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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依山而建,节节递高,其内殿宇林立,宫阙密布,但大部分在无穷岁月的消磨下,业已残败。
只剩下最高处一座高耸的祭坛,还完好无损。
祭坛与山顶之上的几乎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没有百丈佛像,没有八部天龙,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擎天石柱。
石柱上绑缚着一尊魔影,一尊被条条粗大强劲的铁链紧紧锁住的魔影。
他脚踏石台,身躯干瘪,好似失去了一身精华,面部被一片妖异黑雾遮掩,看不清真容。
但轮廓却与之前恍惚所见佛国内众生膜拜的巨魔差相仿佛!
舍利子正在其头顶,无尽神圣与杀戮夹杂的神华倾泻,尽数灌输入他的身体。
黑气滚滚,魔影的身躯在一点点鼓胀,气势也在一点点激增,顷刻已经超越了在场所有人。
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林城望向了祭坛前,那里,横尸遍地,血雨纷飞,正在上演惨烈的厮杀!
一方是智空、云霄上人等修士,另一方,竟是失踪的古元村村民,还有冯姓老者!
他们并没有死,但也与死无异,容貌丑陋,神色狰狞,双眼暴虐,如同古刹中被魔化的鬼物,龇牙咧嘴。
其中,属一绝傲男子最是疯狂,额占魔纹,浑身浴血,虽摇摇欲坠,却仍旧坚挺,他几乎以一人之力,抗下了柳狂等化神修士的攻击。
正是林傲!
老瞎子和金翅大鹏鸟,不知缘何,并未在此。
但林城已顾不得这些,望着那疯狂的血影,虎目含泪,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唤。
“阿爹——”
近在咫尺的呼唤,带着深切的眷恋,钻入林傲双耳,他身躯一震,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竟有了清明之势。
却在这时,祭坛上的魔影猛然抬起头,黑雾间露出一双幽深如狱的瞳孔,其内,森然炼狱,尸山血海,白骨皑皑。
“等了六年,你终于来了!”
恐怖的魔音回荡在洞窟之内,在场诸人心中一紧,齐齐撇下敌手暴退。
这是魔影第一次开口讲话,而对象,却是一孱弱的凡人。
突兀的变化,令他们惊疑不定。
林城心神剧颤,脑袋轰地一声炸响,记忆如开闸的潮水涌来。
六年前,他随父第一次深入荒山狩猎,意外触动古刹禁制,被一缕魔气摄入地底。
之后,就是无穷无止的黑暗。
这一刻,困扰的谜题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他并非第一次来此!
原来,那个缠绕自己整整六年的噩梦,皆是源于祭坛上的魔影!
种种过往,再加上父亲,一股恨意在心底滋生。
“为——什——么?”
疯狂的吼声响彻地宫,林城乱发飞扬,从身体内涌出一股滔天血气,掀起满地飞尘。
“好浓郁的血魔杀气!这是——魔种?!”魔道子猛地想起一个传说,骇然大呼。
“魔种乃是真魔耗费本源力量培育的炉鼎,以待发芽之日,夺舍反哺己身!但此举好坏参半,凶险之极,成功者十不存一,是以罕有魔修甘愿花费如此代价!更何况,是种在一区区凡人身上,即使他是先天道体!”
死死地盯着林城,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但可惜,眼中所见,仍旧是那个不堪一击的凡人。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甚明了。
智空和尚目露杀机:“不管他是谁,煞气如此凝重,绝对是个祸害,不能留!”
祭坛上的魔影嘴角一扬,露出一丝邪笑,铁链耸动,延伸出一束黑气,卷向了林城。
惊怒中的他绝不坐以待毙,祭起古灯,以作抵挡。
“区区一件流失了神性的上品佛宝,能奈吾何!”
魔影冷笑,黑气一变,化作一头太古魔龙的虚影,闪着狰狞的獠牙狠狠一咬,眨眼即撕裂了佛光护罩,嗖地一下窜进了林城的身体。
“啊——”
林城双臂虚张,仰天凄号。
似乎触动了埋在体内深处已久的某种禁制,从心脏处延伸出一条条赤红魔纹,宛如触手,又如蛛网,沿着脖颈蜿蜒,爬上脸颊,最后尽数凝结在额头,编织成一神秘莫测的字符。
字符似龙似凤,如虎如麟,游弋明灭不定,与林傲的有些相似,但更加的深奥,更加的妖异。
一丝魔之本源的亘古煞气跌宕而出!
同时,天威般的魔之意志灌入林城脑海,摧枯拉朽轰散了他本能的抵抗。
林城意识陷入黑暗,瞳孔一缩一涨,变得空洞无光,脸颊软化,神情呆滞,宛似灵魂出窍的行尸走肉。
魔种发作,他被魔意所控!
“拔出祭坛中心的剑!”
雷音哄哄,似蜂群嗡鸣,回荡在洞窟的每一个角落。
亘古不朽的意志横扫四方,云霄上人、智空和尚等修士如遭雷击,齐齐跪倒在地,嘴角溢血,眉宇间充斥着痛苦。
林城浑身一颤,如奉天命,不作丝毫迟疑,沿着石阶一步步朝着祭坛走去。
行至半途,祭坛之上的魔影突然一颤,仰天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凄号。
随之,浑身魔气剧烈抖动,内中诡异地射出无数璀璨的佛光,顷刻蔓延整副身躯。
黑气褪却,现出一张神圣慈悲的面孔,形如得道佛陀,嘴角挂着沁人心脾的微笑。
“小友醒来,当心若冰清,绝不能被魔音所障!”
中正平和的声音,似洪钟大吕,回荡地宫,震散了林城额头的字符,他的眸中现出一丝挣扎以及清明。
“是古道中的佛音!”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再次被一阵钻心的痛楚所湮灭,他重新步入了黑暗。
“天佛,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被镇压数百万载,日日夜夜承受孤寂的折磨、岁月的煎熬,莫非你就不想脱离这无尽无止的黑暗吗?”
“当年心智被蔽,方才造此杀业,累得诸位师尊、师伯、师兄惨死!孤寂、煎熬,这是吾必须承受的恶果!”
“哈哈哈……好一个亿万苍生顶礼膜拜的佛主!一句心智被蔽,就能脱去由于你的懦弱,致使倩心香消玉殒的罪责吗?我虽是你的心魔,却犹知提起刀刃报仇雪恨!而你,难道已经把她忘了吗?”
肆意的嘲讽,带着癫狂,带着仇恨,带着自责。
逆天意志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云霄上人等修士压力大减,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嘶,好恐怖的意志,即使大乘期祖师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如此强者,在上古之时,绝非无名之辈!”云霄上人神色惊惧,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过头,“智空大师,可知此魔来历?”
智空和尚眉头深皱,闻言疑惑地摇了摇头:“我法相宗乃是传承上古佛门典籍最多的存在,但却从未听说过天佛之名!”
赫连与青槐面面相觑,眼神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魔道子满脸狂热,眸中带着恍悟,似乎找到自己即将走的路。
剑心目光幽深,闪过丝丝异样的锐芒。
佛音沉默,半晌无言。
“怎么,无话可说了?那就给我滚回你的井底去吧!”
咆哮震天,山摇地动,丝丝裂缝以祭坛石柱为中心,如同蛛网一般四处蔓延。
佛光渐渐消退,魔气重现占据上风,双眸赤红,猛地射出两束血光,没入林城的额头。
神秘字符骤然凝缩,这次变得鲜艳夺目,仿似能滴出血来。
林城如同被人勒紧脖子,痛苦在地上翻滚,脸颊狰狞,但奇怪地竟发不出半点惨嚎。
这显然是魔影对他的惩罚!
半晌,字符松开,痛苦消退,林城爬将而起,呆滞地神情中夹杂着一丝畏惧,速度提升,快步朝着祭坛踱去。
祭坛烙印着密密麻麻的玄奥古纹,形似罗盘,而中心处斜插着一柄腐朽地近乎碎裂的锈剑!
有点突兀,却仿佛一柄匕首恰到好处地插在心脏上!
诸修士满脸的疑惑和惊诧,一柄即将在岁月消磨下化作齑粉的锈剑,随手可灭,为何会令魔影如此忌惮?
莫非是一件韬晦的至宝?
越想越可能,所有人贪欲上涌,暂时忘却了危机。
智空和尚目光闪烁,冥冥中,他心惊肉跳,有种强烈至极的危机和恐怖。
尤其是魔影瞥向自己的目光,迥异于他人,阴寒冷酷,如万年寒冰,带着一丝仇恨。
想到古刹的毁灭以及对方话语的含义,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这个猜测令他更加戒惧。
片刻,他猛地转过头,高声急喝:“各位,以贫僧猜测,此剑定是古刹封魔大阵的关键,绝不能让那小子拔出来!魔头脱困,不但我等无人能够幸免,而且致使生灵涂炭,我等必遭天谴!”
说完,智空和尚一个箭步跨出,双手印诀变幻,嘴唇微启,猛然发出一声雷音。
“嗡”
一抹淡金色佛文,荡漾着神圣正大的气息,奔向祭坛,所过之处,狂风卷卷,虚空涟漪丛生。
一魔化古元村民,意欲阻挡,却连惨叫都未曾发出就被直接碾成齑粉。
佛文一顿,虚淡几分,但仍余势不减地袭去。
其余修士愕然失色,在心底齐齐大骂,魔影之恐怖难以想象,此举不是自寻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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