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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山虢丝毫也想不出纳兰部为什么会出兵上谷。
其实纳兰部、克罗子部接近渔阳,看到东夏国守卫森严,收整大半战俘,已失时机,城池经过修整,牢不可拔,是要耀武扬威一番,要挟一、二好处,威胁着让狄阿鸟放归不该属于他的百姓,而后再引兵撤退的,于是很快派出使者。
狄阿鸟却不肯兵临城下时白给,派人告诉说:“我二部别有渊源,本亲爱如一家,纳兰山雄大族长前来是不应该空手而归的,可小子不曾听说哪有宾客来往,执兵入门,所以这礼品还是下一次再交送吧。”
此次出兵是纳兰山雄的幼弟纳兰明秀。
他知道纳兰铮氏之女是夏侯武律的王妃,一开始夏侯家族在草原上的草场,都是受纳兰家族的保护,而后来,要不是夏侯家族以摧朽拉枯之势倒塌,不可扶持,他们还想扶持一个夏侯部小首领呢,倒也承认渊源一说,眼看着进兵无利,退兵会被巴伊乌孙以及其余各部耻笑,也就略为盘桓了一下,仅此一下,巴伊乌孙带了个人去见他。
来人说:“东夏王缺粮食,怕诸位首领趁机打他,一心求粮,拿不投降他的战俘给中原人换粮食,只怕撒力罕首领他们已经被赶到上谷去了。走之前,撒力罕首领让人掩护我们逃走,为此死了好些人,怕各位首领不但解救不了我们的人,反而撞到东夏王的刀口上,让我说给各位首领知道。”
纳兰明秀的帐篷一片叫骂:“这个畜牲,拿咱们草原人换粮食,让他们去中原为牛为仆。”纳兰明秀说:“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是引诱我们来打他,我们纳兰部曾经对他们有恩,想必他是想让我们先向他动刀,这样的傻事儿,我们不干,既然我们的人都被押解去上谷,我们就去打上谷。”
巴伊乌孙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上谷只当我们在这儿与夏侯部作战,定然毫无提防,我们却偏不在这儿与夏侯氏耗费功夫,打上谷。中原人比夏侯氏那小子好打多了,抢回我们的人一定是轻而易举的。”
纳兰部支会克罗子部的盟友,立刻倾倒食物,绕过渔阳,进兵上谷。
为了增进奇袭的效果,一路将士叼着刀,战马喘着气儿,就在渔阳这边的惊愕中,走了个不见。
狄阿鸟还带着几十个人出门送了送,遥望着问人:“这兵?!怎么就走了。”
他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大家还都不了解,但是大家一想,就想明白了。
大伙是震天地去笑,个个都说:“追那些黑心的中原人去了。一定是追那些黑心的中原人了。他们太黑心,又胆小,纳兰部一定是看到了他们连忙把粮食塞给咱们,自己逃跑,欺软怕硬去了。”
狄阿鸟恍然醒悟,可惜说:“那可是朝廷的人呀,按说?!咱不该不管吧?!不过我给他们的俘虏少,多是皮货,走得也快。”
押运使这一走,是提前纳兰部一天,可是他们带着奴隶,带着牛羊,带着马匹,车上载着狄阿鸟异常大度的皮货,比起纳兰部要慢,慢得多,像是一支蜗牛,第二天,眼看走了一大半的路,就要快到上谷外的几个堡垒了,忽然,后面起了一道烟,遮天蔽日。大伙怎么说,也都是军人,纷纷惊呼:“东夏人追我们来了。”
倒是三百俘虏之中有人欢呼:“是纳兰大首领,纳兰部的纳兰大首领领兵来解救我们的。”
几千中原人都吓坏了。
押运使也不再咒骂东夏王,马也吝啬,奴隶也吝啬,给了好些车的臭皮革,慌忙滚下马,带着人往北走两步,给看看,回头就拔出了鞭子,大声说:“都走快些,走快些,赶上奴隶,赶上马,前面就是我们的城池了,放心吧,这些草原人肯定是在那儿打仗,我们不用怕,走快点就行了。”
众人晃晃走几里,回头就看到了人家的先锋骑兵,给官员说:“就是追我们的,大人你们快看呀。”
押运使立刻说:“不要疑神疑鬼的,这是他们的游骑兵,每次打仗都要多放几十里,你们放心,他们人少,不敢来袭击,我们走快点儿,再过几里就到了。”像证实他的话一样,那些少数的先锋游骑果然没有上来,大家虽然害怕,却是相信了,只想着走快点儿,于是各赶牛羊,各赶奴隶,一口气又跑了十来里,自己的城墙都望见了,当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是再一回头,骑兵又上来了,这次显然多了许多,众人惊骇,又喊:“大人,大人,真是追我们的,骑兵又上来啦。”
几个官员走在一块儿,皱眼望望,倒不知道自己这边有什么可追的,抬头看看,前方起了狼烟,更觉得小题大做,还是喊:“不是,他们肯定是打东夏王打出了火,害怕我们的人去救援,断绝援兵。”
他们总结说:“这个该死的东夏王,让人把他消灭好了。”
这么说着,他们也怕,再疯狂地赶人,本想着打打走得慢的俘虏,不行的话把他们丢了,哪知那些战俘体力好得很,人也听话,你一扬鞭子,他就跑得飞快。
就这样,一行人跑到自己的小城墙边儿,一边叫喊,一边亮出信物。
上头的兵虽然害怕着游牧人,还是连忙把他们接进去。
人马也是长龙,花费了好多功夫,人才进去,不过进去之后,大家就安心多了,一边回头一边说:“这下终于摆脱了这帮兔崽子。”他们也觉得押运使说的没错,这些人不是来追自己的,就是来断绝援兵,好好打东夏王的,个个都说:“东夏王也是我们的人呀,还是皇帝的女婿。”
他们一有人谈论,押运使就举鞭子,教训他们好好做人,不要乱嚼舌头,乱讲话,以表示自己与东夏王势不两立。
大伙一路又走,忽然有人回了头,惊呼:“刚刚咱经过的关口,上头冒烟了,不会是……”
押运使和几名官员都要揍这个木实的士兵,他们抬头望望,说:“怎么可能,他们草原人兵少,还能一边打我们,一边打东夏王?!非是城楼自己弄出了点火不可。”说完,大家又走,很快到了一个城镇,有人又喊了:“大人,大人,骑兵。”
众人顿时多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押运使周围的官员还是说:“骑什么兵?!赶紧走,天黑前咱得赶到上谷城。”
后面的人把自己眼睛看到的告诉前头的,前头的人们纷纷说:“不是呀,大人,真的骑兵,后面的弟兄们都看到了。”
押运使说:“坏了,这肯定是小股敌兵没粮食,给打进来了,想抢掠呢。我们走,再走快点儿,过了这小镇,就是上谷城了,到了上谷城,城池兼顾,你们就不像惊弓鸟一般了。”
大家想想也是,拼命地往前跑呀,再跑几里,一回头,小镇就冒烟了。人人都知道,这游牧人真撵着自己这些人跑,可谁都觉得再给上头说也没用,也就什么也不说,往脚上加劲儿。
继续往前跑,上谷方面派人接应了,出来的都是兵马,一边接应人,一边问几个官员:“游牧人又进犯了?!”
几个官员知道他们不是特意接大伙,而是冲狼烟观察敌情的,连忙说:“没事儿,没事儿,小股骑兵抢粮食。”
出来好几百人呢,都是关防野战劲旅,大家一听,头上都冒热血,再看看押运队,里头也有好多官兵,都是登州来的,光看有不少马,就觉得也是精锐,骂道:“你们这群兔崽子,敢情不是在你们登州,见了游牧人就知道跑。”
军官们一碰头,登州那边的一个提醒说:“这不是什么小股骑兵来抢吃的,攻势锐利,我们走到哪,他们能打到哪,不能轻敌呀,还是回去,守好城池。”
江北自古多慷慨悲壮之士,但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迟钝,懑憨。
他们只是觉得这些登州人油,个个说:“你们这些当兵的少来,他们可以走,你们谁都不能走,谁走我们杀谁,打,打。”
登州来的有不少是新兵,赌咒、发誓,尽被人讥笑,校尉也火了。
燕赵一体,其实都是一类人。
他们就咆哮说:“少当你们备州人有种,我们登州兵马天下闻名,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咱没二话,咱就看哪一个先顶不住,先往上谷城跑。”
备州上的军官说:“我们的人,只会战死,不会回头,要是有一个回头的,日后我们备州人见了你们登州人,就跪下叫爷爷。”
登州兵也同样发了这样的誓言。
誓言都发了,大家自然要践誓,二话不说,迎着烟尘所起之处就奔前头。军官们举着宝剑,激励说:“大家都看着呢,今天就是看你们给家乡人争脸还是丢脸呢,就是看你们是当爷爷还是当孙子呢。战死就战死,不过利刃过喉,要是有一个往回跑的,就他娘的给人割去卵子得了。”
他们的劲儿给鼓上了,果然没一人肯回头,到被骑兵包围更是奋勇杀敌,一直到上谷被攻破,东夏王派来援兵,他们还有人在呢。
不过纳兰部也是不想快速聚歼他们,而是要攻占上谷。
上谷方面虽做了准备,还不至于全城动员,刚那么一松懈,已经有了许多攻城经验的巴伊乌孙就到了城门底下,让人射住上面,率领五十名勇士甩出飞钩,飞索,一拉拉结实,飞扬走壁一样蹬着城墙就给上了去。
他们大多是上几战的残余,带着被东夏王毁灭的巨大悲愤,怒火发泄得淋漓尽致,无论上谷赶迎上来的军民多么英勇,都是娴熟地一推刀,利索地就让脚下就多出一条人命。巴伊乌孙更是披头散发,光着膀子,啊哈狂叫,砍了人,任人的血往刺青上撒,片刻功夫,就砍断了吊桥,扳动了城门轮枢。
城门洞开,骑兵似箭,扬着轻重兵器,顷刻之间,上谷城上空就是一片青烟火海。最后副将战死,守将因为伤了腿,战不能战,守不能守,拔剑自刎,军民争相逃难,上谷城就给沦陷了。
在沦陷的上谷城中,不少游牧人拼命抡锤,毁坏着城墙,方便他们以后从此出入,另外不少游牧人四处奔驰,掳来了人,抓起人脖子就咆哮着问:“我们的人在哪?!我们的两万人在哪?!”
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成功地解救了俘虏,不过不是二万人,而是三百人,个个都不知道同伴去哪儿了,个个都说:“可能早送过来,到口里了。”
游牧人都被刺激了,更加疯狂地在城市毁坏着,尽情地抢掠。现在是春季,没有足够的粮食,纳兰部不需要太多的奴隶,妇女或可爱的孩子可以留,其余男人、老朽一律不要,因为中原皇帝曾经放过草原人回家,所以不要的,除了看不顺眼的,其余的一开始一律往南撵,看他们赛跑,当然,大伙还会纵兵追追,比赛一样射杀一二。
后来,巴伊乌孙要。他挑着要,不要不行,不要自己没部众。
战士们从每一条指头缝里抠挖牛羊,马匹,皮货,粮食,金银。
那支东夏回来的运输队没跑掉,人却不见了,东夏王支付的大笔货物还在,其中很多都还原封不动,自然也被各位草原好汉笑纳,使得纳兰部觉得自己赚得太厉害,后头还有朝廷的府库,一被撬开,金银、绢帛一装车,金灿灿的让人想哭想笑,再占领城市后方的军库,里头满库的新军械,里头可是十八般兵器,甲杖,弓弩,盾牌,更是让人相信自己有了这些,回去就能在草原上争霸。
这些自然都是纳兰部的。
纳兰部获利太大,眼看找不到那两万人的巴伊乌孙失落异常,只挑了一百多个青壮奴隶,纳兰明秀干脆在三百被解救的俘虏中挑选一百五十个,赏赐给攻城中立下大功的巴伊乌孙,自己留下一半。
这不是因为他吝啬,得了这么多还要这三百被解救的俘虏,关键是这些俘虏应该都是杀过夏侯氏的精兵,被夏侯氏特意挑选出来送中原变卖的好汉,个个彪实实的,肌肉发达,浑身疮疤老痕。
一回头。纳兰明秀还将军库中得来的军械,城中得到的战马分给他们,把他们武装起来,等着在以后的战争中索要他们的感激。
攻破上谷之后,他们在这里整日劫掠,把登、备二州都震惊了。
备州兵日夜兼程,数百里驰援,白登山张怀玉也连忙点五千精兵,但两下都知道,自己到跟前能见到这些游牧人就不错了。
他们抢完,还不就走了。
上谷城可是军事重镇,这下肯定被抢个干净,城墙被毁,大火升空。
他们只想到了之后能看到完整的城墙,也觉得只要看到完整的房屋就不错了,不至于成为废墟,官兵再也不能去驻防。
实际上,纳兰部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们一是想知道俘虏被运哪儿了,二是想进攻北平原,让东夏王还敢给脸不要脸,东西都不给一分,三是上谷的东西太多,他们还没抢够,尤其是克罗子部。
领兵的也果还很年轻。
他们部族几辈子都没有再南下中原,这回来看着这些东西,一天到晚都想捧在手里大笑。
所以,两边来到,他们还没跑,还到处勾引跑进备州的小族小部,回草原招人,大有不把你们周边的城镇抢光,我们就不走了的姿态。
备州领兵杀过来,纳兰部迎战,张怀玉领兵上来,克罗部应战,备州军相对张怀玉军战斗力较弱,根本打不过纳兰部,被杀得大败,而张怀玉所面对的猛人战斗力又高过纳兰部不少,不但善于原野,还善于山战,势头也是不可捋逆,何况这一次,克罗子部又得到了大量的金属兵器。
张怀玉后头有援兵,才堪堪抵住。
几方打得天昏地暗,一直打到秦纲的龙案上。秦纲看完战报,龙颜大怒,猛一掌击下去,大吼:“这个朱天水,该死,给朕撤了,让杨雪笙兼任。”
朱天水倒台了。
杨雪笙兼任,陶坎也熬出了头。
杨雪笙准备从各城调集大军,立刻让陶坎率领前往上谷救应,去之前,特意先去征询陶坎的意思。
陶坎却说:“应该不用了,恐怕我们还没有到,东夏王就夺回了上谷,送还了朝廷。”
杨雪笙还真不看好。
他和狄阿鸟有层关系不假,但觉得这东夏王这儿还不好说,按说这股游牧人打不到上谷去的,既然他们硬是给打到了,谁知道东夏王是不是与他们勾结呢?!他带着疑问审视半晌,说:“我们打胜了,东夏王一定会放这些人走,不会劫他们的退路,因为他也不免有养寇自重之念。可我们若是打败了,或者不再一味增兵,他就会把这支游牧人当成还朝廷的人情,同时也有心剽掠这支游牧人,因为上谷屯兵由来已久,收刮出来东西对他很有吸引力。”
杨雪笙觉得合理,说:“咱们不急于出兵,张怀玉只怕也得退兵。当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你有把握?!”
陶坎点了点头,说:“有。”
他解释说:“东夏王出兵之后,我们再出兵,那么东夏王所劫的乃是这些人的退路,这些游牧人要回家就要与东夏王死战,我们到时再出兵,不但没有损失,还能拿回游牧人带不走的财物。”
杨雪笙准备拭目以待。成败亦无所谓,一个上谷,不关国运。他已经决定此一战仅仅借战观人,如果不出陶坎预料,那么陶坎就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这种结果张怀玉也没有看到,陶坎之才也就在张怀玉之上,那自己就可以立刻上书,让皇帝破格提拔,让他连升数级,暂代镇节也理所当然。
这备州也是兵家重地,东夏王更是雄才大略,半年时间,就已经从两手空空变成户众数万,必须得有人能够号准他的脉,就像今天一样,预料他对朝廷的反应,为什么出兵,为什么不出兵。
于是,杨雪笙再次问:“如果东夏王不出兵呢?!”
陶坎说:“不可能。这支游牧人本意应该是解渔阳之围的,东夏王在那里困兵数万,而忽然打上谷,一定是有了变故。总督知道,上谷如果不存,朝廷则无法重拾渔阳,他就能白据渔阳,与北平原相通相连,作为自己的根本。以下官看,他们一定是被东夏王借用了,因为打上谷,我们与这支游牧人相拼,得利的是东夏。不过,东夏王还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他不会背上阳奉阴违这样的骂名,不会与朝廷决裂,所以到这时也就觉得适可而止了。再说,游牧人已经望见了北平原,如果抄去那儿,他现在的立足之地就荡然无存,他愿意吗!所以,我敢肯定,东夏王一定会出兵,很可能还会两面出兵。”
正说着,有官兵飞马来报:“东夏王收复上谷,准备交还朝廷。”
杨雪笙转喜说:“陶将军料事如神。”
陶坎却脸色变了,说:“总督大人谬赞了。东夏王此一战太快了,我看似料准了,其实不然,谬以千里,东夏这时迅速占据上谷,根本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东夏如果这么快占据上谷,那他们不但能得到了别人掠夺出来的财物,还能彻底摧毁上谷,与其说是交还,那他一定会尽力摧毁,他的战略目的实现了,而且还还了朝廷一个人情,相比起来,我们真的是慢得太多。”
杨雪笙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可是你还是想到了许多人前头,据我判断,他可能不会毁坏上谷,他可能想以收回上谷为理由,要求在上谷互市,这样一来,他立足渔阳,北平原,外控东夏,就不是只跟备州来往,就能与两州交换,按照货物进出京城而言,两者差别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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