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幽安静。
谷心音坐在藤椅上,披着毯子,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萧明轩。
他看着萧明轩身上被撑得没有一点褶皱的黑袍,笑了笑,道:“你这么喜欢站,不喜欢坐着,为什么还这么胖。”
萧明轩看了谷心音一眼,霎时就忍不住怒骂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说这样的笑话,还有,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谷心音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些,他看着萧明轩说道:“你本来就不是急性子,脾气很差的家伙,在我的印象里,我也是被你骂得最多,可是最近你老是阴着脸,连骂都不骂我,所以我便很不习惯。”
“我不生气,不喝骂你,你反而不习惯?”萧明轩推了推黄铜腿水晶眼镜,怒道:“要被我骂了才开心?”
“有些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觉得没什么,但一旦真的不在了,你却又觉得很不习惯。”谷心音没有应他的话,而是看着自己置身的小院,有些感慨般的轻声说了这一句。
萧明轩便莫名沉默了下来。
从张院长离开青鸾学院时开始,夏副院长就极少离开青鸾学院,大多数时候他一直坐在这个小院里,只是听取一些哀牢后山的分析和意见,很多时候他也并不插手,似乎在和不在也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当他真正的不在这个小院里,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小院里时,却的确让人觉得很不习惯。
似乎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他的烙印,他也应该就坐在旁边的一张藤椅上,然而他却偏偏已经不在了。
“有时候会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做的很多事情也挺没劲的。”
谷心音看着沉着脸的萧明轩,微微一笑道:“但是他说过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不管有意思没意思,最后都是为了自己离开这个世间的时候能够安心。其实我挺赞同他这句话的。”
“我也很赞同他这句话。”萧明轩恼火道:“就是不明白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其实付出永远比从别人的手里得到要快乐一些。”谷心音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笑了笑,道:“你现在看着我也挺烦的,如果我也不在你眼前出现了,你会不会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萧明轩霍然抬头,黄铜眼睛从他的鼻梁上滑落了些。
他是整个青鸾学院最喜欢分析各种数据的人,在这一瞬间他也对谷心音的这句话做了无数分析,然后他得出了某种隐约的可能。
“其实你不用告诉我哀牢后山分析的结果,光看看你到这里来的眼色,我就知道情况很不妙。”谷心音微笑着看着他,接着说道:“张平的动作很快,甚至可以说是超快。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这种策略是完全正确的,他也很清楚如果现在云秦的大乱彻底平静下来的话,就可能说无数地方军进攻中州城,消灭他控制的军力的局面。所以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判断,他都会很快进攻青鸾学院。现在我只想知道的是,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能不能保得住这里?”
萧明轩不再恼怒,他臃肿的身体有些颤抖,“只要他能继续战斗,以目前的判断,我们抵挡得住他的突然袭击的几率不到三成。”
“一个资质平平的人陡然得到奇遇,一跃而成这个世间的王者,这个故事听上去有些可笑,但其实无论是千魔窟还是炼狱山的起家,还是那些故事里的传奇人物,哪一个不是有着天大的奇遇?”谷心音摇了摇头,道:“张院长也是我们青鸾学院的奇遇…用奇遇去对付张平这种奇遇,最好不过。”
萧明轩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中的推断,他的目光越过了谷心音的身体,投向了更高更远的登天山脉。他忍不住问道:“你想去登天山脉后面?”
“我当年去了唐藏,张院长不在唐藏。林夕去了大荒泽之后,张院长也不在大荒泽,而且他又没有去天魔狱原,这样其实即便没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也只能说明张院长去了登天山脉后面。”谷心音没有否认,微笑道:“我估计林夕也会想去登天山脉后面,不管来不来得及,我至少可以先过去探探路,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莫大的危险,一进去就死。”
萧明轩开始肯定谷心音一开始说那么多奇怪的话,只是因为告别。他的脸色白了些,没有说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问道:“你的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了?”
“林夕帮我们撑过了千叶关的那场大劫,给我赢得了时间。”谷心音微微点头,自嘲道:“这些年实在有够废的,好不容易养到现在,觉得可以威风八面了,却是发现自己好像也拿张平没有太大的办法。几头火魁也能让我头大不已了。”
萧明轩很习惯谷心音这种调侃似的说话,他沉默的想了想,问道:“以这个计划而言,你进入登天山脉之后,当然成功几率最大,但你走了之后,学院怎么办?”
“搬吧。”谷心音看着周围的山峰,轻声说了这一句。
萧明轩一时没有听清楚,他呼吸有些停顿的看着谷心音,道:“你说什么?”
“等会就直接开始搬吧。”谷心音叹了口气,“要是真死守着和他玉石俱焚,就真的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萧明轩摘下了自己的黄铜架子眼镜,默默的用布擦拭着。
打不过就逃,这是个简单的道理,但这里是青鸾学院…要放弃这样的地方,对于他而言,却真的太难接受。
学院很少有迂腐的人,谷心音知道萧明轩和其余的人都能想通,所以他只是轻声道:“让那帮老头子帮我准备些能在很远的地方看见光亮的东西。派个人在我进去的地方守着,如果我进去之后始终看不见我发的任何讯号,便说明进去就有莫大的危险,最好还是让林夕他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
……
整个云秦帝国依旧处于混乱之中。
来自不被认可的中州皇城内阁的命令,行走在云秦各地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和修行者的世界里都激起了无数的碰撞。
云秦人的反应是坚决而激烈的。
道石学院是云秦北部著名的修行之地,这个以刀、盾战技为特长的学院在过去数十年里面虽然一直没有出过特别出类拔萃的修行者,但却为云秦前线的军队输送了大量中低层的将领,可以称得上是云秦基石型的学院。
道石学院的院长陈岸石一直都是云秦皇帝最坚定的追随者,被册封有世袭的官位,在云秦皇帝死去,长公主失踪之后,他和道石学院却成了北方反对中州皇城和炼狱山神官的主要力量之一。
对于陈岸石而言,他首先忠于的是长孙氏,在云秦皇帝死去之后,他忠于的便是长公主长孙慕月,长孙慕月不出现,他便自然不可能承认内阁的统治。
在这个大前提下,他自然也不可能臣服于炼狱山的力量。
道石学院的大多数建筑都是御赐,所以一些殿宇修的都是极其的金碧辉煌,建筑之间有大片大片的石坪,树立着一些紫色的香炉,整个学院都有清净脱尘的气息,然而今日的道石学院却放佛是传说中的炼狱血海,殿宇间的地面上铺满着无数修行者和军士的尸体。
屋檐上和树枝上都甚至挂满了残肢和破碎的内脏,干涸的鲜血黏结在墙壁和屋面上,使得墙壁和屋面甚至失却了本来的颜色。
用于授课的一间大殿里,陈岸石面容苍白的看着门口。
今日里是北苗行省数股最大的反对势力在道石学院的一次聚会,原本这次聚会过后,北苗行省将会完全脱离中州城的命令,一些冷家和容家的势力将会被彻底清除。
然而这次聚会,却突然遭受了炼狱山神官和一些信徒,以及投靠张平的修行者的突袭。
在原本人数和战力都还处于绝对优势的情形下,由于那具在中州城击败了林夕等人的“不灭”铠甲的突然出现,道石学院这方遭受了一面倒的屠戮。
在陈岸石恐惧的目光中,身穿宝蓝色铠甲的张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间课堂的门口。
“你…你竟然到了这里。”
虽然之前的战斗已经进行了许久,对方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即成很久的事实,但对方离开中州城,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却使得陈岸石在看到张平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一声叫喊。
张平没有理会他的叫喊,只是看着他,冷漠道:“你应该明白,你现在还活着,不是你的实力足够强大,而是我不想让你死。你已经接近圣阶,臣服我,我可以帮你很快突破圣阶。”
陈岸石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虽然我很怕死,但我更怕被无数的云秦后人指着坟头骂。”
“你还有一点时间安静想想,改变主意。”
张平冷漠的说了这一句,然后缓慢的走向陈岸石。
陈岸石的身体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他已经几乎没有魂力剩余,但是在张平距离他还有十余步时,他还是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大叫,挥起手中的刀盾,朝着张平扑了上去。
张平没有动作,宽阔的长刀和大盾和他身上铠甲撞击在一起,他的手稳定的伸出,抓住了陈岸石的头颅。
陈岸石的意识瞬间模糊。
在他的意识最后消散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鲜活气息和最后的力量被抽离出去,被张平吞噬。
啪的一声,张平放下了陈岸石的尸体。
他感受着自己变得更强大的气息,缓缓的转身。
他的目光,往向更远的北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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