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久,周仓跟丁冲便打马回转来,详细汇报了查探结果。
那是一处外迁来的小村庄,实在小得可怜,只有十几户人家。
而且早已荒无人烟了,破落得很,四下也没有发现最近有人活动的迹象,应该是安全的。
此时,一行人马已经停在这个小村子的村口了。
黄炎下了马来,前后又转悠了一遭,这才神色凝重着吩咐下去:“都打起精神来,严加戒备!典韦跟周仓,你俩左右拢着马群,走在前头。小二,你带着丁冲程瑶,护住马车。那汉子,你自己多加小心。相互之间不能距离太远,刀枪在手,随时战斗!”
黄炎一番细致有加的安排,让那位始终不曾吭声的文士,暗暗称赞于心。
这还真是个小破庄子啊!
几乎清一色的茅草房,最外围的几座屋宅早已毁于大火,唯有几处或高或矮的土坯屋墙,残存在一片焦土中。
众人各自警惕着,只一会儿的工夫便穿到了村子的另一头去。
好在这边的村口处,有着一座貌似村中唯一的一座石基砖木房。
不过也是一副破落不堪的惨状,屋顶几乎坍塌了一半,堂屋的门也没了,仅剩下一口黑洞洞的窗户,一眼望去,瘆人得很。
另外就是,这户宅子原先的院墙可是石块儿堆砌的,其他人家都是篱笆墙。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好吧,这会儿天色已然见黑了,想要另寻一处更舒适的落脚地儿,怕是痴人说梦了。
院子太小,周仓典韦只能把战马聚拢一处,贴着外南墙拴作一排。
既可让马群稍稍躲着点儿凛冽刺骨的西北寒风,又能够看顾得过来。
屋子里,四下遍布着一层浮土,连个耗子的爪印都没有,黄炎这才放下心来,让小二进屋去彻底清理一遍。
院门早就毁掉了,马车直接赶进了小院里来,那父女二人这才下了车,喘口新鲜气儿。
文士打扮的汉子,也将自己的马匹牵了进来,找了个墙角,栓牢。
一切安排妥当了,黄炎又笑着吩咐程瑶:“你在这里盯着点儿,我带丁冲出去再转转。”
“先生多加小心。”程瑶恭谨着回道。
黄炎带着丁冲,几乎挨家挨户,门前屋后都转了个遍儿,确定这个小破村庄已经是许久无人光顾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回去的时候,又跟丁冲各自捡拾了一大捆干柴,就是那些穷苦人家用来围做篱笆的干枯树枝木棍。
回转来的时候,其余众人已经各自安顿下来了。
房屋面南背北,东西三间。
东面的屋子塌毁了,那父女二人霸占了西屋,中年文士靠坐在堂屋的西北角落里,正闭目养神。
小二找来一大堆的木板石块,将东屋的门堵严实了,又划拉了一些干草,铺在东北角的地面上,算是给黄炎安置了一处暖窝。
周仓典韦还有程瑶,站在大门外,迎到黄炎丁冲回来,接过二人手里的干柴,一齐去了堂屋。
小二正想着要出去划拉一些可烧的柴禾,正碰上黄炎带了两大捆的干柴朽木回来,忙一脸谄笑着迎了上去:“还是公子想得周全!小的正打算出去寻柴禾呢!”
黄炎进来的时候,那位一直闭眼假寐的文士,终于肯睁开了眼,身子一动,像是要起身相迎。
黄炎冲他友好地笑了笑,那汉子面色微微动了动,却仍是坐在原地。
小二分出点儿干柴来堆好,又从怀里摸出火石,冲着典韦的铁戟一磕,即擦碰出一片火花,将一簇细干草引燃,随着,整堆的柴禾也便烧了起来。
火石,就是燧石。
古人常用的取火之物,含磷量颇高,撞击即可生出火花。
因为火折子不宜长时间保存,所以出门人常备火石,就跟抽烟的人们随身携带打火机一个道理。
从上午10点左右就开始杀伐奔波,一直辗转奔波到现在。
这会儿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借着眼前这烘身又暖心的火丛,总算能够舒舒服服地歇个脚了。
“咋样了,你俩?伤口可还疼得厉害?”黄炎惬意地靠坐在屋前,笑着问向丁冲程瑶。
“嘿嘿!谢先生挂念,这点儿伤不算啥!一咬牙就过去了。”程瑶咧嘴憨笑道。
“先生,咱这马匹虽然多得让人欢喜,可没足够的草料哇!”典韦半躺在屋门口,插了一句,“刚才跟周仓出去转了一大圈儿,只找来不多的干草,勉强能让马群挨过这一晚。”
“呼……明天再说吧!”黄炎亦是一脸的无奈,随后又冲小二喊道,“小二!忙完了没有?赶紧拾掇拾掇,开饭了!”
里屋的老者一听黄炎这会儿还惦记着吃呢,心中顿生鄙夷——头回见着这般霸气的逃兵!
总把自己当做公子哥一般,还当这是自己家里呢?
逃命途中,能有个安生的落脚地儿就不错了,还想着有吃有喝的……
那老头正满心鄙夷着,只听得外头一阵嘻哈,那些看上去既像逃兵又像劫匪的莽汉们,这会儿却是好一阵的开怀大笑。
“哈哈!还是公子想得周全想得远!吃的喝的早就备好了!”小二摸索着,从自己那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里边竟然小心包裹了两大张面饼,面饼里甚至还夹了好大一片酱肉!
再看典韦,也是掏出两张面饼,酱肉却足有四片!
“嘿嘿!先生说了,出门就不能饮酒,但这肉必须得多吃多拿!要不关键时候没力气跑路!”典韦盯着自己手里的酱肉片儿,咽着口水傻笑道。
“公子,要不要喝口水?你的水囊在我这里呢!”周仓说着,将一只水囊双手递给了黄炎。
“呃……还是呆在先生身边好!你们又是面饼又是肥肉片儿的,俺们却只有面饼!”丁冲跟程瑶,手里各自捏着两张面饼,苦笑道。
“呶!既然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俺老典分你俩一人一块儿肉!拿着!”典韦煞是大方地丢了两片酱肉过去。
“嘿嘿!谢谢典大哥!”二人也不做作矫情,忙感激着谢过。
如此一来,剩下那仨人却是坐不住了!
敢情人家这不算是出征作战来的啊,咋看上去倒像是团体出门旅游来的呢?
那老者将自家闺女安顿在东屋最里边儿,自己坐在门口处,这会儿正一脸愕然着望向黄炎。
那中年文士此时也睁开了眼睛,见着眼前这一幕,亦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老头儿,丞相大人在送走你们的时候,没给你们准备吃食吧?”黄炎坏笑着看了一眼那近似目瞪口呆的老者,悠悠说道,“小二,把我的那份儿送给那位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饿坏了身子!”
嘿嘿,老头儿,公子我一看你就是那愚忠汉室的古板卫道士,你若是死要面子不吃的话,只好饿死一个少一个喽……
“公子!咱这刚好俩人份儿的,给了别人,那你吃啥?”小二急急问道。
“周仓,把你的匀给我一半儿!”黄炎笑着对周仓说道,待周仓痛快地送来一张面饼加一片酱肉后,黄炎却又随手抛给那文士,“朋友,先凑合一晚上吧!这年头儿,活着才是硬道理!”
那汉子感激着接在了手里,脸上极为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先生,俺分你一份儿!”典韦二话没说,直接递给黄炎一份肉夹馍。
“算了!你的那些能够你自己吃个半饱就不错了,省省吧!”黄炎笑着说道,随后又转向丁冲程瑶,“把你俩的面饼,一人撕一口给我!公子我减肥,不吃肉!”
其实倒不是黄炎真心减肥来着,这年头的酱肉就跟西餐厅里半分熟的牛扒差不多,撕下一口能扯出半尺纤维来!
黄炎宁可喝肉汤也不想茹毛饮血去!
“公子,你……”丁冲心有不忍着看向黄炎,送过去一张面饼,黄炎只撕下一半来,又从程瑶那里再要来一半。
“在外头,先混个温饱吧!等回到家中,咱再大口喝酒,大块儿吃肉!”黄炎笑着说道。
众人心头齐火热一片,开始啃食着自己手里的饭食。
小二过去将黄炎的那份肉夹馍,递到了姑娘的手里,小丫头却是万般拘谨着捏在手里,不安地看向自家父亲。
“哼!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老夫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接受你等逃兵劫匪的吃食!”这边儿正吃着呢,那老头儿却突然气哼哼地冒出一句来。
“你——”小二急着性子刚要反驳,却被黄炎一眼瞪了回去,众人见黄炎只顾低头吃饼,也各自狠狠瞪了那老头一眼,继续闷头吃自己的去了。
那老头见所有人对自己的一番大义凛然竟视如无物,满肚子圣人先贤的教化无处宣泄,顿时气结当场!
这就跟俩人掐架差不多,你在这拳打脚踢,又抓又挠的,可人家只是一味地躲闪,并不与你交手,到最后你累得跟狗一样,人家却在冷笑旁观,换成谁,谁不气恼?
气急语塞良久之后,众人也都各自吃饱喝足了,老头这才仰天哀叹道:“唉!想不到我蔡伯喈,一生尊崇圣贤,只为静心修学,却不料竟落得这般羞辱!”
咦?
这迂腐老头儿竟然是蔡邕,蔡伯喈?
那他家闺女,不就是那位悲歌涣月,才貌良佳的蔡琰,蔡昭姬么?
蔡琰原字昭姬,后来为避讳晋文帝司马昭,而改字文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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