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侠盗魏六 > 第六回 强中更有强中手 痛惩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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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从太祖龙兴凤阳推翻了残暴的元朝统治,于公元1368年建立大明。到公元1644年被“闯王”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所更替,共延续了276年。其中,最后一位皇帝崇祯(朱由检)从铲除“魏党”继位起到自吊梅山,在位一十八年,内忧外患,从未间断。

  内有天灾人祸,外有满洲皇太极多尔衮兄弟在山海关虎视眈眈,还不时越境烧杀抢掠,制造边境摩擦。而崇祯皇帝是位阴柔寡恩而猜忌心甚重的人。因而明室江山势如垒卵,随时有大厦倾覆之虞。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夕不保,卖儿卖女,苦不堪言。

  陕西的灾情在全国尤为严重,特别是米脂县,连续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官府苛捐杂税却只增不减。饥饿的人们把草根和树皮都吃光了,便出现了易子而食和烹吃死人的事。后来,他们发现一种叫“观音土”的有粘性的土可以吃,便争着吃观音土。然而这种土虽然可以吃,但也只是饮鸩止渴。吃到肚里后不能消化,竟活活将人给胀死了。死的人多了,无人掩埋,又传开了瘟疫。年轻的都背井离乡到外地去逃荒了,只剩下年老体衰的在家中眼睁睁等死。弄得百里之内难见人烟,真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人们在难以生存的情况下,只得挺而走险。

  终于爆发了以高迎祥、李自成为首的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各地百姓高唱:朝求生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纷纷加入起义大军。

  山西的灾情虽然没有陕西严重,但是常年干旱,农民也难以维持生计。这一年又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旱,各县的穷人们眼看生存无望,横竖是个死,宁可撑死也不饿死,便成群结队到大户家中哄抢。崇祯知道后,怕事情愈演愈烈,难以控制,为了安定民心,责成太原知府拨库银赈济灾民。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些府里的大员们岂会放过这个中饱私囊的绝好机会。他们把赈灾银两瓜分后,将一纸空文上报朝廷,而自己则拿着这些昧心钱,整日花天酒地,笙歌燕舞,哪管百姓的死活。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灾民们听到朝廷要来赈济了,都喜极而泣,奔走相告。但是,这件事如同一阵旋风,刮过去后便再无下文。这些徘徊在死亡线上的人们,整日望眼欲穿,却难沐天恩……

  再说魏六,自从他艺成回家后,家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赵氏除了自家用度外,还不时接济有困难的乡邻。而自己照常很是节俭。这正是:乍富不知新受用,初穷难改旧家风。

  魏六用上好的绸缎给母亲做了新衣服,可母亲总是舍不得穿。他对母亲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要母亲把旧衣服扔掉。母亲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古语说一针一线,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我们虽然富裕了,但乡亲们的生活却苦的很。我这些旧衣服穿习惯了,怪有感情的,还真舍不得丢掉。你以后多帮助咱的亲戚邻里,比给我锦衣玉食都要强。”魏六听了很受感动,更加敬重这位伟大的母亲。

  魏六平日里除了周济有困难的乡亲,还四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听到哪里有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和贪官污吏鱼肉乡里,或豪强恶霸欺压善良,他都会从天而降,惩恶扬善。方圆百里的老百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恩德。有些人受了他的大恩无以为报,就将他的长生牌位供在家中,早晚膜拜。

  相反那些被他惩治过的恶霸们对他却是恨之入骨,到处造谣中伤,说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强盗。更有甚者,有鼻子有眼的编了个故事:说他三岁上时,有一回光着身子跟母亲去了财主家,他见财主家的炕上放着个金戒指,便趁人不注意,将戒指插入屁眼里偷回了家。

  但魏六并不在乎别人对他是褒是贬,他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为善愿人知,善中包藏祸心;为恶怕人知,恶中犹有善根。如今遇到这种事关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岂肯袖手旁观。

  这天他去了省城——太原,打探消息,顺便办上几桩侠义之事。他从府东街一路走来,看到大街上到处都是乞丐。有的左手拿着缺口的破瓷碗,腋下挟着一根打狗用的竹棍儿,右手敲打着竹板,口里唱着《莲花落》,沿街爷爷奶奶地乞讨。有的吃完讨来的饭就懒洋洋地躺在墙角向阳的地方晒太阳。他们翘着腿,光着脚丫子。有的还在嘴里咬着根干草棍咀嚼,还不时用干瘦的如同鸡爪的手指掏耳朵,抠脚泥。还有的在无聊地捉虱子打发时光。他们把黑黑的手指在身上使劲揉搓一番,便搓成一个黄豆大小的小泥丸,然后拿到自己鼻子跟前嗅一嗅再扔掉。还不时从衣褶里捉到虱子,放到牙齿之间“喀喳”一咬,看了令人作呕。正是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

  魏六信步走到一个规模不小的临街酒店前,抬头一看,见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鎏金的牌匾,上面写着“李记酒店”。大门两边的柱子上各自贴着一副对联,左边写的是“生意如川流不息,生财有道畅无涯”;右边写的是“刘伶问酒谁家好,李白开言此处高”。他见酒店的两扇大门紧闭,心想:大白天的这酒店怎么关门?管他呢,先进去喝碗酒,祭祭“五脏庙”再说吧,想到这里便推门进了酒店。

  等进去一看,店内冷冷清清,横七竖八的桌凳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也不知有多少时候没打扫了。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背靠着东北角的墙壁,坐在地上打盹。他前面有张大桌子挡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哩。

  魏六冲那后生喊道:“店家,来两碗酒,一碗便饭,二个小菜,要快。”他说完见那后生身子动了一下就再没动静了,以为对方睡得迷迷糊糊没听清,又提高声音喊了一遍。那后生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魏六一眼,不耐烦地道:“酒饭都没有尽管烦躁什么,不见人家在睡觉吗?”说完又合上了双眼,不再搭理魏六,口中还在小声嘟囔:“叫魂哩,显你是纸糊的驴——大嗓门……”

  魏六见自己被晾在一旁,无端受此冷落,一股无名之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大喊一声:“呔!你这厮好生无礼,殊不知进门是客,出门为友。你看俺乡下人好欺侮还是咋的?哼!老虎不发威,还当是病猫哩!”说完一掌将一张榆木饭桌的一角齐齐地切了下来,犹如刀切。那人并没被魏六的虎威吓住,只是睁开眼慢吞吞地道:“你要真有本事,就到府衙找那些贪官污吏斗一斗,或者将城中的地痞无赖惩戒一番,那才叫英雄,在我面前逞的什么能。我们这些人反正也活不下去了,横竖是个死有什么好怕的……”

  “住口,你这孽子都快气死我了,咳咳咳……”这时从后面出来一花甲老者,他手中拄着根木杖,走起来一瘸一拐,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多处伤痕。他喝止住年轻人,又向魏六不住声的赔礼道歉。

  那年轻人见老者出来,马上从地上跳起来,双手将老者搀住,扶到椅子上坐定后关切地道:“爹,您的腿上有伤,不在里面躺着,怎么出来了。”

  老人用微愠的口气对年轻人道:“我再不出来,你就要把客人全得罪了。唉!自己心里有气,怎可往客人身上撒,还不快向客官赔礼。”又对魏六道:“都怪老朽教子无方,还望先生多多担待。”

  魏六是意气中人,见老者赔礼气也就消了。知道此中另有曲折,便跟老人攀谈起来。

  老者道:“这李记酒店,在我的爷爷手里便开始经营了,传到犬子手中(用手一指年轻后生)已历四代。由于地段好,待客和气,生意一向不错。可这几年,由于天灾人祸,生意一落千丈。特别是去年的大旱加上官府的苛捐杂税只增不减。人们连米汤也喝不上了,谁还会来喝酒。这还不算,本地的一些混混与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不时上门敲诈勒索,弄得鸡犬不宁。我们简直是雨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顶头风,没有活路。前些时候,听说朝廷要赈灾了,我们高兴得直烧香磕头。谁知道光打雷不下雨,人们盼星星盼月亮,到头来却是狗咬猪尿泡——一场空欢喜。

  十天前有几个混混来收保护费,我们拿不出来,这些没人性的东西竟将老汉打伤,并且给了十天期限,也就是今天拿不出钱来就要来砸店了。我们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呐!”说完摸着脸上的伤痕和受伤的双腿,早已是老泪横流。他的儿子也是满面悲戚,身子不停地颤抖。

  魏六听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这些鼠辈欺人太甚,真是气煞我也!今天这事既然让我魏六撞上,活该他们倒霉。老伯但请放心,我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他一生气,又将桌子的另一角硬生生扳下来,在手中揉成一把木屑撒到地上。

  “李老头,爷们来拿钱了,你准备好没有?”魏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给打断了,跟着从外面进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有四十多岁,过宽的肩膀像张开的扇面。他身穿黑色的紧身猞猁皮衣,腰间煞一根粗皮条,显出一副老练凶狠的面容。他身后站着高矮胖瘦不同的几条汉子,他们穿戴各不相同。有的光着头顶,手中拿两把扇子;有的趿拉着鞋,嘴里叼一支短短的烟管;有的穿得花里胡哨,不伦不类,好像水陆画中阴曹地府里的一群恶鬼。

  魏六一看便知这些就是老者口中的混混。便冲他们道:“诸位老大,不知李老伯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这时出来一个细脚伶俐,瘦的可怕的小混混。他两腮塌陷下去,尖鼻子古怪地翘起,样子很像只猴子。他搬过一张椅子来,用袖子抹干净,又朝那父子俩“呸”吐了一口,鄙夷地道:“脏死了。”然后,讨好地请为首的混混坐。

  那为首的混混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后,用右手的食指,一指那父子俩,野气地道:“他们能在此处安心开酒店,全仗爷们给罩着。不过我们也不是石狮子,每天都得开口吃饭,今天爷们就是来收保护费的。不知道这钱,你……”

  魏六目光向那父子俩扫去,只见老者全身发抖,如同筛糠。儿子虽咬牙切齿,双眼冒火,却敢怒而不敢言。便向那父子俩丢了个眼色,对那为首的混混道:“李老伯已将酒店盘给我了,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那为首的混混道:“好哇!我是只认银子不认人,不管谁开店,只要给我交了银子,我就让他在这里安心开店,否则趁早滚蛋!我们跟李老头收的是以前的保护费,如今酒店转给你,那以后的保护费就得你来交。既然你愿意替他交,那就交两份好了。”

  魏六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初来咋到,自然不敢坏了你们这里的规矩。但是无功不受禄,我还未开张你们就跟我收保护费,只恐不合情理吧。”

  那混混一听乐了,他瞪着铜铃似的两只大眼睛,像看一只出土文物似的看着魏六,一边用手摸了摸铁刷子似的络腮胡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对魏六道:“你跟我讲理,哈哈,你跟我讲理,那理字怎么写的,是王字边上一个里。”然后将醋钵大的拳头在魏六面前一挥,狂妄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理,哈哈……”

  魏六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用右手将那混混的拳头握住,然后傻呼呼地道:“哎唷!你的拳头好大呀!这要是挨上一下,还不把人打残废了。”那混混听了正自得意,却不防魏六暗中使劲,用劲一捏,但听“喀嚓”一声脆响,那个为首的混混大叫一声,弯腰蹲在地上,头上的汗水如涌泉般,顺着脸颊叮叮流了下来。

  原来魏六已将他的腕骨捏断了。这真是铜盆遇上铁扫帚,丧门神遇上吊客星。这混混不愧是此行之首,也真够硬气,虽然如此,却忍着疼痛一声不吭。他手下的混混见老大受辱,都摩拳擦掌的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矮子,穿一件葡萄色春纱大褂,光脑袋有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他前额过宽,似乎占了脸庞的一半;白嘴唇,又小又尖的鼻子,一双黑生生的小眼深藏在眉棱下,凹进去的眼窝里,显得挺阴森。他冲魏六嘿嘿干笑两声后道:“我们这双招子算是白长了,居然没有看出尊驾也是个练家子,硬是有两把刷子,我弟兄打了一辈子雁,今日被雁啄瞎了眼,只能自认倒霉。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如果不关尊驾的事,劝你最好莫趟这潭浑水,须知蚂蚁多了也可咬死象。”

  他停了下见魏六不置可否,以为这番话见效,继续道:“此等间事了,咱哥几个请你去喝一杯,交个朋友,刚才的事一笔勾销,不打不相识嘛!咳,若是尊驾是故意来找茬的,咱们也不是怕事的主。”说完鼻子里“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混混们特有的那种凶悍残忍,兽性的亡命徒样。

  魏六听后更是火上浇油,他右手提起那为首的混混,左手揪住这个矮子的衣领,将他们同时举了起来,然后隔着门掼到大街上,直把他俩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接着如法炮制,像扔稻草人般将这些混混全部扔了出去。

  魏六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摔的七荤八素,呲牙咧嘴的样子,喝道:“大路不平众人踩,你家大爷今天还就管定这桩闲事了。我倒看看你们凭什么在此横行霸道,欺压良善……”

  那为首的混混为了在兄弟们面前保持老大的形象,此时尚不忘强撑面子,交代几句场面话。他强忍疼痛,托着断腕对魏六一抱拳道:“某家今天折于你手,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甘愿认栽,请好汉留下万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有缘咱们一定好好报答阁下今天的这番“大恩大德”。”

  魏六听了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家大爷名唤魏六,世居盂县邀童来村,尔等若想报仇,我随时奉陪。”他扫了众混混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道:“今天我心情好,只对你们略施薄惩,让你们长个记性,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日后再敢欺压善良,这尊石狮子就是你们的下场。”说完气沉丹田,力聚右掌,吐气开声“嗨”一声,便向街上蹲着的一尊石狮子的脑袋拍去。但听“砰”一声,那石狮子的脑袋便掉到地上成了一堆碎石。

  这下可把这帮混混镇住了,谁敢拿自己的脑袋跟石头比,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蔫了。那为首的混混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一时大意,才着了魏六的道,在阴沟里翻了船,还想找机会报仇。这回他算是彻底绝望了,自己纵是再练上二十年武功,也达不到魏六这种境界。罢罢罢,这手腕算是白断了,这辈子也别再指望报仇了。这才是纵然你是真太岁,难惹丧门吊客星。只好仰天长叹一声,带着手下兄弟含恨而去。

  这正是:争强斗狠是祸根,能人背后有能人。

  身后有余当退步,莫待无路再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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