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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颤抖,塞入嘴里,咽了下去。却也因为用力过度,到了力竭的程度,不知道是天色在黑,还是自己的眼皮已经阖下,遮去了唯一的亮色。
也遮去了她心中的光亮,只剩沉寂。
正文卷224.求生
“又迷路了吗?”寒玉独自喃喃嘀咕。
之前告别了染青后,她几乎是用跑的往前赶路,可因为体力消耗太多,跑了一段后就只能在积雪中深一步浅一步的赶路。雪把道路给覆盖了,看不清楚路往哪延伸,同样的未知的危险也被掩埋在脚下。
有那么一次她一脚下去直接踩不到底,人一下陷进去半个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里面一点一点爬上来。这不知道是天然的一个深坑还是人为的,只庆幸坑不算太深,因为被雪填盖了,不至于一下把她给埋进去。
从坑里爬起来后,寒玉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为求快反而慢了,还是得小心谨慎。找了长树枝在前探路,倒是再没出现这种情况。雪被阳光反射的太刺眼,眼前一阵阵发黑,寒风的侵袭,她只穿单衣,那风就像刀子在身上割一样疼的钻心。
有时候,不得不扶着树干歇一口气,但只要一停下来,心就彷佛被猫用爪子狠狠地挠着。岩区中力竭的姐姐还在等她,不能停。不敢回头看,用力咬掉几个果子,积存了些体力。前路依旧漫漫看不到尽头,不知何时才能抵达山脚。
这么长的路,姐姐是对的,如果两人一起赶路,可能刚才自己走的一半路都没有,这样是根本就没有生机的。
让她下山找人,是唯一一条路。
死路中的生路。
心中不停地在问:主上,如果你知道姐姐到了这样的绝境,当初你还会那么强硬的要接回她吗?为何不让她在君望,就那么逍遥自在地过一生呢?而既然接了回来,你为何又要那么对她?她又有什么错,需要来背负你曾经的伤痛?
最重要的,你为什么还没有来找她?
“啊!”脚步一滑,跌倒在雪地上,抬头看了看四周,寒玉知道她可能又迷路了。这下山的路被雪迷了,她很可能在某个地方绕路,就是走不到山脚。
忽然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人?警觉地回头,却瞪大了眼,那……那是什么?
一头庞然大物,全身毛色纯白,头部很大,两耳竖立,大约有两米多高。黑豆般大小的眼珠,寒光慑慑,此时正紧紧盯着寒玉,它居然是一头白熊!
天哪,这雪山里真有猛兽!
白熊观察了一会儿,就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惊觉不对劲,连忙爬起来想要跑,可只跑了几步,就觉背后有劲风扑来的声音,直觉往旁边一躲,惊险的避开了白熊的攻击。它见没有扑中,并不气馁,张嘴露出利齿,面露狰狞再次扑过来。
寒玉因为力竭,躲闪变慢,肩膀受了白熊重重一掌,直接被拍翻在地。剧痛从肩膀那传来,很有可能骨头被它拍碎了。还没来得及爬起,白熊又再一次抬起了前脚,准备扑上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次躲不开了,闭上眼,等待那疼痛袭来。
心中悲哀莫名,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剩一个念头:她死了,姐姐要怎么办?
只听一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预期中疼痛却没有来,睁开眼一看,那只本要扑过来的白熊居然倒在了地上,而它的头部有一支利箭从太阳穴穿过,胸口也插了一支,穿心而过。不过瞬间,它四脚朝天挣动了几下,就死了。
寒玉咬着牙,从雪地里爬起来,环看四周寻找利箭出处。眼帘蓦然跳入一个男人的身影,她吓了一跳,从上山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姐姐以外的人。
那人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头戴皮帽,身穿灰色束衣,手中搭着一把弓弩,显然刚才那两支利箭是他射的,他救了她。
因为逆光又隔得有些距离,一时看不清那人的脸。等他走到近处,寒玉脸上浮现了惊喜。
肖奈!
居然是肖奈!欣喜地跑上前,拉着他的袖子道:“你怎么来了?”她以为怀安一别,与他再无相见之日,一些刚刚懵动的心思也被压进了心底,可在这种生死困境里突然看到他,再也控制不了那喜悦泛滥而出。
但肖奈却是冷凝着脸,视线稍垂,落在揪住他袖子的手上,那手指被冻的通红,抬眼静静地打量她神色,满脸的倦容,目光落在她肩膀那处被白熊爪子拍伤的地方,衣服已经破裂了,露出一片淤青的肌肤,最后问:“宁染青呢?”
寒玉眯起了眼仔细看他,她并不傻,刚才他在打量她时,她也在观察他。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浓烈的杀气。迟疑了下问:“你到这来干什么的?”
脑子清醒后就觉得可疑了,肖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南绍人,他是杀手,这一点,她没有忘记。当她问出这句话时,杀气弥漫开来,浓的令她喘不过气。不祥的预感像攻城锤,一下一下撞击着心脏。
她瞪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肖奈因为站的地势要高些,看她的角度就成了居高临下,他再次开口:“告诉我,宁染青在哪里?”语声冷硬的犹如这天地间的罗刹。
“我不会告诉你的!”寒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知是心里痛还是肩膀痛,只觉得痛彻心扉,从没想过,这个人暗中给了她们人皮面具,回过头来却又要杀她们!
弓弩抬起,闪着森森冷光的箭尖,对准了寒玉的心口,刺痛了她的眼。
肖奈说:“生和死,选一样吧。”
讲出宁染青行踪就可生,否则就是死!头讲过,杀手唯一的任务就是执行命令,既然连头都可以忍心下令杀宁染青,他又怎么会心软呢?他对寒玉,不会心软。
寒玉浑身冰冷,每一根寒毛都竖起颤抖,怀中的血玉菩萨好沉,不自觉地想要去摸以摸。眼前浮现很多种姐姐的样子,手抚腹部温柔的她,南绍太子府里弹琴的她,面对险恶环境从容的她……不,她不能死,姐姐还在等她。
狠狠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无力反击,别说她现在受伤了,就算不受伤,她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她问:“肖奈,如果你是来杀我们的,为何当初要在危境里给我们人皮面具?此刻人皮面具都还在我的脸上,你却要杀我!”
如此精妙的伪装,只有他可以看得出,因为伪装来自于他。
肖奈胸口一堵,没有成言,他一生冷血冷心,除了执行命令,从来就没有过情绪波动。可眼前这个女人却牵动了他的心思,从最初的戏弄到后来的……喜欢。
是的,他喜欢寒玉,虽然相处甚短,这个女人已经牵引了他的心。就像他知道,头喜欢宁染青一样,他们都是绝望的。
对于杀手来说,感情是最不可要的东西,因为有了感情,就代表着他们会心软,会死。如果不执行命令,那么只有一条路——死路。
寒玉察觉到他的些微愣神,立刻抓住机会转身狂奔,不去回头看身后男人是否搭起了弓箭,只拼了命的往前再往前,坚定了信念:她不能死!
肖奈并没有立刻追上去,凝看着那娇小瘦弱的身影在吃力的求生,人在求生的时候,作出的所有动作都是最本能的。就算是慌不择路,那也是她想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那么他呢?他执行命令不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生路吗?头说,那是终极任务,如果完不成,赔上的不止是他的命,还会是所有影门人的命。
所以,他开始迈步,搭起了弓箭对准那身影……
寒玉只觉耳边响起破风声,一支箭几乎擦着她的脸飞过,扎入身旁的树干。吃了一惊,步子变得凌乱,依旧咬牙奔跑。簌、簌……破风声就在耳边,一道接一道,箭射入树干,射入雪地,她惊惶失措地闪躲着,避过一支又一支。
她不清楚是肖奈故意不射中,还是自己真的运气好。如果是运气的话,祈求老天能够让她再快一些,可以逃离这里,她不能死在这,姐姐还在等着她救。
仓惶逃命中,当惊觉眼前空荡荡时,脚下已经踩空。原来已经跑到了一处岩石上方,下面是两米高的空地,而因为覆盖了白色,造成了视觉差,根本就没看出这地势。
“啊!”寒玉惊呼着身不由己在空中跌落。
落地时厚厚的积雪接住了她的身躯,可是肩膀那处的疼痛却再次侵袭而来,是碰到了地上的石头,现在可以肯定,她的肩胛骨一定是断裂了。可怕的剧痛,痛得几乎全身都快失去知觉。
“不要紧,不要紧的。”她小声对自己说:“不过是手断了,只要不是脚断,我就一定能够下山。就算脚断了,我爬也爬下去。”单手撑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再次一步步的向前。
以为已经走了天涯到海角的距离,回头一看,却仍在这片白茫茫中打转在原地。鲜红的血,在白雪上蜿蜒,像一幅艳丽的画。正是她肩膀那处,有血在汩汩而流,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脚步声从后方再度传来,她心一颤,绝望瞬间扼住了她的呼吸。
正文卷225.碎骨残骸
肖奈站在了刚才寒玉跌下去的上方,冷冷注视着那背影,她的步履已经极其缓慢,分明是脱了力气,手中的弓已经没有箭了,但他依然可以易如反掌地杀她。
他要杀她吗?
寒玉顿住了脚步,她知道逃不了了,回过头去看,残阳如血,血红色的光芒将肖奈的身影包裹起来,凝立在漫天雪地里,他是死神。
心中在哀嚎:你不可以就这样夺走这一线生机,我已经到了这里。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了。
主上剥夺了姐姐的自由与幸福,让她流离失所,承受绝望。我带着她唯一的希望离开,不能在这最后一段路破碎了希望,也害她丢了性命。
雪地冰冷无情,苍山冰冷无情,死亡的感觉如此浓稠,浸透了心肺,却盖不过令人心碎的绝望。寒玉仰头悲愤而喊:“老天爷,为什么你要破碎我最后的希望?”
肖奈绕过小山坡,缓缓向她走来。
“主上,你在哪?你为何还不来?你不是无所不能,是天下的君王吗,为何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主上,求求你快出现吧。”姐姐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了,你再不来,姐姐就要死在这北邙山里了。
山中回声阵阵,奇迹没有出现。
嘶吼过后,她瘫坐在了地上,泪眼婆娑中抬头,只看见肖奈冷酷的俊颜。
北邙山上,她是那么弱小,纵使再努力求生,也无法改变这早已偏离幸福的结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再也忍不住,纵声大哭起来,哭这命运的不公,为何她们那么努力,不给一条生路。
山林中回荡着沉痛的哭声,肖奈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看她不甘地挣扎。心念一动问:“值得吗?”寒玉茫然地抬头,泪眼迷漫中看他,不明他之意。
“宁染青值得你为她付出生命吗?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你的命可以保住。”
寒玉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你懂什么叫同生共死吗?我可以大声告诉你:为她而死,值得!”最后两个字,格外清亮。
“那……不要怪我。”
弓扔在了脚下,肖奈的手掌缓缓抬起至她天灵盖上方,眸光寒彻,一咬牙掌挥落……
※※※
南越尘抵达邙关时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沿路没有任何停歇。从守卫口中得知有人闯关追问她们的消息,他知道那定是秦天策。唯一可庆幸的是,他与他一样都没有找到宁染青她们,现在他可以确定,她真的进了这北邙山。
再不犹豫,带着沈墨和心腹们,从邙关旁边的一条小道走进了山中。
雪山上,虽然积雪很多,可是对于他们这群武功高强的人来说,却是不算什么,加上都带好了登山的工具,所以他们走得都很快。走至半山腰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丝可疑现象。那是一处半拗型的岩壁,遮住一块极小的地方,按理大雪纷飞不会遗落那处,可那里却没有积雪。而岩洞外面的地上还散落了一堆树枝。
有人上前踢开那些树枝,却发现底下的有些灰烬,还残余了一两片布料,足以证明此处有过人烟。
南越尘凝目注视这那个岩洞,心里辗转沉思,很不平静。是她吗?前两天的风暴她就躲在这里的吗?“走,我们继续向前。”有种预感,一定就是她,虽然不明白为何留了些破衣服和树枝在地上,但他知道肯定是她想了什么法子来抵挡风暴的。
但走了几步后,发觉沈墨没有洞,回头见他盯着岩洞目光迷离,不由疑惑地问:“沈墨?有别的发现?”怔愣出神的沈墨立即潋去神色,回复道:“没有,殿下我们走吧。”
南越尘又看了眼那岩洞,虽觉奇怪并没再追问,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她。如果三天前她就进了这山,那危险可就不可预知了,现在反而希望她能平安翻过山脉进了北定,那至少她没事,他还有机会找到她。
紧跟在后的沈墨心里一点都不平静了,刚才那个岩洞让他想起了当初暴雨来袭时,也是这么一个相似的地方,他把她抱进里面,挡在外面遮风雨。那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可现在那个曾经躲在他背后的人呢?心中剧痛袭来,他下令让肖奈杀她!
肖奈先走一步,他们都能找到她曾经到过的地方,他也一定找到了。她……死了吗?一想到这,胸口似乎就透不过气来,每吸一口气就觉钻心的疼。
无声默行,很快就翻爬到山顶了,差不多已有半日,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行踪。南越尘眯眼看了看下山的路,遥遥无边际,心中问:清然,你在哪里?
又走了一段,忽然沈墨压低声音道:“殿下慢,前面似乎有人!”他内力极深,方圆百米之内有人的气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听这气息人不在少数,显然不会是宁染青她们。
南越尘闻言举目瞭望,果真看到远处有人影,心中一喜,难道是她?她还没出山脉?真是太好了!迫切想见她的念头涌上来,飞也似得往下跑,甚至用起了轻功向下掠去。沈墨与他心腹们来不及阻止,急忙紧跟上去。
可到了近处时,南越尘猛地停住了身影。
前方二三十米开外处,不止站了两人,而是有十几人。全部着了黑衣笔直站立着,与他身后的心腹很像,他们的身影挡住了最前面的那个人。
南越尘心智已经冷静下来,与沈墨对视了一眼,都浮现惊疑。两方人数其实在伯仲之间,若要动手起来他们也不惧,只是奇怪这北邙山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那群黑衣人也发觉了他们,眼中流露出戒备,一看这气势就知各个武功不弱。
隐隐知道这群人是谁了,秦天策比他先抵达邙关,先进山来找人也是可能的。抬眼仔细看那方,却发现就在他们前方几米远处有一具巨型的骨架,以那庞大的程度应该是什么野兽的尸体,可却不知被什么动物给啃噬殆尽了。
一道寒凉的视线射过来,那群黑衣人让开了一条道,露出了他们围住的两个身影。那道视线的主人,他认识,是韩萧。
这个人在东云皇宫的时候,几乎与秦天策形影不离。
另外一个人伫立不动的,正是秦天策,他却没有转身。浑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还有着……还有着一种悲凉的绝望。
他的身旁站着一只金色猛兽,乍看像狮子,可仔细看却还有翅膀,此刻它发出“呜呜”的悲鸣。随着秦天策的视线,南越尘看过去,雪地里有一些碎成一片片的灰色布料,等等,还有一抹鲜红,视线凝住,是血迹?
脚步忍不住移近,想要看清楚一些,那灰色布料下还有着什么?血色从脸上慢慢消失,他看到了那处地上还有一些碎了的骨头,只有几根,可却看着像是人骨。更主要的是,在凌乱的骨头里,有一个东西,比晕在雪地里的红还要刺目,那是……她脖子上挂的血玉菩萨!
那次她被假冒的玉姬下了迷药,他抱她进内屋时,有看到这块玉从领口掉出来过。
现在,破碎的布料,疑似的几根人骨,一滩血迹,还有那块玉,这代表了什么?
南越尘倒退两步才站住,不,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她,对吗?”从喉咙口出来的声音,嘶哑的已经不像是他的,第一次讲话这样艰难。他问的很轻,也很小心。
可没有人回答他。
秦天策从头至尾都没有动过,目光一直愣愣盯在血玉上。
母后曾说,这是玉菩萨,可保平安。但玉染了她的血,变成了血玉。那年,他不知道为何会突发奇想就把这玉挂在了她脖子上,还用了刀剑都割不断的金蝉线。后来,每次看她露在脖子外的金线,就觉得喜悦,感觉像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
如今,金蝉丝不知所踪,只剩**的玉留在这里,鲜血、淋漓残碎的骨头,围绕。
那么刺眼的红,刺得他眼睛剧痛,痛蔓延至心底。
前日,他躲在这北邙山上避风暴,等雪一停就再闯邙关,越过关卡去北定境内最近的小镇寻找,依旧没有一点踪迹。忽然收到韩萧的紧急讯号,连忙回到南绍境内,找到紫烟飘起的地方,正是这北邙山脚。
越影异常烦躁,看到他时立即嚎吼了一声,却往山中跑。当时他心就一咯噔,难道染青进山了?风暴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在山里?他们离的这么近,而他却错过了找她的机会。
心急如焚,跟着越影翻山越岭,一直到了这里,越影的脚步停了,鼻子嗅着地上的衣片以及那块血玉,悲凄地哀嚎而出,它闻到了主人的气息。
然后他再也动不了,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人就僵住了,浑身冷汗潺潺,仿佛坠入冰窟,堕入永生地狱。一生之中,从未尝过的寒意侵袭而至,破入肌肤,直割筋骨。
心底一遍遍地说:这不可能!
“染青,你又在骗我是吗?又想诈死来逃开我?不,这一定不是你!”秦天策忽然仰天大笑,扭曲了面容,双目中是什么在流淌……
正文卷226.一场空
“主上!”韩萧担忧地喊,他们跟着越影到这里后,就再没见主上说过一句话,一直定定站着,已经有将近两个时辰。现在突然出声,是那么的凄厉哀绝。
秦天策忽然回头问:“韩萧,你说她是不是又在诈死?是不是?”
韩萧不敢回答是,也不敢回答不是。
眼前那双眼内,除了坚毅、霸气,还多了一丝怯意,一丝哀求似的期盼。而眸光深处,激荡着狂涛,渐渐染上沉痛的绝望。
“啊!”秦天策忽然凄吼出声,他竟然,从自己手下的脸上,看到了一分同情。“不可能,这不可能……”恍若被利刀刺中心窝,踉跄着连退几步,“染青!你出来!宁染青,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在这山中等着我来救你,我来了,你出来啊!”
受伤野兽似的悲吼震动山林,树枝上的积雪簌簌抖落。
那灵巧的指,那绝世的笑,那醉人的香,那轻柔的身影,怎么可能逝去?
她明明就在这里,在风里、雾里、云里、雪里,笑得清娴静,乌黑的眼珠,静静瞅着他,彷佛无尽的心思,全要倾注在他一人的身上。
在哪里?你在哪里?
而整座北邙山,却无声沉默。只有冰冷的白雪,像在嘲笑着世人的愚昧,它是苍天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尽在它一念之间,谁又能与天斗?
“主上。”韩萧不得不出声,“看这情形,她们可能遇到了猛兽。那边还有一头兽骸,应该是有过搏斗,但最终……”详细情形无法推断,为何会有别的兽骸,而最终她们又被什么动物给……吞噬了?
是的,吞噬,地上只剩几根零星的碎骨,根本不能拼凑完整。
韩萧的话,字字重若千金,沉沉砸在秦天策的心上,他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躯,颓然跪倒在雪地里,心中掩埋的剧痛也全部翻涌而出。
“染青……”颤着手指拿起血玉菩萨,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属于她的体温早就消失殆尽。他来晚了,来的太晚了!
凤染宫里,让她踏着一地心碎,在利刃的寒光下被人劫持而走;幽静乡村,让她再度伤心欲绝,却以己之身为救他重入狼窟;她流落在南绍四野,怀着他的骨肉,吃尽人间疾苦。
最后却被困在这北邙山内,被野兽一片一片撕下血肉,咬断筋骨。
“不!”一条血箭喷出,秦天策再忍不住心头激越的翻腾,气血攻心。
一直站在旁边静立不动的南越尘,他把韩萧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时,眼睛瞪得很大,转过头去问身旁的沈墨:“这不是她,对吗?”眼中闪着希翼,希望有个人肯定地回答他。
沈墨面无表情,眼中只有冷漠。但掩在袖中的手却握紧了,心底是层层而翻的痛楚。那块玉他认识,带她回南绍的途中,几番与她斗智纠缠,一次次把她抓回来。有次从水中抓住她,全身湿透,那块玉就露了出来。后来她昏睡过去,山洞中,岩壁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她的倔强,她的狡黠,她的聪慧,她的笑颜,这些记忆都是如此的深刻。
再度看那零散的骨头,只有碎裂不成型的几根。肖奈,是你做的吗?他没有忘记当初皇后的命令中多加了一条,要让人看不出是南绍所为,最好是死于意外。
这样的方式,的确是看不出死于谁之手了。可也不至于要这样,残忍到让她尸骨无存!
沈墨不敢看南越尘的眼,垂了目光在雪地上,把无法言传的痛苦一丝丝地埋进心底。
南越尘的心在下沉,无声的沉默在此时最是搅人心,忽然有些疯狂地笑起来:“哈哈哈,你们都怎么了?这怎么会是她呢?她那么无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下场?秦天策,你别傻了,那不是她!”
那个曾经为他煮茶,为他弹琴,共创凤凰与飞的女子,怎么会一离别就成永远了?可就算她跑了,她被秦天策给找回去也罢,也不该是这样的下场啊!
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明明看到了希望,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
秦天策忽然如梦初醒,抬头怒视眼前男人,是他,就是他,让自己丢了染青,是他,害得她漂泊无依,最终横死在这雪山中,尸骨无存!
猛如箭一般向前掠去,手中的掌随之而来。南越尘没有防备,眼看那掌要打中自己胸口,身前一个身影挡了上去,沈墨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掌!一口血吐了出来。
虎口发麻,胸腹剧痛,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可从此掌力来看,秦天策内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否则他接不住。
牵一发而全动,两边人马纷纷涌上前对峙,手中的长剑拔出,空气里弥漫萧杀的气氛。秦天策与南越尘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边的哀痛与愤怒。
如果战,这会是一场恶战,两边人数均等,将会是两败俱伤。
韩萧衡量眼前形势,主上还有内伤,不宜硬拼。于是劝道:“主上,先让青妃娘娘入土为安吧。”这时候,只有搬出青妃的名号,才有可能阻止主上的疯狂。
果然见秦天策浑身一震,眸中哀伤顿起,入土为安这四个字刺中了他的心脉,是啊,难道她尸骨未寒,他就先在这里与人拼命?沉默半饷,才嘶哑了声音轻道:“是我们害她如此,她不会原谅我们的。”这话是对南越尘说,也是对自己说。
至此,他无脸再奢求她的原谅,他让她在这漫天雪地里孤独绝望而死!
转身走到原地,蹲下小心地捡起零散的骨头,还有那些灰色布料的碎片,用布帛仔细包住,放进了胸前衣襟内,贴在心口处。然后转过身往下山的路走,如失了灵魂一样的孤寂。
孤魂回,白骨归。
紫卫们紧跟其后保护,韩萧走在最后面,作为垫后,自然还有越影。它凄厉的嘶吼声已经停下,乌黑的眼中只剩黯淡,没有一点光芒。
很快,空地上就只剩南越尘与他的心腹们,无人说话,无人催促。
秦天策临走前的那句话,深深地如铁钻般刺进了他心头。
是我们害她如此,她不会原谅我们的……
清然,他的清然,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
“你说得对……”眼中空空洞洞,人像泥塑似的,秦天策没有说错,她就是被他们两个人,活生生逼死的。没有秦天策在宫里伤她心,她又如何会想到要向自己求救?如果不把她劫持出来,不给她设局,她又怎会是这下场呢?如果他可以再强一些,不被任何人束缚,她只会还呆在他的太子府里,安稳度日。
在南绍,他终究只是太子!即便才智过人名动天下,甚至手握重权,可依然受人束缚,而那个人,是他最敬爱的母后!
自小到大,对母后,他只有敬和爱,可是现在,他开始怨!为什么要放清然离开?为什么要剥夺他爱人的资格?为什么要掌控他的人生?
沦落至此:生,他无颜央求她的原谅;死,他无颜索取她的尸骨。因为生,她是秦天策的妃,就算死,尸骨遗骸也是属于秦天策的。从头至尾,他不过是个掠夺者和偷窃者,没有一点资格去争。
那心底里潺动的痴恋又该怎么办?他要将这股情绪搁置在哪里?他爱她啊!为什么最后她会被他亲手葬送在这天地间?
颤着脚走到那方血红之地,秦天策把碎骨和布片,包括那块玉都带走了,却没有带走这鲜红的雪。俯下身,把那雪捧了起来,撕下袍摆之下的白色内衬,把所有红色的雪仔细捧在上面,掌间一运气,雪就开始融化,红色的雪水把白布染红,有渗透进雪地里的,他再此捧起,如法炮制,直到雪白上没有一点红色,最后收起了那块红布,小心地藏进怀中。
不管有没有资格,他都想留一点念想,以供缅怀。清然,算是我最后一点自私吧。
闭上眼,泪滑落,顺着脸颊滴在雪地上。他垂首到底,唇贴在雪中,呼吸着雪的气味,喉间压抑地唤:“清然……”滚滚而落的泪,全部掩埋其中。
身后是他的心腹,无声地看着,从不见太子这般悲痛欲绝,是有多痛才会到如此天地?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而沈墨没有在看,只是垂着视线一动不动,他的心中是化不去的悲,如果可以他也想这样肆无忌惮地哭,可是他不能。
良久以后,南越尘拭去了泪痕,终于站了起来,仰头看了看天际,迈开步伐往前。
沈墨潋去眸中的悲恸,紧跟南越尘其后。他有种直觉,太子心中必然有了什么决断,看他坚毅的神情就知道。或许他该好好选择一下,究竟该效忠于谁?
回首看了眼身后留有痕迹的雪地,苍茫的白色,宁染青,你真的去了吗?
两批人马,从同一个地方纷涌而来,又从同一个地方,分散而走。
两个男人,一个带走了碎布残骨和血玉,一个带走了染了血的红布。或许,他们带走的还有绝望与悲恸。
千年调,一旦空,唯有纸钱灰;晚风吹送,尽蜀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正文卷227.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是什么在牵引,走进了一间书房,书案上摊开着一本古书。走近一看,记载的是一则寓言典故:话说有个叫庄周的人,有一天他梦见自己化身为蝶,栩栩然而飞,悠然自得地畅游在天地之间,浑然忘我自己是庄周其人;后来梦醒过来,发觉僵卧床内,不知蝴蝶已经何往,于是他陷入了一个困境里,讲不清道不明究竟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看完这个故事后,心中也在疑问,是虚渺的梦境在人的现实中,还是人活在了梦境里?那她此刻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最终满目白雪皑皑,然后一片暗寂。
目光流转,落在了书页最底,轻声喃念: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诗句从书页中漂浮起来,拆成一个一个字,然后每个字慢慢飘进她脑海……
“然弟?”一声呼唤拉回她的心神,仔细听,觉声音遥远来自天际,温和熟悉可安抚人心,但,那是在唤谁?
又是一声呼唤:“然弟?”声音近了一些,听得更清晰了,忍不住想要去看这个发声的人长什么样,有这么磁厚好听声音的人定也好看吧。
游离思绪从深空里一点点抽回,眼睛眯开,瞳孔渐渐凝起有了焦点。目中倒映的人影,因为看不清晰,只觉轮廓有些熟悉,眨过眼再次凝视,只见那人剑眉入鬓,眸不点若墨,眼底清澈,鼻梁挺直,唇边笑意梨花般洁白。纯白色衣袂飘飘,衬得他犹如谪仙。
白色、梨花、清澈、谪仙……这许多词慢慢串联在一起,脑中有根神经忽动,沐泽?
“大哥?”怎么会是他?她不是在北邙山上吗?难道还在梦中?绝境里寄望有人来救她,然后出现了这个她心目中的大侠?
沐泽纯澈的脸上闪过欣喜,“然弟,你终于醒了。”
想要抬手去摸一摸眼前的人是虚幻泡影还是真实的,可手没抬动,只动了手指就觉全身仿佛被鞭挞过一般,“嗯……”缓缓吐了一口气,忍耐着等待刺痛过去。
能感觉到痛,那就不是梦了,是真的。陷入黑暗前的记忆如潮而来,在带着彻骨的恨意和绝望中,她闭上了眼。岩缝,果树,白雪,保胎丸……
孩子!她骤然清醒过来,瞪大双眼,想用手去抚摸腹部,可是哪里有抬手的力气,她甚至都抬不起身子去看一眼那处,只觉浑身没有一点知觉。
在那最后的时刻,宝宝跟她抗议,痛的在地上翻滚,保胎丸掉落地上,指尖的距离够也够不到,可最终靠着恨意积聚的力量拿到手中咽下。这些她都记的清清楚楚,可是宝宝呢?他……还在吗?
冰凉的手触及到温暖,是沐泽握住了,牵引着放到了她肚子上,柔声道:“然弟别怕,孩子还在,我给你输了内力,也喂你喝下了安胎药,你和他都好好的。”头顶上的俊颜温和地笑着,如春风拂过一般。
你和他都好好的……一句话就逼出了染青的眼泪,这是天地间最动人的语言了。目光从他脸上转移,任眼泪迷蒙而下,模糊里看到上方的屋顶。真好,有屋瓦遮,没有风雪和看不到头的路了。
她终于绝处逢生,获救了。
“大哥,你怎么会找到我的?”茫茫雪山上,沐泽怎会找来,他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沐泽的眼中露出一抹心疼,袖中的手要握得多紧,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去把她拥进怀里。初见她时,她虽然眼底有着轻愁,却没有如这般绝望。
此刻的她,浑身骨瘦如柴,肚子挺起,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因为她几乎就是皮包骨了。他发现她的时候,倒在岩洞里奄奄一息。他的手几乎都是颤抖的,害怕探往她鼻前的手指,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在察觉有微弱气息后,立刻拿出怀里的续命丹,先保住了她的命脉。然后用斗篷抱起她快速下山,寻找大夫为她医治。就这样,她也整整昏迷了三天。大夫说,她寒气入体太深了,就算醒过来,身子也不会好利索。需要长久调养,才有可能恢复。
“然弟,你被劫持出东云皇宫的事,已经天下皆知,我又怎会不知?多方查探,知你往北定方向而去,立即就找了过来,邙关查访甚严,猜测你可能进了北邙山,想从山上翻越过关,果然被我在岩石下找到了你。”
当初离开时知她罗敷有夫,而那良人还是身份极尊贵之人,顿觉痛彻心扉,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相见。哪里知道居然劫难会发生在她身上,此时再见,她再不会笑颜如昔,眼中藏不去的悲恸和绝望。
人生若真的能如初见,如果她还能像那时的喜乐,那他宁愿不再见。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尝到人们常说的咸涩的味道。沐泽笑了笑,把眼角微微的湿润在笑容里掩盖住,柔声道:“然弟,等你修养一阵子,我就送你回他身边好吗?”既然都有了他的孩子,定然是爱他入骨了吧。
染青愣愣看着男子梨花般纯净的笑容,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情意吗?嘴里泛起苦涩,故意忽略他的问题,转过头打量四周,醒来一会,已经些微有了点力气,不至于不能动弹。“寒玉呢?”记得陷入昏迷前已经天黑了,沐泽在山中找到还有气息的她,时间应该与寒玉下山后找人回来救她很吻合,应该会碰上的吧。
清俊的脸上却露出不解的表情:“寒玉是谁?”当初东云街头时,寒玉与染青一样都用了假名,故而一时莫名。
染青一惊,难道没遇上?想起什么,抬手一摸脸上,那张人皮面具没有了。
“你脸上的面具被我拿下来了,那东西戴久了对皮肤不好。”沐泽温和地说,说起那面具,当他看到的时候,不得不赞叹的确做工很精致。可他既然有意去山中找人,自然是不会错过每一个可能,当时只略微一观察,就认出是然弟了。
染青想可能是寒玉带了面具,沐泽没有认出她来,所以错过了,揪住他的衣袖问:“大哥,你上山的时候有碰到什么人吗?寒玉与我一样也戴了人皮面具,她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时跟在我身边的人,你们还一起对抗敌人过的。”
沐泽眼中闪过了悟,经这一提醒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了,可是:“我上山的时候,并未遇到人,只在岩缝里发现了你,没有看到其他人。”
“那你是何时上山找到我的?”
“三天前,找到你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若不是我警觉附近有人气,可能就会错过你呆的那个岩洞。”因为看到那里有果子摘动的痕迹,所以他才走到近处去看的,也幸亏他谨慎地去看了,才能救下她。
那北邙山被雪覆盖了后,路就看不清了,可能沐泽与寒玉走岔了路,没遇着。
轻叹一口气,老天总算慈悲,让她和孩子熬过了风暴,熬过了黑夜,也等来救援。宝宝,你和妈妈真是福大命大。
温柔地轻抚小腹,鼓鼓的似乎很柔软,又似乎很坚硬,一种说不出的充实感,那是生命的感觉。“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呢?”
“是北邙山脚下一个小镇的客栈,地处北定。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带你到最近的镇上找大夫医治。”
染青点点头,这她知道,南绍境内最近的镇到邙关需要三天的路程,而邙关一过入北定境内,就是一个小镇。这也是猎户家遭逢官兵洗劫后,猎哥打算过邙关购置东西的原因。想了想后请求道:“大哥,你帮我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在这两天上北邙山,寒玉要是找不到我肯定急坏了。”
沐泽点点头。
“少爷,安胎药熬好了,你看是现在给姑娘喝还是……”一个少年忽然推门进来,引来两人的注目,他也停住了声音。
来人正是当初跟在沐泽身旁的书童清歌,这许多时日不见,竟然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也消退了些。染青朝他温软一笑,清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把药端过来吧。”沐泽温和地吩咐。
清歌扬声应答就转身而去,没过一会,一碗浓黑的药汁端了过来,还附加了一碗鸡汤,香味顿时把染青的胃口给吊了出来。一路坎坷逃亡,银两拮据到后来几乎身无分了,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一顿好的,到了北邙山时只能拿野果子果腹。
沐泽扶她坐起来,用枕头在她腰后垫好,先递过安胎药,只一闻味道,就觉异常熟悉,里面定也加了参在里面。感激地朝他一笑,就着碗口吞咽,药汁到嘴里涩涩的,不算太苦。
随即鸡汤入口,冲去了嘴里的药味,顿觉这汤是天下间最美味的。
大哥,谢谢!这是染青心里头的话。
镇上呆了两天,沐泽带回来一个消息。这几天的确有人上过山,那山上的脚印很多,显然人数不少。从脚印的深浅来看,应该都是武功很高的人,习武之人身体总会比常人轻便些。
染青心中踌躇,如果是寒玉就算带了人上山,也只会是普通人,不可能是会武功的人。此时北邙山出没一群这样的人,极有可能是华谨皇后派来的人或者是南越尘追来了。想到这里,就知此处不宜久留了,沐泽只有清歌一人在身边,就算他武功再高也难是他们的对手。
可寒玉怎么办?会不会她在进山找自己的时候,也发现追兵来了,于是暂时躲起来?
与沐泽一商量这事,当下就决定即刻离开,寒玉的消息他会雇几个当地人寻找,若能找到就先报平安。于是,染青就跟着沐泽踏上了未知的旅程,开始了北定之旅。
正文卷228.亡命天涯
好暖……
风暴侵袭,漫天白雪,居然也会这么暖啊。不对,不可能会觉得暖,难道她死了?可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肩膀那里在抽搐地疼?有痛觉就应该没死啊。
寒玉从昏沉中被疼醒,条件反射地去抚肩膀那处伤口,视线所及可见已经被粗糙地包扎起来,鼻端有股药味。最后的记忆停在肖奈挥掌而下,是谁救了她?
她没死,那姐姐呢?猛地弹坐而起,撕扯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盖在身前的被子往下滑,“啊——”惊呼,连忙拉起被子裹住,她的衣服呢?怎么是**着的?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吓得寒玉瞬间僵住,这屋里有人?惊恐地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正是发音来源之地,眯起眼凝目,果真在那处看到一个黑影,只从轮廓看,就知是个男人。回想刚才那声笑音,惊疑地问:“肖奈?”
黑影从暗处走出来,露出了冷酷如死神般的脸,他的唇角习惯性地上扬,勾出邪冷笑容。他问:“不是我,你想是谁?”
寒玉的牙齿紧紧咬住,眼睛瞪得很大,犹如看死敌一样。所有的记忆回炉,雪地里遇见白熊,他双箭射死它,然后质问她姐姐在哪,为求生她亡命奔跑,他在身后故意射箭吓她,直到最后她摔倒在地,感受到死亡的冰冷和恐惧。向天狂吼,为何老天要对姐姐这么残忍?
一幕幕,都是心沉到底的回忆。
可是,姐姐怎么样了?
不顾与他眼神对阵,急急而问:“多久了?”
肖奈挑眉,斜着眼睛看她,“什么多久?”
“我昏迷到醒来,是多久了?”看看外面天色还是黑的,“是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还是一夜?”如果是一夜的话,那就糟了,那雪山上有猛兽,姐姐会不会遇到?而且看那时的情形,姐姐衣着单薄,夜里寒气一来定难熬啊。
“十天。”
寒玉呆住,怔怔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你已经昏迷了十天。”肖奈冷冷道出实情。
十天?已经是十天后?那姐姐……她在雪山上,就算一夜不遇野兽,如何能撑得过十天?心口彷佛被砸了一锤子,差点呼吸不了,“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在骗我的是吗?肖奈,快说,你是不是在骗我?”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
可肖奈看着她的眼中,除了冷酷,还有同情,一种彻骨的绝望钻进心底,她浑身开始发抖。她以为自己迟了救姐姐的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迟是十天!
肖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肩膀上的骨头碎了,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用迷药把你迷昏了,才不会觉得疼。”他说的漫不经心,似乎看不到寒玉眼中的祈求。
沉默片刻,寒玉忽然咬牙切齿从床上向他飞扑过去,顾不得身上赤裸,嘶吼道:“混蛋!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来杀我们?你害死了姐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拼了命的不顾伤口撕裂,手脚并用朝他脸上抓住,想去掐他脖子,没有一点章法,只想跟他拼命!
肖奈只用单手就抓住了她两只手,视线转到那处伤口,又渗血出来了,眼中闪过恼怒,轻喝道:“你疯了?”语气不算重,神色却冷了下来。
寒玉也不惧怕,声音比他吼的还大:“我是疯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冷血无情的畜生呢!”手被拿住,就用脚去踢,只想把满腔的愤怒发泄。肖奈忍无可忍,直接抱了她的腰,往前两部把人给压进了床里,双脚并用压住她的腿,终于让她无法动弹。
原本怒瞪的眼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两腮,寒玉开始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肖奈皱眉轻声道:“别哭了。”他不会哄人,声音很硬,见没有效果,哭声更大了,不由提高声音道:“好了,她未必会死。”
寒玉顿时止了哭,无声抽噎着看他,眼中闪过疑惑。
肖奈神色别扭地道出了当时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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