时间，黄平打破了沉默。
“海子，不好玩，你放开我。”
海子放开黄平，起身坐到床上，把唯一的一把椅子留给黄平。
黄平突然到来，让海子颇为感动。海子喝着酒，回忆着三年来的林林总总，学生们排着队，一个个从海子脑海里走过。海子越想越感觉到孤独。
海子喜欢孤独。那是他进入沉思，渴望写字的时候。海子害怕孤独，从文字的快乐之中走出来，海子渴望跟人交流，渴望有人沟通。
黄平突然到来，打破了海子的孤独。海子不再借酒浇愁愁更愁，海子打开了话匣子。
“黄平，刚才我一个人喝酒，不知道有多么孤单。”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我想起了你，还有班上所有同学。”
“嗯，算你有狼心，没有只想我一个人。海子，还有三天就要高考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海子你。走之前，来看看你。说说话。”
黄平低垂着眼帘，海子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黄平无限伤感的情调，感染了海子。海子也跟着陷入伤感之中。
“三年了，去年送走了复读班学生，现在又要送走你们这一批学生。过去那些熟悉的青春的脸，从此在记忆中慢慢消失，剩下的只有回味。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我真佩服前人给予老师园丁的比喻。老师确实像园丁一样，辛辛苦苦把一颗颗幼苗培养大。叶子绿了，花儿开了，就要送到不同的地方去。送到宾馆，办公楼，会议大厅，或者其他地方。而园丁只能呆在原地，重新培育下一批幼苗。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海子，你感慨不少啊？你原来高考是什么感觉?”
海子对“黑色七月”高考的感觉刻骨铭心。
“高考前最想做的事情是把书本、行李全部扔掉。然后，在灵山小镇上公共汽车站旁边，那个破厕所里痛痛快快排泄一通。最后大喊一声：去他马蒂尔德的高考！冲刺了，豁出去了，这就够了。结果并不重要，关键是过程。狗日的高考，比上甘岭战役还要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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