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夕身体底子到底是不错,午餐后吞了两粒红景天,又恢复了以往的生龙活虎。
下午,她央着顾淮南陪她一同游逛了拉萨的西郊。顾淮南没有拒绝,默默不语,欣然接受。
程今夕不是人来疯的人,相反的,她对未知的东西从来都很排斥,譬如这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心人将她比作带刺的玫瑰,饶是有再妖娆的美貌也敌不过那一身毛刺让人觉得更有杀伤力。
只有段从,喜欢将她形容成一颗包心菜,表里如一的无趣。
段从年少时大抵就是少言寡语又缺乏幽默感的少年,日积月累的,没有人将他引回正途,导致他更是在成年后蜕变成了一丝不苟,无懈可击的巨大冰山。
程今夕一直对他将自己比作包心菜一事牢牢铭记在心,她仔细想,左右她跟段从都是无趣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呆在一块也总算是相得益彰的美事。
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顾淮南,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笃信他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彼时二人远远算不上有多熟稔,而她们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源于一场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意外,救她,不过是出于最基本的社会公德心和人道主义的同情心。
程今夕很善于为自己找借口,她将这种失常归结为,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
藏历七月初,正值西藏的雪顿节,罗布林卡上演着一出接一出的藏戏,好不热闹。
程今夕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的脸,看不清眉眼神情。
弱小的小身板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快就被湮没不见。
抱着一碗老酸奶,她吃得颇有滋味,“听说这时候的藏戏又多又好看,从早演到晚,几乎就没有重复的。”
顾淮南跟她隔着三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听她这么一说,他点头,“雪顿节一年也不过一次,一次不过七天,必然是极为难得的。”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还真是赶巧了。”
逆着光下的姑娘,终于洗干净的小脸白得几乎透明,唇角边沾着一圈乳白色的酸奶却一副浑然天真的模样多多少少让人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顾淮南不动声色地掏出纸巾,递到她的面前。
程今夕不明所以,“什么?”
他指了指她的唇角,道,“擦擦嘴。”
“喔,喔。”程今夕赧然,不好意思地接过,“让顾先生见笑了。”
她狠狠的擦了几下,动作粗鲁毫不扭捏,于是薄薄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了淡淡的红。
顾淮南浅笑,身姿翩然地越过她的身边,冲她招了招手,“戏快开场了,再慢就赶不上了。”
程今夕又呐呐点头,“嗯,走着。”
刹那,活生生觉得自己像个傻到了外婆桥的二愣子。
看戏的地儿不大,却满满当当地挤了一院落的人。
程今夕听不懂藏语,所以看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那五颜六色的服装和面具倒是极为吸引人的。也许是从小受了母亲的熏陶,她特别喜欢民族感强烈的东西,纯粹的颜色纯粹的表达,不拐弯抹角,不矫揉造作。
相比其他人的恬噪,身边的男人显得安静异常,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俨然与周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程今夕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顾淮南,精短的乌发蓬松而柔软的样子,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刘海不长,却浅浅地刚好掩去他眸中的亮光。
她想起了顾淮南对于自己职业的解答,想起了他说起自己名字时候细水长流的语调。踯躅了一会儿,压低嗓子,“为什么你一直不问我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见他不语,她又问,“你就这么放心,万一我是坏人呢?万一我有不好的企图呢?”
其实一开始的窘况,程今夕倾向于顾淮南根本不认识她,如此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未必会去关注娱乐圈里的那些莺莺燕燕,纸醉金迷。
人生过客无数,他与她陌路萍水,今朝过后桥归桥路归路。这样再好不过。
可这两天他们说了那么多话,顾淮南却硬是没有问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对于一个莫名其妙又要求多多的女人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连正常人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
这不仅危险,而且并不科学。
程今夕莫名的觉得有些胸闷。
她的软软的声音夹杂在一片藏语中显得有些突兀,不少人回头看她。程今夕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抻不住地垂下脑袋。
顾淮南闻声,眼睛缓缓地从戏台上移开,对于她偷偷地打量,他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是男人,要说吃亏,也不会是我。”
“再者说,我也并不认为你会对我有不好的企图,”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哪怕调侃的话却也被他说得一本正经,“程小姐,不如你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你……”程今夕彻底懵了,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哽了一根鱼刺,不上不下,说不出话来。
“程小姐或许不知道,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有名的多。”顾淮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至极,“我的确甚少关注娱乐圈的明星八卦,但几个月前程小姐替Eternal拍摄的那则广告,匆忙看后,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顾淮南说得是实话,当然他也有故意忽略不说的。
譬如,程今夕代言的意大利珠宝品牌Eternal。
那个被命名为“交缠”的系列钻饰。
那句从程今夕口中说出的魅惑人心的广告语,“爱情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
皆是出自他手。
不得不说,Eternal算是程今夕代言史上的里程碑。为此她更是在寒冬亲赴终年无夏的北欧拍摄了这组里带有里程碑式意味的广告。
零下三十度,大雪磅礴,穿着薄纱红裙的黑发姑娘,赤着脚丫在挪威结了厚冰的湖上翩翩起舞。白是不染尘埃的纯粹,红是浓烈热情的火焰。
钻石璀璨,裙裾翻飞,光是听着描述就足以想象那会是一种惊心动魄,却是凡人无法抵达的美。
美吧?
程今夕也这么觉得,并且她还十分坚定地认为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这么美了。
可老话不是说了么,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显然她的代价还不小,并且,非常惨烈。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光荣地上了娱乐版头条。半夜送医,感冒转急性肺炎,医院甚至还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为此程今夕整整像个残废一样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整整看了半个月段从的黑脸。
此生不再盼望有第二次的,可不就是里程碑么。
在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开心之余,程今夕还是有种一种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原来从一开始,顾淮南就认出了她。
她幽怨地甩给顾淮南一个眼风。
而后强打起精神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实诚的笑脸,“你好,我就是程今夕,顾先生眼神不错,这两天多亏你的照顾,我替我的粉丝谢谢你。”不仅眼神不错,还挺会装洋蒜。
程今夕在心里暗骂,陡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良善。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不由衷破有狗咬吕洞宾的味道。
顾淮南随意道,“人民群众的眼神大多都不错。”
所以呢,是揶揄她以后出门要小心么,如今碰到像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算是她运气好,要是碰到心怀叵测的人狼,只怕她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程今夕脊背一僵,脚底泛起阵阵凉意。
她突然地很想念段从。
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为了她的这次离家出走而感到一点点生气。远在千里外的他,又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地在想念她。她不敢想。
段从一直都是骄傲自负的人,因为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成功,他手里握着太多人的生死,可以轻易地就将人送上九重天,也可以轻易地叫人跌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所以他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一个人背离他的想法,一再碰触他的底线,与他的生活背道而驰。
程今夕,是他段从生命中,唯一的意外。
她为此觉得幸福,却又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终究会发现,自己于他来说,仅仅只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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