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妖墟而言，天官，确实是个禁忌名词。
站在妖的视角，卫氏一族，代表着血与死亡，是黑暗和动乱的源头。
就算是胡家都不例外，甚至他们就是曾经的受害者之一，只不过卫氏一族带给他们的是精神伤害，而不是肉体伤害，至少没有把它们杀得人头滚滚，但它们在妖墟扎根那么久，狐妖一族偏偏还净出狐媚子，和其他族群联姻通婚不计其数，亲朋好友遍地，那些亲朋好友被卫氏一族肉体伤害的可就不计其数了，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算是漫长的时间都愈合不了。
所以，是的，胡家也排斥着卫氏一族。
只不过因为胡仙儿、胡媚在，它们不会反叛，仅此而已。
但要说出请卫氏天官去镇杀曾经的亲朋好友这话，还是挺难的一件事情，这句话能说出口，可见胡媚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这一点大掌柜的分析的没错，至少我是没想到，原因不外乎就是我和胡仙儿、胡媚的相处的不错，下意识的忽略了其他胡家子弟的看法。
简单来说就是，是我自己活的心里没点逼数了，压根儿不知道自家在妖墟的名声有多臭！
看来涉及到妖墟的事情，我还是多听听大掌柜的看法。
“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大掌柜的斟酌着说道：“这仅仅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
我总觉得，妖墟这时候反水太奇怪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水王爷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整个妖墟反水。”
“妖墟反反复复也不是头一回了，历代天官巡视妖墟，都会铁血镇压，这没什么奇怪的。”
我说道：“水王爷撺掇那些老怪物，是用妖墟里的一个古遗迹作为彩头，他说那里有长生的机会，那些老怪物行走在死亡边缘，这个说法对他们的诱惑力太大了。
不过对于本就寿命悠长的那些妖祟来说，这个噱头完全没有任何诱惑力可言，我想水王爷应该是给出了其他承诺。
至于这个承诺是什么，我大概能猜到。
比如，力量。
如今妖墟的妖族，其实都遭到了阉割。
这是历代天官征战妖墟的结果，作为战败者，他们的传承会遭到阉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比如，妖文的传承。
上古妖文，犹如卫氏一族的祭文一样，是传承的根本，就像是文字对于一个文明的意义一样，那是文明的基石，是施展许多术法的基础。
但是，卫氏一族不允许妖墟的妖族使用上古妖文，在过去的岁月里，卫氏一族彻底磨灭了他们的妖文传承，并且不许他们触碰，一旦有人钻研妖文，会立刻遭到惨烈的打击，动辄灭族。
这是要从根本上扼杀他们，于是，漫长的岁月以来，妖墟的妖族始终都保持在一个可控的状态，大概就是它们学会了吞吐日精月华，但很粗糙，仅仅达到开了灵智而已，能成为大妖已经是万中无一，至于妖王，多少年了，就出一个胡仙儿，而且胡仙儿还是因为追寻卫氏天官的足迹，有了一番奇特遭遇，历经千劫万险才走到这一步的。
它们的上限被扼杀了，前路被截断。
很明显，妖墟的妖族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想，那个古遗迹里或许有妖文的传承，水王爷就是用这个打动了它们，那些脑后有反骨的妖祟最终站在了水王爷那一边，这件事应该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大掌柜和常姑姑听的目瞪口呆。
常姑姑打了个哆嗦，小声道：“这是我能听的事情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什么谁都能听的事情，妖墟那些东西可能确实有一部分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绝大多数依然浑浑噩噩，这等事情传出去，妖墟顷刻就会大乱。
一只生活在井底的蛤蟆，无论何时，你都得告诉它，对，没错，世界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大，只有这样它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那尺寸之地。如果你告诉它，世界很大，它就会不由自主的萌生出想去看一看的心思，不断的尝试越狱。
这是公子御寇告诉我的道理，当然，这些事情也是他和我说的。
虽然在此之前我就从蛛丝马迹猜测到了一些，但了解的内幕远远没有这么细致，如今告诉大掌柜和常姑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们和妖墟有瓜葛，我必须得让他们明白这次到底是个什么性质，彻底放弃幻想。
大掌柜到底还是更加稳健一些，虽然震惊，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摇头道：“好吧，这确实算是个理由，但，我觉得……哪怕是上古妖文，也不至于让他们这么激烈的反水。
惊蛰，你还是低估了妖墟对你们卫氏一族的惧怕。
毕竟你们不是被伤害的一方，当然不会出现刻骨铭心这种情况，但卫氏一族对于妖墟来说，绝对是没齿难忘的。
尤其是……当代还有天官活着！！
你那位老祖宗悍然对天盟出手、一把险些捏死六扇门门主的事情，不仅仅传的玄门世界里人尽皆知，就连妖墟也知道了。
胡媚第一时间就和我联络确认过，当她得知当代还有天官活着，你猜猜她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她当时脸色刷白，反反复复的问我，她有没有得罪过你，你在跟我相处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对胡家不满的地方，她还问我，能不能帮她牵个线，她想要见你一面。
胡媚和你相处的很好，胡家和你有很深的渊源，可就算是这样，胡媚依然害怕了，其他那些妖族可想而知！
在当代有天官的情况下，它们……还是反了！
它们怕卫氏一族怕的要死，依然……反了！！
它们怎么敢的啊？
不想活了吗？还是觉得卫氏一族手软？
卫氏一族手软不软，天底下没有比妖墟更清楚的了，凭什么啊？就凭水王爷身边那一园子老葱吗？谁给他们的勇气？恕我直言，在一个卫氏一族有天官在世的年代里，水王爷身边那些老葱无法给妖墟底气，上古妖文也不能驱动他们这么冒险。
妖文好，活着更好。
哪怕得到了妖文，卫氏一族的天官降临，它们也没机会去学。”
嘶！！
我眼神微变：“所以……”
大掌柜神情凝重：“所以，妖墟、水王爷的身后，有更大的一股力量在推动，绝不仅仅是那些黄土都埋到脖子上的老怪物！
是这股力量给了妖墟底气，他们认为，这股力量可以对抗，不，甚至是压制那位活着的天官！！”
更大的一股力量……
我莫名的想到了战死在妖墟的那两位天官——卫殊、卫冲！
同一时期陨落在妖墟的，还有上一代的凤凰——九凰！
卫殊战死后，尸体消失。
当时，有一个见证者——胡仙儿。
但是随后胡仙儿就疯疯癫癫，直到上一次我踏入妖墟，她才终于从迷失中清醒，醒来后一夜悟道，成为妖王。
那个时候，她意识到了什么，曾经和我说过，她并不是因为见证了卫殊的陨落，精神受到刺激才变得疯疯癫癫，而是……有人对她动了手脚。
于是，她不再管胡家的事情，走入妖墟深处，前往卫殊战死的地方，去寻觅当时的真相。
所有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只黑手。
妖墟深处有一只黑手在推动这所有的事情。
当大掌柜的提及有更大的一股力量在支撑推动现在的事情时，我本能的想到了那只黑手。
难道，真的是那只黑手吗？！
“卫哥儿，卫哥儿……”
常姑姑推了推我，我回过神来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为那位祖先……这一次来了吗？”
她指的是公子御寇。
我摇了摇头：“他来不了，有些事情，前往归墟了。”
常姑姑面色一白，整个人就像是抽去了精气神一样，瞬间萎靡了下去，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女帝出问题了，天官不在，我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氏一族衰亡时，天下所有人都希望卫氏一族永远走不出至暗时代，人人都说天官残暴好杀，好像整个世界都容不下我族。
如今，妖墟动乱，板荡之际，又人人希冀卫氏一族有天官镇守。
哪怕是一直支持卫氏一族的常姑姑做出这样的表现，我心里依旧有些五味杂陈。
叹了口气，我打开烟盒，将一颗香烟叼在嘴上，心里在盘算着这个事情。
事情大条了。
严重性又一次突破了我的预料。
啪嗒！！
我打着火，可不待点着嘴上叼着的烟，一阵浓烈的恶意锁定了我。
火光熄灭，我扭头看向窗外。
恶意，源自于外面，完全不加掩饰。
……
（第二更，字数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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