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小的道观是龙虎山天师府的私产,据说是当地一个正一道的信徒出资修建的,此人在当地也是个有名的富户,自小崇道,曾经前往龙虎山听过老天师讲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几次想要放下一切跟随老天师修道,最终被以没有天赋缘法为由拒绝,这人心灰意冷下回到老家修了这座道观赠与天师府,自己平日里没事时会来小住几日,除他外,观内也就只有两三个龙虎山上的边缘弟子常驻,因为不是什么有名的道观,更没有佛门那等巨龙香火的能力,这里常年冷冷清清,这一次如果不是青竹定在了怀化,恐怕就连天师府都要遗忘这个地方了。
如今随着湘西之事的发展,这里难得热闹起来,进入道观后,我见道观里已经有了些陌生的面孔。
青竹和我说,这些人都是天盟的人,一直负责华中地区的一应事项,离得近,来的也就快,后面陆陆续续还会有不少人过来,都是分散在各个地方的办事人员,天盟本部里会不会来人目前还不确定,得看我们进入湘西后的情况,按照事态发展来布局,不过就算是这些散落在各地的人员,凝聚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这话我是信的,前往客房的路上我大概见到了五六人,这些人遥遥对着青竹行礼,道行最低的一个都达到了归鼎层次,最高的一人恐怕已经踏入了观自在的领域,每一个放出去都是不大不小的高手,汇集在一起,料来应对湘西之事足够!
为了打消我的疑虑,青竹又强调,来这里的人手都是她的人,没有别的天盟势力伸手过来,所以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最担心的那种情况肯定不会发生。
见到这些力量,我安心很多,一路舟车劳顿,堪称马不停蹄,到了张婉安顿好的客房后,我立刻上床小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也没有在四处走走,盘坐在房间里打坐修行,马上就要进入湘西了,我必须时刻保持巅峰状态。
临近太阳落山时,张婉来了,倒没有什么事儿,言称代她爷爷来跟我打声招呼,与我闲聊了许久,时而提及修行的问题,时而又询问一些真武祠的事情,倒没有打探的意思,纯纯就是和我拉家常。
如果中午的时候老白没跟我说那些屁话,她的忽然来访我或许不会多想,可偏偏有了老白那一出后,我就觉得有些别扭了。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旁人的一句话不敢说一语惊醒梦中人,但也会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只待时机成熟,就会迅速生根发芽。
对我来说就是如此,这个时候我越看张婉,越觉得她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我从不是个自恋的人,也没有那种女人但凡和我多说句话,我就认为人家喜欢我的习惯,无奈张婉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我从打坐中醒来,满脑子都是内观自身时的画面,心思就不在这里,说话时不可避免的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回应几句,表现的极为冷淡,可即便如此,张婉仍旧没有拂袖而去,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情商很高的人,绝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在如此生硬的局面里,仍旧应付的游刃有余,很会带动人的谈兴,话题总能挠到人的痒处,有时就连我都会忍不住多说上几句。
若无求人之处,怎会如此低声下气?!
有了老白中午的提点,此刻我细细一琢磨,灵光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连带着中午青竹说起张婉时的揶揄神情都联系在了一起,刹那之间,这一切就都了然于胸了。
于是,我打断了张婉,轻声问道:“这是老天师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喋喋不休的张婉话音戛然而止,大概完全没料到我会直接怼到脸上,神情间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错愕变成了略带僵硬的笑容,眨了眨眼睛,道:“卫师兄,您在说什么呀?”
她应该是听懂了吧……
老白说的对,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子。
不过有一点老白看错了,对方还惦记着我师父说的这门婚事,可不仅仅是只图真武祠这份力量,对方想要的更多。
我心下轻叹,不理会她,低着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所以,这就是老天师的办法么?投机取巧这事儿,可要不得呀!
其实说实话,家业大了,总想要传承下去,这没毛病,任谁都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古往今来那些家大业大的,不都是这么干的嘛!
就像那汉高祖刘邦,得了天下后二话不说把天下分封给了自己的子孙,还说什么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这话不就是说,只要是我的子孙,都能当王吗?他难道不知道这话会滋生出那些封王的野心吗?会导致皇室内斗、封王造反吗?他当然清楚了,不过无所谓,不管谁当了皇帝,只要姓刘,那就都是他的孩子,肉烂在锅里了,怕什么?
你家的老祖宗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嘛?
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在天盟里面,屁股可不能坐歪了!
既然事情捅出来了,有信任危机了,那就通过正当的办法去解决。
妄图通过我来化解危机,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当然,我知道这样对天师府最好,能捞着一个道行还算不错的女婿,又能获得真武祠的支持,同时呢,凭我跟天盟之间的关系,天盟恐怕也不会跟天师府清算。
多么合适的买卖,不光化解了危机,还从危机里得到机会,要说算账,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老天师更会算账的了。
可问题是,没这样做事的,天底下的好处不能光被你们天师府全占了,想得太美,现实骨感的会让人疯掉的。
看在老天师之前曾帮过我、给我看病的份上,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们这些手段青竹看的明明白白,今天就在下车的时候,她一脸揶揄的说,老天师最近可是非常活跃呢,付出特别多,连最心爱的孙女都丢出来了!”
我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婉自然没法子再遮掩下去了,收起了那一副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笑容,一直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脸色剧变:“青竹姐难道已经对我们不满到如此地步了吗?”
“你说呢?”
我觉得有些好笑:“她没吭声,在等着你们的表现,结果你们反而惦记着通过抬出另外一个人,让她咽下这口气,你说她到底是更气了呢,还是更气了呢?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出现裂痕,要想弥补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能不付出代价,反而还想把坏事变成好事,老天师走过那么长的岁月,难道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吗?”
张婉正色道:“请卫师兄明示,天师府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修复这份信任?”
“我已经告诉你了,屁股不能坐歪,既然坐在了这一边,就得坐稳了,不要让人看出你们有想要挪屁股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被自己给钉死在这儿,永远也挪不了屁股,这样大家都放心。”
“那,怎么个把自己钉死法儿?”
“做掉水王爷!”
我眼皮低垂,实则余光一直在打量着对方。
张婉的脸色在短短瞬息之间变了几变,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样就能确保吗?”
“可以确保,我说的。”
我淡淡道:“我不光可以和青竹说,我甚至可以去天盟找女帝说!”
“好,我知道了,多谢卫师兄指点,张婉先告辞了!”
张婉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起身默默离开了。
……
(第一更,这是个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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