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夕对纪无忧的心情有些复杂。
可尽管复杂,她依旧不能否认,纪无忧是个不折不扣的尤物。
纤薄的身姿倚靠在挺拔尔雅的男主身侧,犹如一副惊天的绝世水墨,就连时光和色彩统统凝固在一瞬。
惊鸿的一对璧人,三百六十度美艳欲滴。
汉有李延年为武帝献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平阳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见之,实妙丽善舞,由是得幸。
纪无忧如是。
面如芙蓉,眉若春山,肤媲凝脂,折纤腰以微步,一颦一笑皆不是尔等平凡女子能够匹敌。
程今夕情商平平,却也并非不懂人事的傻子,纪无忧对段从的情谊,她向来看得清清楚楚。
佳人难再得。于段从,于任何男人来说,亦如是。
“今夕,别来无恙。”纪无忧笑意盈盈,纤纤素手不经意地撩拨过耳畔的乱发,眉梢眼角尽是诉不清的风情。
她说得娓娓动听,声如莺啼,悠扬婉转。
是个活物都该醉了。
一室璀璨中,一袭雪青丝质裹身长裙的纪无忧如神女般吸尽日月光华。修长的脖颈上缠缠绕绕着两圈浅灰色的海珠,颗颗圆润饱满。乌黑的云丝轻轻挽起,橄榄叶形状的钻石耳坠枝枝蔓蔓地在耳垂泻下一弯星辰。
那样的美,是骄傲的,叫人羡慕的,也是不可撼动的。耀目地叫人睁不开眼,却生生挪不开目光。
太会演了。
完全没有半点抢人角色后应有的歉意和自觉。
暗怒到要挠墙。
程今夕憋屈地想起阿布曾经说她半撩头发的姿态很撩人,对比出真章,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段从说你去了西藏,我可是羡慕地紧。前些年我也有幸到过一次拉萨,看过那里的风土人情一直怀念至今。”她并没有急着寻个位子坐下,以至于同行的宋默也一直痴傻傻的杵在一旁。
段从这个大嘴巴!
毕竟是同一公司,哪怕彼此再不对盘,场面上的绸缪还是在所难免。
程今夕心里堵得慌,唇角笑意却不减,“无忧姐,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记得上次碰面还是在某家时尚杂志的周年庆典上。随后便传来她加盟了好莱坞某大制作动作片女一的消息,再次声名大噪。仔细一算,已是七八月有余。
可是,她一点也不期待跟她的见面。从来都不。
大概这就是同性相斥。尤其是分分钟让自己相形见绌的同性。
“我可是一直很盼望跟你合作呢,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呵呵呵呵呵呵,真会说话,“无忧姐是前辈,如此说来恐怕是要折煞我了。到是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好好向无忧姐讨教讨教。”程今夕娇笑,十足天真。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今夕,”纪无忧热络地上前,拦住她半起的身子,暖融融的呼吸声痒痒的蹭过鬓角,“这位是宋默,鼎鼎大名想必不用我跟你介绍了,在剧中跟你我都有不少对手戏。”
贴着程今夕的耳朵根,她又悄悄补了句,“仇老板的爱将,要多多关照喔。”再抬眸,莞尔间满眼狡黠。
仇老板?不就是锦玺的死对头世天娱乐的仇百年。
她差点忘了宋默是仇百年的人。这部电影的投资商里满是段从布下的暗线,他是陨石打头了才会放手让他来搅和这一池水吧。
程今夕思忖着,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递了出去,“你好。”
“久仰程小姐大名。”不咸不淡地问候,客气到挑剔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宋默显然没有半点意思要隐藏他的言不由衷,礼貌性地握了下她的手,又很快放开。连正眼都没有甩给她一个。
久传宋默心高气傲难以相处,看来坊间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拽个屁啊!
程今夕按捺着没有炸毛,却早早地就在心里把白眼翻了个风生水起。
“大家都坐啊,今夕无忧,坐啊,来来来,还有宋默,坐下边吃边聊,都杵得跟墩子似的干嘛啊,”制片人是个大喇喇的东北汉子,最受不了这种你来我往的扭扭捏捏。大臂一挥,扯着嗓子招呼起来,“服务员,上菜了,再来十斤白的,五十二度那种,要大碗,别整什么小玻璃杯,那玩意儿够干嘛的,塞牙缝都不够。”
这一喊,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出品人乐呵得就差笑出了鱼尾纹,推搡了制片半天差点都把人推傻了,“我说制片大人,这组里除了你是海量,其他人可都是三杯倒的酒量,更别说瞿导人那可是滴酒不沾的,你这一上来就十斤白的,还五十二度,是想逼死我们还是想逼死我们啊还是想逼死我们啊!”
……
“制片人你这不是要我们大家的命么……”
“就是就是,这要都喝挂了,明儿还怎么开工……”
……
众人跟着符合起哄。
桌子被粗壮的手掌拍得咣当咣当直晃,“去你妈的,别给老子磨磨唧唧,喝不了的都趁早滚蛋,”制片人大笑,敦厚的脸庞刹那浮上了薄薄的绯红,“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正在这儿聚头就是缘分,今天除了瞿导,谁不喝谁就是娘们儿!”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我本来就是娘们。”
随之满堂哄笑。
瞿泽琛兀然开口,“子渊说得对。”
制片人姓余,单名一个回,子渊是他的表字。他一听,更得劲,“看吧,老大都开口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程今夕但笑不语。
渊,乃回水。如此彪形大汉却有如此细腻诗意的表字,对比冲突之剧烈。实在妙哉,妙哉。
编剧笑着揶揄,“作壁上观也就罢了,还说风凉话,瞿导不厚道啊。”
“我只说实话,”嘴角淡笑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说不出的悠然自得,“今天我请客,大家不必客气,吃好喝好也就截了话柄,免得到时候有人说我苛待底下的人。”
越说越来劲。这还是惜字如金的瞿泽琛么。
“今夕啊,今天你第一天入组,这也算是你的接风宴,你可是主角,不先干一杯说不过去。”余回来了兴致,端起服务员送来的酒坛子,哗啦啦的就给满上。
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转盘一转,一海碗的白酒出现在她面前。
说是海碗毫不为过,硕大的广口杯都快赶上她胳膊粗了好么。要不要这么玩啊大哥!
脑瓜子疼,疼死了。
“这火怎么一下就烧我这儿来了……”程今夕暮地青白了一张脸,仿佛爬上了迤逦陡峭的悬崖,挂在半山腰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如坐针毡。
她求救似的看了看瞿泽琛。人四平八稳坐的跟尊大佛一样,得,求他不如求菩萨。
再看看沈聿,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死相。
“诶,老余,差不多得了,”副导出来打圆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粗老爷们儿啊,别把人姑娘吓着了。”
“说什么呢,咱北方姑娘哪有不能喝的,”余回不耐,埋着头继续将自己身前的杯子斟满,“喝酒就图个痛快,今夕来,我先敬你一杯。”
眼都不眨地一饮而尽。脸不红气不喘。
大天朝这劝酒的习俗真是要人命啊!
呜呼哀哉,看来今个儿这茬她是躲不过了。
还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程今夕心下默念。
怀着壮士断腕的心颤巍巍地端着酒杯,苦蔫的表情转瞬即逝,“蒙余制作抬爱,可惜今夕不胜酒力,这杯酒就当敬制作也敬大家,我喝完,大家随意。”
一扬手臂辛辣的液体顺着杯口细流般淌入喉咙,途经之处火烧火燎地疼。
其实程今夕的酒量向来不错。一杯接一杯,宴席散场的时候,却也喝了个七八分的醉意。
她最终都记不起来那一场觥筹交错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随着屋外的月色越来越沉,明月和繁星越来越亮,明晃晃地像是铺上了一地繁霜的青石小路上,沈聿深蹙眉头好似跌进泥沙尘土中越来越晦暗的脸色。
那一晚她睡得很沉。
酣畅淋漓,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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