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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卧灵台九重天,朝云暮雨一华年。
闲来无尘风弄影,笑看酣醉羽化仙。
这句诗偈也不知是哪位仙人所做,在这山民口中流传开来,将这云梦山的黄昏衬托得更加云雾飘渺,全然一副神秘莫测,飘然出尘的味道。
一红一紫两轮骄阳,扶着起伏群峰的峻峭山尖,彼此相互盘绕之下电芒激射,在缥缈云层之中,将半个天空都镀上一抹紫红。
这浩大奇异的黄昏景象原本极为炫丽,只是落叶知秋时节,荒草凄迷,被群山环绕的牛家坳,依旧是无法遮掩那股颓然落寞之气。
一身粗布麻衣的易风,此刻正坐在山林外的一块凸出岩石上,望着前方夕阳之中的莽莽群山出神。
“听说那截断峰,是仙人争斗时用神通削出来的......”
易风的双眸不由的有些发亮:“也不知远处的那些云层山雾之中,可曾住着仙人......”
身前的汨水河氤氲着水汽,兀自无声地缓缓流淌着。偶尔一两声水鸟的鸣叫从河边枯草中传将出来,更是扰得人心里一阵寂寥。
从青元镇逃到这云梦山的牛家坳,将近五年了吧。这五年来,除了每日的田间劳作,上山打猎,易风最喜欢的,就是在一天休闲下来时,坐在这山林之外的小山丘上,静静地看着天边的落日群山,仿佛透过那漫天红霞,可以看到青元镇热闹繁华,人群熙攘的青石街市。
“今天应该就是青元镇的华灯节了,也不知道此时的青元镇是个什么模样......”
易风看着红日没入山间之后,兀自还有些明亮的天际出现了数颗星辰,不由地喃喃自语。
华灯节是青元镇特有的风俗节日。
在这一天,家家户户依着自己喜好,制作剪裁出各式各样的奇异华灯,用油藤点燃之后,悬于半空,点点灯光照耀之下,整个青元镇亮晃晃一片。倘若这一日恰好月圆,趁着蓝月当空,星辰数点,燃放华灯之后,更是一番独有景象。
易风双目涌出泪痕,五年前的那一幕再次呈现在眼前。
清风蓝月,华灯点点。
易风正与妹妹易灵在院落里数着头顶一盏盏明亮的华灯嬉戏打闹,忽的天空一红,一个近十丈大的红色拳头,带着滚滚火舌,奇快无比地向着易家庭院砸来。
“易天岚,还不出来受死!”
妹妹易灵在惊骇之下,被这恍如炸雷的声音一震便昏死过去。
易风脑中嗡嗡作响,迷糊之中,见屋内一道金光突然射出,迎着那硕大拳头便刺了过去。
随后又一道白色身影从屋内激射出来:“风儿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娘,到底出什么事了......爹爹呢......”
“风儿不哭,恶人来了,你爹爹正在和他打斗,带着这东西快跑,不要回头......”
易风只觉得被人一推,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回过神时,已是身在数里之外。
此时易家上空的争斗越来越激烈,金光和红芒对撞之间,闷雷不断,更有无数的火团掉落下来,引得周围火光四起。
“仙人斗法!快跑!”
青元镇的人们早已惊叫着抱儿携妻,四下乱跑起来......
“啊!癸水阴雷!易天岚,你早有准备!”
“哼!释无忌,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青元镇上空的战团之中,突然哧啦一声闷响,迸射出无数的灰色电弧。
随即一声惨嚎传来:“易天岚,是你逼我的!”
那团红云在灰色电弧侵蚀下,眼看着越来越弱,不料猛然一震之下,随着一声龙吟传出,那红云纷纷一卷,凝聚出一头数十丈长的独角红蟒!
“赤鳞鬼蟒!释无忌,你疯了!”
“哈哈哈......”
易风看见那头独角红蟒扬头吐信一番后,浑身气息陡然暴涨!紧接着那红蟒巨尾一扫,无数的火焰便滚滚蔓延开来。
那团金光在火焰侵袭之下,当即不堪承受,苦苦支撑了数个呼吸后轰然破碎。
随即半个青元镇都尽数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
“爹,娘,妹妹......”
易风轻轻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件圆形的绿色玉符,眼中泪光闪闪,喃喃道:“风儿会给你们报仇的......”
那枚玉符仿佛也是感受到了易风的情绪,绿光幽幽一闪,传递出一股股温热,在易风全身游走起来。
这玉符的功效,易风到现在也没有琢磨清楚,只是隐隐知道它有锻身辅命之效。
两年前易风上山打猎时,大意之下被凶兽重伤,原本以为绝对无法生还,不曾想这玉符被易风鲜血浸透之后,突然发出柔和光芒,硬是将易风从濒死之中救了回来。不仅如此,连带着身材力量,也是比同龄人强了不少。
“母亲在大难之际,将这玉符交到我手,定然是极为难得之物,或许那释无忌来到易家大开杀戒,为的就是这玉符。”
易风双目精光闪闪,咬牙道:“释无忌,你仗着神通灭我易家满门上下,这份血海深仇,我易风定要你百倍偿还!”
红日沉下去后,山里显得尤为寂静。
易风心中剧痛之下,看着茫茫群峰背后的那道橘黄色天光,思绪飘飞,仿佛又看到了灯光辉煌的青元镇。
“青元镇此时,想必已是华灯初上了......”
易风双目泪花点点。
数年来的山间平静生活,非但没有冲淡心中的那抹记忆,反倒将那份伤痛衬托得更加清楚实在。
易风忍着心中那股剧痛,长舒一口气:“爹,娘,风儿真想你们......”
身后的山林之内,忽的传出一阵窸窣的沙沙之声。
易风忙收回心神,擦了擦眼角泪水。
“易风怎的还坐在这里,天色晚了,这山林里不安全,快点回去,省的你爷爷担心。”
“知道了,孙二伯。”
易风站起身子,笑道。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回头到我那取些金焱草,最近天气越来越凉,你爷爷那双腿估计又开始疼了......”
“嗯,谢谢孙二伯了。”
“你快点回去,不要再一个人待着了......”
易风看着孙二伯兀自摇头离去,心中也稍微暖和了些。
这孙二伯是牛家坳数一数二的狩猎能手,虽说生得健壮有力,但心地却着实善良。自己当年从青元镇一路逃来,晕倒在汨水河上游的断龙涧,就是被这孙二伯狩猎之时发现并带到庄子里的。
孙二伯自家有三个孩子,山里人生活本就贫困,无奈之下,便将自己托付给庄子里的老刘头。
这老刘头终生未娶,年轻时做过铁匠,兼行制作狩猎用具,庄子里不少猎户的打猎工具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只是近年来随着年岁增长,手脚渐不如前,便又改行做些雕塑木刻之类的小玩意,但也不是专来营生,多半是取悦村子里的小孩子,这倒也是他年老之时的自娱自乐了。
刘老头对他的这份手艺极为自得,每每心中灵光一闪,做出些小玩意,总是先到小孩子面前炫耀。
易风由孙二伯领着,第一次踏入村头的那家简易小木屋时,就着实被惊了一下。只见那不太宽敞的小木屋内,到处堆满了栩栩如生,构思精巧的木块山石雕刻。
老刘头坐在屋内,左手捧着一截尺许长的木块,右手持着木刀,异常灵动地轻轻几刀,一个手捧绣球,梳着小角辫的小女孩便活灵活现地出现了。
老刘头听说来意之后,看了易风几眼,便放下手中活计,慢悠悠地道:“进来吧娃儿,都是苦命人,都不容易,能帮就帮吧......”
这话虽说很是平常,但却让当时无家可归的易风大为感动。
自那日起,易风便在刘老头家住了下来,改口叫他刘爷爷,过起了白天随村民上山打猎,夜晚闲暇之下,学习刘爷爷那一手精湛木雕手艺的山村生活。
易风原本对这雕刻之事丝毫没有兴趣,但看着刘爷爷雕刻之时,心思灵动,手指翻飞,整个人气质陡变,仿佛化身为造物者一般,木屑飞舞之间,一件颇为灵动的木雕便徐徐出现。
易风对此也有了一丝兴致,可是不管怎么用心,刻出来的东西总是呆滞古板,木块仍然是木块,死物依旧是死物,完全没有刘爷爷刻的那般逼真生动。
刘爷爷笑道:“世间万物都有灵性。想要这木雕富有灵性,首先你自己得心中有灵,将自己心中的灵性赋予到这寻常的木块之上......这灵性就是你的喜怒哀乐,就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想让它是什么样子,就把它刻成什么样子......”
易风仔细思索着刘爷爷的话,又尝试了几次,不料雕刻的东西越发不如先前。
易风疑惑之下,又拿起刘爷爷的木雕与自己的仔细对比,可是依旧找不到原因。
“这孩子悟性真是不错......”
刘爷爷看得两眼发亮,又道:“山是山,水是水,山势厚重沉稳,水势柔和顺道,你能将它们揉合在一起吗?你雕的这人,是个农户,你想给他锦衣玉裘,他能承受得起吗?要还原他的本色,不是给他强加别的东西,倘若不属于他,再好的东西对他都是束缚......”
......
天色越来越暗,连天边的那一抹光亮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颗更为硕大明亮的星辰。
“天地之间,万物总有缺陷,爷爷说的可是这个道理?”
易风这些年来上山打猎,雕刻木石,无时不刻不在体会这自然之道,他虽然苦无修身之法,但在他看来,仙人腾云驾雾,移山倒海无一不是借着自然之道。能够领悟这自然之道,想必对以后的修仙之路也是大有帮助。
故而这些年下来,易风对自然之道的领悟极为深刻,即便是一些修真之人,与易风一比也是大大不如。
“想必爷爷也是清楚我这些年来的心事,故而想法设法开导我吧......”
易风看着山下朦胧之中,亮起点点昏黄灯光的牛家坳,想起刘爷爷心疼的笑骂,想起庄自里人们真挚的关爱,心中不由的泛起一股暖意。
“回去吧,爷爷可能要着急了......”
易风抬头看看四周,觉得这山河草木,夜空繁星,突然之间都变得亲切起来,连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不少。
“等过了这个冬天,爷爷的腿脚好点后,就走出去看看,看能否找到仙缘......”
打定主意后,易风便顺着山间小道向村内走去。
没有走出百丈距离,易风忽的看见有十几团火光急速向着村庄奔去。
“怎么回事?”
易风正迟疑间,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杀!抢走所有能抢的!”
“男人孩子杀了!女人带走!”
“哈哈哈......”
......
“落魂坡的匪寇!”
易风心中一惊,就看见村里火光四起,紧接着惨嚎声和惊叫声就传了出来。
“畜生!”
易风怒火中烧,拔腿便向村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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