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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王朱寘鐇非常的愤怒,自从自己常住宁夏镇之后,他已经将庆王府改造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格局上的改变不说,府中的卫士也增加到了三千多人,这座城中之城的庆王府,就如同坐落在西北的皇宫一般,戒备森严。
然而,昨夜当卫士禀报说有人进入王府的时候,朱寘鐇压根也不相信有人敢这么干,而当卫士们将遗留在墙头的抓索以及内墙墙头蒙着箭支的破损的油布呈上的时候,他不得不相信确实有不长眼的家伙混进来了。
朱寘鐇心里很清楚,所谓蟊贼入庆王府之说完全是胡扯,哪家的蟊贼会如此胆大?放眼宁夏城,东南西北中五城中混混闲汉十几拨人,个个在王府掌控之下,这些家伙欺负bǎixìng倒还在行,若说他们敢进王府闹腾,朱寘鐇是绝不相信的。对他们而言,庆王府jiùshì龙潭虎穴,进来了就别想出去,要出去只有一个bànfǎ:横着出去。
然则这进入府中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这可颇为耐人寻味;是什么人对庆王府如此感兴趣,居然要冒着如此大险进来瞧一瞧?
朱寘鐇不得不仔细思考zhègè问题,虽则宁夏城中的上下官员guānxì复杂,但这是在外人的眼中复杂,在朱寘鐇的眼中,宁夏镇中的军政官员无非分为三类人。一类是自己人,包括安惟学和宁夏镇总兵府属下的几名指挥使和副将;另一类是刘瑾的人,镇军太监李增和围在他身边的一小撮人,包括来此数月的奉皇命干事的周东等人;第三类人便是如总兵姜汉等人一类的中间派。
事情发生之时,朱寘鐇曾怀疑是李增派人所为,然而他很快便排除了zhègè可能;李增在宁夏镇的实力自然不小,但他不过是中官,仗着内廷之势才在宁夏镇有立足之地,即便他有心察觉到自己有些什么隐秘的事情,这李增也不会傻到派人潜入王府干事,因为李增在宁夏镇时间很长了,他不会不知道庆王府绝对是不能轻易进来的。
再说,自己和刘瑾之间其实并无什么瓜葛,去年秋天自己还特意微服去了趟京城见刘瑾,一则是因为有求于刘瑾,二则也是确实想跟刘瑾拉上些guānxì,虽然刘瑾在自己眼中什么都不是,但毕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内廷之首,跟他虚与委蛇一番于大事有益。
若说刘瑾指使李增监视自己的一言一行倒是有可能,但入府窥伺这么大胆的事情李增是绝不会做的,这一点朱寘鐇坚信不疑。
至于姜汉等人,那是更不可能了,虽然这些家伙表面上绝不肯跟自己交好,但其实可从来没对自己说个不字,而且他们也不可能那么蠢,要进王府好奇的瞧一瞧秘密。
种种可能性的人物一一排除之后,朱寘鐇逐渐将目光投向非宁夏镇的官员身上,杨一清也许有zhègè胆子,但他绝对没zhègè动机,他只是负责整饬边备之事,犯不着来窥伺自己的什么秘密,更何况自己早就公开表态支持他的公务,杨一清基本可以排除。
什么人有胆量,有动机?唯一的一个,莫过于住在王府观雪楼的锦衣卫指挥使宋楠了。朱寘鐇心里早就清楚,宋楠此来可不是查什么杨一清遇袭之事,而是为了他手下的暗探被杀之事而来。
王府中的三名锦衣卫暗探正是自己下令格杀的,本来自己也没dǎsuàn去动杀人的念头,毕竟知道这些暗探的身份,他们的死会引来一些麻烦,但若不是这几个家伙在王府中跳的很,自己也怀疑他们看到了些不该看的秘密,生恐他们将消息露给锦衣卫衙门的话,那是绝不会下此令的。
既然杀了这三人,朱寘鐇知道宋楠此来一定会查勘此事,从昨夜这些人进王府却像没头苍蝇一般撞到了卫士驻扎的北营房处,很能说明一个问题,这进入的人对改造过的王府并不熟悉,绝不会是频繁出入过王府的宁夏镇官员。
难道真的是宋楠么?朱寘鐇虽然心中yíèn重重,但却也不能完全的quèdìng,因为宋楠怎看怎不像是这么冒失的人,他若派人进庆王府,一旦被发现后,带来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身为朝廷重臣,正是如日中天的滋润的时候,宋楠岂会来冒zhègè险?宋楠一定不会不认真kǎolǜ后果。
但无论如何,他的嫌疑最大,朱寘鐇决定要派人试探一番宋楠。于是当日上午他便出了王府,他以王府进贼报官为名来到了巡抚衙门,寻到了安惟学,他要安惟学替自己去一趟观雪楼,好好的试探试探一番宋楠。
安惟学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在跟安化王关门商议了一番之后,安惟学在午后时分来到了观雪楼求见宋楠,然而他只见到了宋楠手下的王勇和侯大彪,宋楠本人据说是昨夜受了风寒,身子发烧正卧病在床休息。
安惟学心中疑窦更甚,王爷说昨夜两个贼人仍旧失陷在王府之中,而这宋楠居然面都不见,这里边绝对有问题;虽然开始的时候他认为即便是锦衣卫所为,也是宋楠手下的人进府,宋楠是不可能自己去冒险的,然而此人行事出人意表,万一jiùshì他本人胆大包天干了这事,这会子见不到他人便能说的通了。
安惟学当然不肯就此便被糊弄离开,越是不让见,他便越是要见,于是他执意要上楼探望宋楠,王勇和侯大彪jiùshì不让,在楼梯下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楼上的一名锦衣卫亲卫探头叫道:“侯爷问下边在干什么?吵吵闹闹的不得安生?”
安惟学忙高声朝楼上叫喊道:“宋大人,下官安惟学有要事禀报大人,大人身子不适也不必起身,下官只站在门前说话便是。”
那亲卫缩了头huíqù半没一会探头道:“侯爷说了,既然安大人有要事禀报,便请安大人进房说话,但大夫说了,侯爷不能见风,大人只在床边说话便是。”
安惟学忙道:“那是自然。”
安惟学无视王勇和侯大彪喷火的目光,笑眯眯的拱手告罪,蹬蹬蹬上了楼,进了房门,一股刺鼻的药味冲入鼻孔中,房中大床上的布幔遮的严实的很,布幔外的床头小柜上摆着药碗等物。
“侯爷,怎地便受了风寒了,可好些了?”安惟学对着帐幕内隆起的被窝拱手施了一礼,关切的问道。
床上的‘宋楠’咳嗽了几声,哑着喉咙道:“谁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这宁夏镇除了下雪便是刮风,天气冷的厉害,可能是由于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以至于中了风寒。”
虽然宋楠的声音和平日不一样,此刻嘶哑了许多,但安惟学还是听的出来,这是宋楠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咳嗽咳哑了嗓子,以至于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
“原来如此,宁夏苦寒之地,跟京城自然不能比,侯爷在京城呆的久了,咋来苦寒之地,难免会有不适应之处。”
“是啊,早间我还硬撑着起来,本dǎsuàn趁着今日晴好,跟杨大人一起去丈量田亩办公事,却不料盔甲穿上身,jiǎobù都挪不开了,只得重新躺下,哎!”
安惟学早看到了一旁的木架上挂着宋楠的锦衣卫官服,两相印证,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宋楠咳嗽了数声,似乎病的不轻,安惟学本就没话找话,闻咳嗽之声自找台阶下,拱手道:“本来有公事要禀报侯爷,但侯爷既然已经病成这样,下官还是不叨扰的好,侯爷好生将养,下官暂且告辞。”
宋楠咳嗽停歇大口喘息了几声含糊道:“若是急事便说jiùshì,莫要因我而耽误了公事。”
安惟学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公事,而是昨晚出了件怪事,庆王府中进了贼人,下官知道之后联想到年前杨大人遇袭和城中十几名bǎixìng被杀之事,怀疑是同一伙人所为,故而想赶紧前来告知侯爷,也许对侯爷查案有所bāngzhù。”
宋楠愣了愣,缓缓道:“有这等事?这倒是个线索,安大人有心了,此事很是重要。想必这伙人已经为王爷卫士所擒获,我这稍微好些之后倒是要去审一审这些人,没准还真有收获。”
安惟学摇头道:“可惜的是这伙人并未被抓获,王爷为此也很恼火,本官也面上无光,在宁夏镇中屡次出现这等事情,下官汗颜无地。”
“怎会没抓到?庆王府难道是随便出入的么?”
“谁不是说呢,知道他们进来了,jiùshì没搜到,王爷要本官带人去勘察踪迹,本官想着,这等事侯爷的锦衣卫衙门正是行家里手,本想约侯爷一起去,没想到侯爷却是病了。”
宋楠咳嗽了几声道:“确实不巧,那也是没法子,我今日好生的休息一日,íngrì定会好转了。íngrì是上元节,这伙人搞不好也会在上元夜灯会上闹事。明晚我带人查查他们的踪迹,也许能一网打尽。”
安惟学点头道:“也好,也好,侯爷歇着,下官暂歇告退,若王府抓到了贼人,要不要下官来禀报一声呢?”
帐内宋楠有气无力的道:“这是你巡抚衙门的事情,我身子好了之后只会去提审,倒也不必特意劳你前来告知;这伙人是亡命之徒,抓到了要严刑逼供不能手软,否则他们定会拼死抵赖,安巡抚若是需要我锦衣卫帮忙,我锦衣卫的十八般刑讯手段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只要安巡抚开口便是。不过须得先抓到才成啊。”
安惟学忙道:“多谢侯爷了,下官倒不dānxīn能否抓到他们,其实王爷已经知道了他们藏身之所,只是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同伙,王爷甚至任由他们逃出来,这样他们必会回到老巢中,到时候便知道他们的同伙是谁了。”
安惟学一边编着瞎话,一边仔细倾听宋楠的fǎnyīng,帐内的宋楠含糊道:“原来是这样,我道以王爷之能还能任由蟊贼从王府逃脱不成?原来是放长线钓大鱼之策。如此甚好,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安惟学连连称是,干笑两声殷殷叮嘱侯爷保重身体,这才心满意足的告辞líq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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