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一路向南 > 段从番外:千帆过尽 下

?倒是那个变态,许久没有跟他联络。

  

  天光快亮的时候,段从看着满目狼藉,毫无设防地想起了那个烦人精。

  

  那时候他们还不到二十岁,刚进大学,冲动而懵懂。两个同样年少出色的男孩子狭路相逢,自然是两看相厌。可谁料想,不打不相识。

  

  那时候的时光真是好,他冷情冷性,那个烦人精嬉皮笑脸,明明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偏生对了路子,好到可以穿一条裤衩。自己替他砍过人,他替自己挨过刀,要说是过命兄弟,也不过如是。

  

  他是第一个知道自己所有秘密的人,那些遗憾,那些真心,那些不堪,还有那石头里开出的花。而自己,却并不知道这个烦人精的秘密。

  

  说来真是可笑。第一次洞悉烦人精那不可告人的心事,已经是他们相识三年后的事情。

  

  那一晚宿醉后归家,烦人精以为自己睡着了,便在沙发上偷偷吻了上来。很轻的碰触,几乎一触及离,除了嘴巴上温热的触感,几乎连个吻都算不上。

  

  可惜的是,那时候他虽然晕乎地睁不开眼,大脑却是清醒的。

  

  当自己成为了别人心中的秘密,而秘密又不再是秘密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崩塌。

  

  他和那个烦人精的性格中大抵都有些刚烈的强硬,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意粉饰太平。

  

  段从迎着晨曦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圣境中的吉光片羽。微风中,他抽完烟盒中最后一支烟,也许这时候是真的有些困了,否则怎么会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当时对那个烦人精说的话呢。

  

  是“变态”吗?

  

  好像不是。段从太了解年轻时候不可一世的自己了,说出来的话只怕比这恶毒百倍还要不止。

  

  段从只记得烦人精阳光下失血到煞白的脸,好像魂魄都被那些字句一一碾碎。

  

  那时候的烦人精远没有现在这么厚脸皮。那些话彻底伤到了他,以至于之后很多年都不曾来搭理过自己。段从也无所谓,年轻时他从不示弱,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来说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更何况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呢。

  

  一两年过去,段从几乎遗忘了这个烦人的存在。烦人精在他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又是过了一两年,烦人精突然频繁地出现在电视机和大荧幕上,他火了,并且红得发紫。勇夺三座影帝奖杯的他俨然成了众星捧月的天王巨星。

  

  作为娱乐巨头公司的老板与这圈子里红人交集的机会实在太多,当烦人精一个星期第五天出现在有自己参与的聚会中时,那种被猥亵的感觉在时隔多年后又重新袭上心头。

  

  不可否认,段从恼了。可他却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那烦人精的态度客气有礼,面子里子都给得齐齐整整,饶是他都无处挑剔。

  

  可越是平静越是危险。更何况烦人精的眼神可是一点都不平静,偶尔扫过来的时候都能烫死人。

  

  烦人精爱设套,可段从不爱钻。那是个大麻烦,躲不过,不如就选择视而不见。

  

  时隔多年后再相逢,段从觉得他跟烦人精之间成了死局。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早晚鱼死网破。

  

  可烦人精似乎并不打算跟他同归于尽。日子照样过,时不时纠缠分寸倒也把握地将将好,只是眼里火热地分量也是丝毫未减。

  

  这么一晃,日子倒也飞快,一晃又是好多年。

  

  如果不是因为那烦人精触了他的逆鳞,段从大概真的不会跟他撕破脸。

  

  段从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一是烦人精身份特殊,家里也是财大气粗的主,跟段家合作颇多,不好多加得罪。

  

  二嘛,虽然这小子对他有意思,这些年却也一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人要变态你不让啊,那变态也是有人权的。

  

  段从其实说不太清自己究竟有多讨厌这个人。撇开烦人精喜欢自己这点,他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段从偶尔想起年少时他替自己挨刀子的事,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感慨。

  

  可就算是一二三三二一的列出烦人精的好,段从还是容不得他戳自个儿的肺管子。

  

  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宝贝了这么多年的人,几次三番地栽在他手里,还差点送了命。

  

  这不是烦人精,这是神经病啊。

  

  想到这,段从的火就蹭蹭蹭往上冒,恨不得立刻拿炮轰了他脑袋。

  

  烦人精倒是坦荡荡,敢作敢当,嬉皮笑脸地跟他说,“不能让你爱我,让你恨我也好。”

  

  操他妈逼!拍电影拍成傻逼了吧!

  

  段从把他撂地上狠狠揍了一顿,操起凳子、烟灰缸就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

  

  烦人精也是个硬骨头,鲜血流了一地,肋骨还断了几根,差点戳破肺,还愣是硬扛着没还手也没求饶。

  

  临末了居然还对他傻呵呵笑,倒是把段从给笑懵了。

  

  烦人精吐了口血沫子,傻逼兮兮地对他说,“段从,你他妈就舍得对我下狠手。可老子他妈还是爱你。”

  

  我擦,烦人精不只是神经病,还个被虐狂。段从这下彻底无言了。

  

  有段时间段从也总是反思,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个牛皮糖似的变态。

  

  估计祖坟上的草都得齐腰高了吧。段从想了想,很快又被自己逗笑了,他一连他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有啥祖坟啊。

  

  自从挨揍之后,烦人精安生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内伤加外伤,估计是不好养。更别提不少伤痕都是在脸上。

  

  烦人精休养了好几个月,八卦杂志的狗仔队出动了一批又一批愣是没找着他人所在之处,只道是受了情伤,闭关疗伤去了。

  

  段从可是半点没觉得内疚。就这变态对他那宝贝疙瘩做的事,别说揍一顿,死一千次只怕都不够。偏偏还真不能弄死他,只能有多狠就多狠地让他长长记性。

  

  可长什么记性呢,这厮要是个正常人,何至于折腾这么多年。

  

  段从一觉睡到中午,没做什么梦,醒来迷迷瞪瞪看着房间里乱作一团,不觉心生烦躁。

  

  下午按例有个高层会议,一群老年人围坐一团,从民生国策聊到家长里短,从沪深股指聊到菜场韭菜黄瓜多少钱一斤。无一不让段从觉得自己的老年生活提前到来。

  

  临结束了,那些老头也总不忘记催婚,“阿从啊,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你不娶妻,我们都不安心啊。”

  

  段从总是一幅懒得搭理的样子,黑脸拉得老长。目光偶尔扫过会议桌边的空位,神情还是有些复杂。

  

  烦人精好像彻底消失在了人间。这对段从来说应该是高兴事,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离神经病不远了。

  

  ……

  

  “总裁,您的花。”

  

  段从签完最后一份合同,抬头,看到秘书手中的花束后情不可闻地皱了下眉,“谁送的?”

  

  “回总裁,不清楚。是花店直接派人送过来的,上面并没有署名。”

  

  段从不耐烦道,“放下吧。”

  

  紫色的鸢尾花在绿色包装纸中开得如火如荼,好像竭尽全力地绽放着生命。

  

  送花给一个男人,送花人大概脑子坏得差不多了。段从盯着看了很久,上网噼里啪啦地敲打起了键盘。

  

  鸢尾花花语,绝望的爱。

  

  段从愣愣地看着那四个字,刺眼得厉害,却怎么也挪不开。他只觉得,自己脑子也坏得差不多了。

  

  ……

  

  “从哥儿啊,慕家小女儿不错,知书达理,长得也标致,我看跟你很配的。”段老太太已经临百岁,却是耳聪目明,身体十分健硕,眼看着心爱的孙女已经成家,生儿育女。在看这孙子,早过了而立之年,却仍然是孤家寡人,不免有些着急上火。

  

  “你看你,一个人带着个女儿也不是个事儿啊。伊伊一天天长大,家里总得需要个女人……你也需要个女人帮衬不是……慕小姐可是很喜欢你的。”

  

  段从闻言是当真想了很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位慕小姐的脸,他实话实说,“奶奶,我都这岁数了,要什么有什么,连孩子也有了,这老婆,有跟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再说,伊伊也是有妈妈的……我要在给她找一个,她还小,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老太太愣愣地听着他说,好一会儿都没回神。良久,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半眯着眼,才深深叹了口气,“从哥儿,你这还是再怪奶奶当年棒打鸳鸯啊。”

  

  “没有,奶奶您想多了。”

  

  “我要是知道你跟今夕……你们……欸,都是命啊,造化弄人……你跟今夕,都不容易。”老太太说着就要抹泪。

  

  “既然是命,我认命,”段从平和地笑了,“今夕现在平安幸福,有儿有女,有人替我宠她护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那你呢?从哥儿,你自己的幸福呢?”

  

  “我挺好的,”段从替老太太捋了捋耳边的银发,“奶奶,我都已经放下了,您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老太太又是一声长叹,“……真的不见见慕小姐?兴许就是一段缘分呢……”

  

  “……”

  

  段从最终还是顺从了老太太的心愿去见了那位秀外慧中的慕小姐。

  

  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家情调甚好的法式餐厅。慕瑶在约定时间前的十五分提前赶到,恰好与段从打了个照面。

  

  说实话,慕瑶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女人,一身米白色掐腰连衣裙亦毫不出彩。对于见惯了绝色佳人的段从来说实在是普通至极。

  

  可是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修养极好的贵族女子。不谄媚、不张扬、不轻佻,看人的时候永远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清净明亮,不躲不闪。温润的气质浑然天成,一颦一笑皆有自己独特的风韵。

  

  段从显然是很欣赏这样的女人的,如果不是作为相亲对象的存在,或者,这会是一个人不错的相处对象。

  

  “段先生,段老太太应该有提过,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年轻到可以挥霍无度的年纪了。”慕瑶笑得如沐春风,开门见山道。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只用一眼就已经看出眼前的男人并不热衷于这场相亲,更无心恋战。

  

  从外在条件看,她当然会觉得这个男人十分不错,不过对于一个不上心的相亲对象,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速战速决。

  

  段从听了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其实慕小姐也应该看得出,我无心娶妻。”

  

  慕瑶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从容不迫地喝了一口咖啡,施施然笑道,“段先生是因为不相信爱情,还是因为太相信爱情,所以才不肯结婚的呢?”

  

  “本质似乎没什么不同。”段从不置可否地笑笑,“说到底婚姻跟爱情并没有绝对必然的关系。婚姻不一定就能束缚爱情,爱情的最终结果也不一定就是婚姻。慕小姐觉得相不相信有什么重要呢。”

  

  “那是自然,总归还需要一点运气的。”

  

  段从冷眉冷眼,“只可惜,我一直没什么运气。”

  

  “可我的运气却一直不错。”慕瑶发现这个冷面看似不与靠近的男人似乎还挺有趣。她狡黠地眨眨眼,唇角翘起弯弯的弧,“我其实是个不婚主义者,但是我相信爱情,因为我认同段先生所说的,婚姻不能束缚任何。可是我与段先生一样,我们都不是生活在真空的环境中,不仅需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家人着想……你我都不是年少轻狂的年岁了,往远了想,也不过是找个老来作伴的,让自己今后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辛苦。”

  

  段从认真地看着慕瑶,盯着她右边脸庞上的一颗小小的梨涡,居然觉得有那么丁点可爱。

  

  “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喜欢我,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可是正如你说得,爱或不爱都不是什么保证,天长地久说得是爱情还是婚姻谁又知道呢。可你要相信,我会是一个好妻子。”

  

  “……”

  

  段从从餐厅出来,慕瑶自己先行开车离开。直到走到停车场,他依旧在思考着慕瑶说的话。

  

  爱或不爱都不是什么保证,天长地久说得是爱情还是婚姻谁又知道呢。

  

  段从觉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纪,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忽悠地乱了头脑。

  

  他倚靠在车门边,默默抽完一支烟,大脑里错位的神经线才似乎慢慢回到了原位。嘴巴里都是苦涩的烟草味,段从登时觉得自己有些凄凉。

  

  大概,找个老婆来照顾自己和女儿也是不错的。段从突然想。

  

  爱情婚姻,婚姻爱情,1+1可能等于2也可能等于0,其实还不是大伙过日子么。有爱算是赚了,没有倒也不亏,谁有知道天长地久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段从这样想着,心里便释然了。

  

  人生,说到底就是一场豪赌,不知道底牌,不知道赢面,不知道筹码,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是怎样的结果。

  

  可是正因为这样,永远充满惊喜。这一秒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的你会是怎样。

  

  段从拉开车门的瞬间,听到身后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很轻,却很明晰。

  

  他只是一僵,却久久无法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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