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顾淮南订婚了。
顾氏的掌门人终于在单身多年之后,即将迎娶身边默默相伴多年的助理。历来商业帝国中的王者为了巩固自身的财富、权利、地位大多选择强强联姻,而这对王子和灰姑娘的结合,对于B城这座坚硬而缺乏温情的水泥森林来说,无异于现实版的童话故事。
那是寄居在玻璃屋里外面世人的向往,是平凡人遥不可及星球上绽放的玫瑰花,是庸俗的珠光宝气里高洁的七色光。所以,即使灰姑娘不够美丽又如何,情深意长,足矣抵消一切。
程今夕拿着摊开的报纸愣神。
那已经是三天前的报纸了,财经版的头版头条上那张硕大的订婚照占了整张纸四分之三的篇幅。另外四分之一是标题。
那两个人的名字醒目的并排被摆在一起。竟让她生出恍然如梦的感觉。
许慧。真的是平淡到让人过目即忘的名字呢。
程今夕看着照片上被顾淮南拥在怀中的女人,兀然和记忆中那张只见过一次已然模糊的脸庞重叠在一起,却有些对不上号。
照片里的许慧不加掩饰的幸福着,顾淮南搂着她肩膀百般呵护的姿态突然就让人觉得,或许这样,也能算得上是天造地设。
明明依旧是那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五官,即使画了不淡的妆容却依旧没有多添几分颜色,尤其是与那么出众的男人比肩而立,许慧她,实在是与这种的出众相去甚远。可程今夕觉得,她那眉眼含笑的模样在灯火辉煌中实在扎眼得不得了。
这种扎眼是和美貌无关的,却与幸福有染。让人不由地就心生羡慕。
内页详尽的采访中,程今夕知道了很多关于许慧的事。比如说,她从小就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虽只是小康人家,但父母双全,承欢膝下。还有宠她扶她的兄长,一家幸福美满,知足安宁。
比如说,她与顾淮南相识在八年前,两人师徒情分不深,却不碍她痴心无悔毕业之后的一路追随。
比如说,顾淮南病重时是她不离不弃,无名无分地一伴便是五年,没有半句怨言。
再比如说,是顾淮南教会她怎么去爱一个人。
怎么去爱?
程今夕已经不懂了,她觉得顾淮南教会许慧爱一个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顾淮南也不懂爱,他们都不懂。
可是许慧无疑是最适合顾淮南的人。就像棉花和温水,两个同样温和的人在一起会互相包容,互相圆满。
只有锋利的刀子,才会伤害真心。
许慧说,她不介意告诉别人是她倒追的顾淮南,她说她相信真心,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淮南说,他相信她是那个值得的人。这会是一件值得的事。
说得真好。他们相信的都是美好的事情,可他们相信的,她却已经没有力气相信了。程今夕觉得眼睛疼得要下雨,她知道,自己和顾淮南就是对方的那把刀子。
程今夕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爱到心疼,疼到无法呼吸,宁可憋死也说不出口,却也无法放弃。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错过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伤害也是。
那么容易,连伸手挽回都来不及。
顾淮南,我就那么容易被你伤害,被你一次次杀死……却还是爱你。
程今夕看着窗外的乌云压顶的阴天,等着窗沿飞溅起第一滴雨。她觉得有些冷。她想着,终于有人能穿上顾淮南亲手设计的婚纱了。
真好。被眷顾的人是那么幸运,幸运地让人想哭。
可那都是与她无关了。
***
蚕茧一样的永夜,一层层剥离,黑色如墨,一层层渐深。
这个城市的夜晚突然变得变得很安静,连老天流血的眼泪都是默默的。所有的热闹和纸醉金迷都被包裹在蚕茧的最深处,迷乱而糜烂,让人忘乎所以。
独自一人,程今夕坐在“皈依红尘”的包厢中,辛辣的Tequila混合着妖冶的爵士乐一起入喉。
程今夕已经不太习惯这样愈演愈烈的暧昧和浓情,她好笑地想,红尘哪里需要皈依,红尘,每一步踏得便是,无论你想不想,随处可见的都是痴男怨女,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凡夫俗子,也终究只是凡夫俗子。
“皈依红尘”是实名制的高级会所,年费奢豪以千万计,在场的多是社会名流,眼界本就甚高,莺莺燕燕地周身环绕,猎艳的目标遍地开花,自然是无人会有闲暇兴致去打搅一个满脸幽怨意欲买醉的女人。
即使,素颜的程今夕看上去完全算得上秀色可餐,即使她很像当红的电影明星。可那又如何?
透明的酒液屡屡入喉,一路从喉咙烧到心口,火辣辣的仿佛烈焰在胸腔内燃烧,只觉得神经一寸寸被麻痹,却还是抵御不了爆裂一样的疼痛。
程今夕的意识在迷醉的灯光变幻中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摇晃着莫须有的人影,怎么也看不清样貌。只有喝酒的动作像是上了发条,一杯杯饮尽,有条不紊,却让人觉得那么飒爽的动作隐隐透着无可奈何的苦涩。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陷入红尘之中的人啊,可怜地苦苦挣扎,一面痛苦,一面却迷恋这红尘光怪陆离、放肆的模样,团团叠叠地像是蜘蛛织下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这些可怜的人儿全部一一绑架,不可抵抗,在天亮之前无人可以逃出生天。
哪怕,它不能让人遗忘痛苦,只是暂时地麻痹人们的脆弱,让伤口发作的时候没有那么辛苦。这样也好,即使内里血肉模糊,外表也好像一切如初。
心情不好的时候想要把自己喝醉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使真的有千杯不醉,第一千零一杯便足以让人一塌糊涂。
凌晨两点半,酒吧打烊。结伴而来的人三三两两的离去,抱着猎艳目的来的亦大多兴致而归。只有程今夕一个人,还是一个人。
她从包厢一路喝到吧台,对上前询问的服务生视若无睹,直到最后将手机丢给了酒吧,方才昏昏沉沉地趴在吧台上酣睡了起来。
***
顾淮南被手机铃声从睡梦中唤醒,迷迷瞪瞪接起电话,望着天花板反应了三秒,连睡衣都没换就取了车钥匙出了门。
汽车在深夜空旷的马路上风驰电骋,“皈依红尘”离他的公寓只相隔几条街,心却早已纠成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缕不出头绪
喧哗落幕的夜场外已无半人,微冷的空气仿佛还有人群消散后的寂寥气息,纠缠着肆意的淡淡的酒香和女人的脂粉味。
顾淮南在踏入大门的那一个蓦地生出了一丝犹豫,脚步微滞,那是一种勇气被消耗殆尽的无力感。
擦着酒具的酒保听到来人的声响很快地就迎了上来,看到男人一身随意的家居服先是怔了怔,便很快恢复了低眉顺目的模样,礼貌地半鞠躬伸手将他引向吧台,“程小姐喝醉了,我们不知道该联系谁,因为您是程小姐手机上的第一号联系人,所以……就只能麻烦您……”
酒保三两句就把事情原委说清,顾淮南也只是微笑点头说了声谢谢,拦腰就将她抱起,不多一句,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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