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没有大鬼王了?
不能啊。
你离开后,几位鬼帝合力贯通一处,窥视这里,捕捉到好几股大鬼王的气息。
这些大鬼王只是因为这里环境有问题,不能凝聚法相,一旦归化到阴司,要不了多久就踏足那个领域了。
几位鬼帝连怎么分配这些大鬼王都想好了,为此吵的面红耳赤,有两位甚至还动手了。
怎么会……”
吠陀嘀咕,随即反应过来,鬼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该不会是……踏出那一步,站在天官领域了吧?”
我微微颔首。
“嘶!”
吠陀惊得后退一步:“那些大鬼王,该不会是被您给……”
不知不觉间,他用上了敬语,对待我的态度无声无息间发生了变化,不似从前一样亲热,谈不上疏离,更多的是敬畏,看起来有些拘束。
天官领域是一道鸿沟,仿佛斩断了过去与现在,许多东西在旦夕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本想说他不必这样,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站在吠陀的角度,此时我还是我,但又和从前大不同。
天官领域的卫氏一族高高在上,已经是可以踏足阴司,径自登上酆都山与那位纵论阴阳的存在,不再是不久前那个被鬼帝吓唬的年轻人,阴司也要慎重对待,即便真的拍死一个鬼门关上的守将,最后大抵也是不了了之。
过度的亲近意味着有时难免过火,在彼此身份差距太大时,做朋友很难,因为说不准哪句话就会触怒对方,偏偏对方要想惩罚自己很容易,把安危寄托在对方一念之间是幼稚的,倒不如保持距离,恭敬有加,这总不会错,从前的那几分香火情也不会断,受益无穷。
吠陀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我说什么都无用。
“让那几位鬼帝不用惦记那些大鬼王了,它们身上有很大的问题,大概率是那只黑手亲自动了手脚,带到阴司也是灾祸。
这里还有很多鬼王,有无数妖魂。
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场饕餮盛宴了。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都不能太贪心。”
我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吠陀的肩膀。
一点金芒在我指尖绽放,那是一缕精纯的血脉,缭绕似一束金色的花火,弹指间凝聚出一枚祭文冲向吠陀,最终隐没在他身上。
“按照我告诉你的路线去走,应该不会遇到鬼王这种东西,如果遇到,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一缕精血烙印能保你一命。
对了,来日成了鬼王,在阴司雄踞一方,记得把你的尊号告诉我,封疆在哪里也说一声,回头老白他们给你烧银钱也有个去处。”
“这怎么敢……”
“不要推辞!”
我打断吠陀,看着他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轻声道:“你有你的生存之道,我不多言,换我是你,大抵也会如此,但朋友一场,你也不必防我如防猛虎,最起码,我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个你熟悉的卫惊蛰,难道不是吗?未来某一日,就算我真的成了那种高坐世外的怪物,烧几个纸钱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更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去记恨老友。”
吠陀黑紫色的肥厚嘴唇蠕动几下,终是低头,小声道:“多谢天官体谅,咱已经是个老鬼了,习惯了权衡……”
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吠陀鬼脸隐隐有些扭曲,似在挣扎,直至我走远,才抬头大声道:“卫哥儿,你如日中天的时候,咱不敢跟你吆五喝六,未来有一日,如果你落难了,去阴司,咱那有酒有肉,但我更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来!”
我脚步一顿,微微颔首,最终远去。
这一刻,某个东西正在死去。
我知道,死去的是那个年方弱冠到处求活的年轻人,死去的是那个在鬼门关城头和几个老鬼饮酒吹牛的年轻人。
活着的,只是卫氏天官。
或许,唯有在真武祠,我才是卫惊蛰。
不久后,我回到了扎营点。
那头的动静很大,瞒不过胡仙儿等人。
阴司降临了,要大掠天官坟场,我在此间的谋划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与我无关了,我得继续上路,他们早已预料到这一点,东西已经拾掇好,经过短暂的休憩,众人的精神头看起来都不错。
随口与众人打过招呼后,我们再度上路,追寻着天穹中那道稀薄许多的血色长虹一路前行。
这条路,远比我想的要遥远的多。
一路上,到处都是乱象。
阴司的大军彻底降临了,那些早已串联好的鬼帝们将此地当做一个巨大的餐桌,早已划定好自己的用餐区域,我们虽然提前一步出发,可走了没多远依旧撞上了阴司的大军在攻打一座鬼城,想必是我们追着血色长虹走,不知不觉间饶了路了,这些阴司大军抄着近道居然神奇的出现在了我们前方。
各种鬼影铺天盖地的淹没了那座城。
城墙上是一串串像蚂蚁一样攀附的阴兵,上空那些鬼将直接越过城墙,冲击护城大阵。
一只大手从远处探了过来,一掌拍碎那座大阵,连带着一段城墙随之坍圮,阴司的大军如潮水一样涌入城中,随后那座城中哀嚎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远处,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浮现出来,他在极远处,周身阴气缭绕,看不清真实容貌,唯独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鬼帝,我在阴司时并没有见过对方。
对方的灵觉非常敏锐,竟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我们,猩红的眸子凝视着此地。
我回头寂静无声的与它对视。
片刻后,
那尊身影冲着我的微微点头,我同样颔首致意,对方渐渐隐入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可怕!
神话时代的征战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里的事情,是拉开了动乱的帷幕,还是在了结神话时代的阴影?”
鹞子哥轻叹,亲眼见到阴司大军是如何攻城的,对众人的冲击力很大。
“走吧!”
我督促众人上路,心里却在思索。
刚刚那名鬼帝是谁?
应该是阴司的鹰派之一,和两位东方鬼帝同一阵营,不过看起来鹰派的有些过分了,对我族也抱有敌意。
站在天官领域,我的灵觉何其敏锐,能感受到对方在刚才是有些蠢蠢欲动的,想掂量一下我族,但权衡之后还是放弃了。
不过,他应该不是老牌鬼帝,身上道的气息并不强烈,应该是刚刚踏足这个领域,我觉得自己或许能与这种新生的鬼帝掰掰手腕子,方才也其实也掂量一下对方,顺便看看如今自己的成色,对手不到法相层面,如今已经很难让我检验自身了。
可惜,这个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接下来,我们见证了一个动乱的天官坟场。
到处都是阴司大军在押解阴人,那些阴人被特殊的法器捆成一串,哭泣着前行。
也有些阴人逃脱了,到处乱窜,有几波不开眼的甚至对我们这一行人产生了想法,最后都被我一巴掌呼死了,同时被呼死的还有阴死一个鬼王,那东西同样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惦记上了我们这一身血肉精华。
两天后,诸多鬼城远去,我们进入一片黑色的荒漠。
这里到处都是沟壑,天地间的力量很不稳定。
昔年这里应该有很恐怖的强者交手,留下的痕迹到现在都没有抹去。
我猜测,当年在此地出手的应该就是圣武,在这里遇到了大战。
或许,此地才是当年真正的战场,已经是天官坟场最深处了。
又走了一日,我们穿过了这片黑色荒漠,天穹中的血雾在这里呈现出一条道抛物线,坠向地平线。
“到地方了!
黑手,水王爷……
你们,在哪里呢?”
我凝视着地平线,轻声自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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