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绿柳成荫。
杜非迪将自己站成了了一颗歪脖子树似的杵在影视城门口迎接程今夕。午后的太阳正浓,卷起尘土中的热浪,杜非迪脸上硕大的眼镜在阳光中反射出刺白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表情,只觉得应该是正经地令人忍不住发笑的,一如他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式牛仔衬衫。
年青,生涩,规矩,却又不拘于规矩。
停车场里大门不远,几乎是刚下车,他们就注意到了那个侵染在阳光下的少年。
沈聿老远地开始打量他,撇了撇嘴念念叨叨着不就是个小破孩子么,眉头却已早早皱起,脸色不大好看。
逆光中,程今夕隐约觉得杜非迪很像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可具体是谁,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
她对沈聿的怨气乐不可支地笑,咬着吸管吮着可乐,眉眼弯弯地拍拍沈聿的肩膀,曰,“少年,做人要看开点,木已成舟,不如放轻松嘛。”
临时篡改合约还无四海悔意。于是沈聿的脸更黑了,当然,他把这笔账都算到了祸首杜非迪身上。
***
偌大的服装室就连大白天都点着明晃晃的白炽灯。桃红柳绿的戏服挂了几乎一整面墙壁,眼花缭乱中,程今夕一眼看到了正在试戏服的傅云姿。
没有一丝错愕,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傅云姿比五年前似乎更瘦了一点,窄肩瘦削,柳腰不盈盈一握、眉目低垂看不到正脸,却依旧看得出气色并不是那么好,青白地透着不如人意的颓败。
程今夕默默地倚靠在门边玩味地打量着这一幕,她看着傅云姿一件件往身上套那些层层叠叠的戏服,却因为双手不太利落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模样。
指尖似是有意无意地划拉过门框,在木板上留下细细浅浅的划痕。程今夕的嘴角露出一丝寒凉的笑意。
心里分不清是疼,还是冷。
傅云姿听到声响后回头,因为时间太过短促,眉眼间的无奈还未来得及完全收敛,仿佛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烦躁的灰蒙之气。
原本称得上是绝色的女子,如今看来也不外如是。也难怪,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再好的绝色也经不住世俗的粗粝的打磨,时光足矣让人放入晨曦之巅,也足矣让人零落尘埃。
傅云姿过得很不好,不,应该说是非常糟糕,已然糟糕到任何的化妆品和演技都无法掩饰。
这依旧是程今夕意料之中的,不过她原本以为,傅云姿该更坚韧一点,或者说,硬气一点。
傅云姿看到程今夕饶有兴致的笑脸只觉得遥远而陌生。愣怔之余,袭上心头的第一感知居然是恐惧,身体里里外外地发麻,一路从头皮僵硬到了脚趾。
那种笑不达眼底的诡异让她想到了雨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像是随时会飞窜而来咬住咽喉,锋利的牙尖淬着见血封喉的毒液。而那漆黑如寒潭的眸子中隐隐泛着危险的绿光,看不进心底的颜色,却又不敢随意揣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在傅云姿的脑中一闪而过。
傅云姿有些底气不足,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虚浮在半空,气氛压抑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程今夕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她跟前,目光黏连地从傅云姿的脸庞一路游弋到她的右手,在游弋回脸上。
见傅云姿脸色猝然转白,审视般地锁住她的目光,笑容更甚。
“好久不见……手好了吗?”程今夕挑了挑眉,极为随意地道,“要是没好,我这里倒是可以联系到一位美国的专家,他在你这一类问题方面是权威,或许可以帮到你。”
她顿了顿,一手扣住傅云姿的肩头,暗暗用力,“你若是以后都不能拉琴了,那得多遗憾啊……天之骄女,呵……连我都觉得可惜,帮我跑跑龙套应该满足不了你高贵的自尊心吧,嗯?”
傅云姿一刹面如死灰,她几乎不自觉地护住自己抖若筛糠的手腕,张了张嘴,口头却是被锈铁划破后火烧火燎的疼。
“我就知道是你……程今夕,我就知道!是你!”激愤中咬破的唇瓣渗出嫣红的血珠子,傅云姿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好狠,你真够狠的……你,你居然敢这么做!”
程今夕听乐了,嗤笑道,“为什么不敢?你该庆幸你的手还在,”她贴着她的面庞,灼热的呼吸吐在她煞白的脸上,语气肆意张狂,“啧,这就受不了了?不过是断了筋骨就叫疼?”
“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她当然相信有报应。
可是老天会惩罚恶人吗?她不知道,也许会,可她已经等不及了,她等不及要看到那些伤得她体无完肤的人得到报应,让他们也尝到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生不如死的滋味。
程今夕笑,“生不如死知道吗?傅云姿,这些年来我以为你该明白了,你都不怕有报应我怕什么?一报还一报,我要的,就是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一半如海水冰冷,一半如烈火煎熬。就像她心里的疼,疼了这么多年,熬成了最深的伤疤,揭开那层痂必然是会连着血肉,可是不揭,就永远不会发现其实里面的骨头早已烂透。
有些仇恨可以慢慢遗忘,可有些仇恨却是一辈子都无法稀释的。
如果不能掩埋,那就只能释放。
“……你知道不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那些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音中带着隐隐的哭腔,傅云姿脱了力般滑落,却被一双手牢牢桎梏住动弹不得,她惊叹于这双手的力量如此之大,无能为力之感却是更多的涌上心头。
是的,事到如今,她们之间的实力已是如此悬殊了。
傅云姿苦笑,物是人非,真是极其冷漠而残忍的四个字呢,却是极好的诠释了她的人生。
被誉为天才的大提琴手被伤了双腕,再不能发力拉琴,不得已进入娱乐圈,却一直遭人打压,碌碌无为没有出头之日;虽不至豪门,却也家境优渥的傅家遭受生意上的打击,一夜间钱财散尽,家道中落,虽靠顾家扶持不至于流离失所,却也已是再无翻身之日……
就连顾淮南,顾淮南都……
不过短短五年,竟乾坤颠倒,生死改写!上天不公,傅云姿如何能服?
“别不服气,傅云姿,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程今夕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将她一把推开后,冷静地看着,眼中断然是咄咄逼人的蔑视,“像你这样的人,除了算计自己的得失,除了为了自己的利益,除了那些你口中假仁假义的所谓‘道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会反省,什么都做得出。你以为你做的事就能够瞒天过海吗,你以为别人看不见你双手上的血就能被清洗干净吗?你失去了什么,我又失去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老天不会偏帮恶人,你做得出猪狗不如的事,就该想好了要承受什么样的代价……”
“别急着害怕,这双手不过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小礼物……你要等,慢慢等,报应才刚刚开始,”程今夕居高临下地俯视瘫软在地上的傅云姿,一字一顿,“血债血偿。”
你欠我的,你们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问你们讨回来。
程今夕笑出泪来,视线一片如血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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