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回来真武祠后，我还没有见过李降龙呢。
主要原因是，她现在被诅咒侵蚀，身上总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状况，灾连祸结，厄运不断，而我在归墟里又压榨天图石过甚，至今身上还有许多伤口没有完全恢复，正是气血两虚、精神不足的时候，对邪祟与厄运的抵抗不足，甚至说是最容易受到侵害的时候。
这种时候，我确实和李降龙互相规避一下比较好，不过我回来真武祠也有几天了，这阵子身体恢复不错，力量也渐渐休养回来了，虽不是全盛时期，但料来与她相见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院子里已经飘荡着饭香味儿了，我吸了吸鼻子，便知道晚上是引娣婶儿最拿手的韭菜豆腐馅儿包子，又看了眼渐渐垂落向西方的太阳，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在暗室里磨蹭了不短的时间，而今正是倦鸟归林的时间。
这个时间，我师父会诵经做晚课，这种时候就是要求个清净，旁边是不方便有人的，所以李降龙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张歆雅那屋了。
我四下扫了一眼，见无双和水生哥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在帮引娣婶儿做饭，鹞子哥则在训练场那头练习飞刀，一柄柄寒光四射的小刀“咄咄咄”的精准命中靶心。
在正殿那头，一条状似沙皮、健壮无比、毛发乌黑油亮的大黑狗正卧在台阶上，老白头枕着大黑狗，与那黑狗正一道儿看着一本书，书皮子虽然用报纸包住了，不过夕阳照射下，透过轻薄的报纸，仍旧可以隐隐看见书皮儿上印着一个光着大屁股的女人……
见我出来，老白和那条大黑狗抬起同时抬起爪子冲着我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至于其他人，直接把我当成空气！
世风日下啊！！
想当初老子也是真武祠里一朵花儿，大家都得围着我转，到如今，除了我师父外，就剩下一堆虫子和狗，外加一个性格特别狗，很难确定他到底是人还是狗的猥琐老男人还肯理我了。
张歆雅不在院子里，估摸着正在照料李降龙，那女人现在身边离不了人。
跟老白点点头打过招呼后，我径自去了张歆雅那头，原本把我当空气的众人，下意识的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
进门刹那，一股子极其浓郁的恶臭扑鼻而来。
那种味道很难描述，像酒后的呕吐物，又像腐肉，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老人身上才会有的味道，像是老油味儿，我管那叫做暮气，从道家的医学观念来看，是人年迈之后，机能下降，阴阳失调，邪气晦气常常侵体，导致人自内而外散发出的让人不适的味道。
这诸般味道混淆在一起，实在是言语难以描述，谈不上恶心，但腹中像是堵着什么似的，不吐不快！
“好邪恶污浊的气息，没错，就是那种诅咒的力量。”
卫戎嘀咕。
“那个大姐姐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她每天都在恶化。”
小白之前跟张歆雅和小稚住在这边，接触过李降龙，此时低声说道：“我记得你回来的时候，我看她还没这么严重，模样有点怪，最起码屋子里没有这种气味，现在……应该是这几天又恶化成了这样。”
在他们的嘀咕声中，我朝里屋走去，刚到门口，便看见炕上躺着一个怪物！
没错，就是怪物！
至少在它身上，我看不到半点李降龙！
数九寒天不烧灶火我们都用不上厚被子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只余下一颗脑袋还露在外面。
至于那颗脑袋……那哪里还是个头颅？分明就是一颗发霉的橘子！！
她的头发披散，散开铺在炕上，整个脸上都覆盖着淡蓝色的霉菌，那霉菌层层叠叠，将她整个面部都覆盖起来，堆砌起将近两三公分的厚度，让她的脑袋看起来就是毛茸茸的一坨，透过那些发霉的菌丝，隐隐约约可见菌丝之下色彩斑斓，仿佛她的皮肤就是这般颜色，但这样绚烂的色彩无法让人产生任何精神上的愉悦感，那种感觉就像是见到了大自然中色彩斑斓的毒蛇、蜥蜴似的，只会让人本能不适……
我注意到，那些菌丝是在生长的，不停的顺着她的头发向上蔓延，此时她贴近头皮的地方就连发丝上都沾染了这些东西。
一只乌黑枯槁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那只手上覆盖着厚厚的角质层，就像是一块块黑色的蛇鳞一样，骨骼极为凸显，而且有些扭曲，指甲相当尖锐，呈黑青色。
无论是何人来看，眼前这个都像怪物多过像人。
张歆雅正在洗脸盆里涮着一条毛巾，水温很高，她的双手都被烫的红彤彤的，毛巾打湿又拧干后，她用毛巾擦拭李降龙头上的霉菌。
热气腾腾的毛巾往李降龙脸上一盖，那毛巾之下立刻传来“滋滋”的声音，就像是炒菜似的，紧随其后便有淡淡的黑气蒸腾出来，空气里弥漫着烧猪毛的味道，毛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变得乌黑。
躺在炕上的李降龙浑身剧烈抽搐了几下，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须臾后，张歆雅拿起了毛巾，毛巾覆盖下的霉菌不见了，反倒是李降龙脸上乌漆嘛黑的，像是被泼了满脸的墨水。
张歆雅用毛巾轻轻擦拭了一下黑色的汁水，那汁水瞬间被抹的干干净净……
李降龙的脸终于暴露了出来，有了一点人的轮廓，只是皮肤上覆盖着密密匝匝的绒毛，那绒毛多数为黄色，偶尔有黑色的斑点，使得她看起来像金钱豹成精了似的。
张歆雅盯着李降龙定定看了片刻，见再没有霉菌生长出来，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叹了口气，道：“今天情况又比昨天严重了一些，唉，也不知道老舅到底有没有想出化解办法来，这样下去，你哪里能受得了啊，每一次这么弄都跟抽丝剥茧似的，太伤身了……”
“连累你们了……”
李降龙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是赤金色的，轻声道：“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有你们，我已经死掉了。”
张歆雅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是想说，这样还不如死了，对吧？”
李降龙咧嘴笑了起来，随后特认真的说道：“不到快死的时候，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个人到底有多想活着，我想活着，所以，我什么罪都能受。”
“别想太多，总会有办法的。”
张歆雅点了点头，将那块毛巾扔进了脸盆里，此前她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李降龙身上，而今见李降龙无事，终于放下心来，总算是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孔，在这一刻忽然阴云密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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