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候,山上下了一场小雪,降雪量很少,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霜色,脚在上面一踩,鞋底立刻就会带走所有积雪,露出下面略显湿润的土壤,太原这头本就不是什么风沙很凛冽的地方,与我老家晋西北那等旧时的边关苦寒之地不同,似这样的薄雪,在没有寒风的干扰下,是最容易留下脚印的,下面的土壤稍稍泥泞,不光积雪上有印子,下面的泥土也会留下痕迹,即便雪化了脚印仍旧会存在很长时间。
?那只兔子早已逃之夭夭,远远的离开了我的精气神观测范围,可当我和无双出去的时候,对方留下的一连串脚印却清晰无比,前边的脚印是并排着的,后面的脚印一前一后,可不正是兔子的脚印嘛,这脚印一直绵延向远方,成了最好的指路标记。
?我和无双便一直沿着这脚印子追踪,从对方翻墙偷窥的地方兜了一圈,最后竟直奔着后山去了,眼看着跨过了后山,脚印一路蔓延过了后山那条早已结冰的小河,我和无双才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哥,如果是控制了兔子监察我们,那对方按说应该离我们距离不会很远,否则施术的难度就会很大,随时会失去对兔子的控制。”
?无双站在结冰的小河畔前,不停的搓手,对着两手哈着气儿,方才因为起的着急,而且有可能动手,我和他压根儿就没穿什么厚衣服,在大山里转了这么许久,他冻得鼻头儿通红,一边观察着兔子的轨迹,一边说道:“过了这条河,就算是出了咱们真武祠所在这座山的地界儿了,单说直线距离,恐怕也有好几里地了,什么样的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施展?”
?我摇头道:“我也没个眉目,但思前想后只有两种可能,要嘛对方比我们想象的厉害的多,至少都是我师父那个层次的,但可能性很小,当今之玄门,虽然暗潮汹涌,可整体还算平静,我知道有很多老妖怪都是隐世藏匿了起来,基本不活动,明面儿上我师父这个层次的存在并不多,思前想后除了水王爷这些货色,咱们也没招惹别人,而且这个级别的要害人,压根儿就用不着这么鬼鬼祟祟的。
?第二种可能就是……控制兔子的这种术都不能算是玄术,可能只是一些奇术。
?不管了,先追了就是。”
?说完,我试探性的在河面上踩了踩,确认冻得坚硬,冰层很厚,这才放心大胆的跨越了过去。
?前方就不算是真武祠的地界儿了,我们平时也很少过来,只知道翻过这座山走不了多远就开始人烟密集了,最近的地方就是一个庄子,以前是个果园,现在改名儿了,叫做庄园,有很多温室大棚,因为靠近太原,搞起了采摘这行当,平日里非常的热闹,当然,这大冬天的时候就比较冷清了。
?我和无双的速度渐渐加快,沿着上山的路又追了一截儿,能见地上的脚印愈发的清晰,可以肯定,我们和那只肥兔子的距离在不断拉近,眼下可能都不足百米了,我开始变得谨慎起来,因为天色很晚,在这等混沌的境地下视力很差,所以,我的精气神开始发散,搜索着生命的气息。
?头顶上有个乌鸦的窝,不远处的树洞里钻着一只松树……
?观视之下,原本冷冷清清、看似没有什么生命的树林立刻变得热闹了起来,这种感受很奇妙,谁会知道宁静之下会蛰伏着这么多生灵?
?我亦在仔仔细细的分辨着,不过片刻,便锁定了其中一个目标,对方距离我们很近很近了。
?啪!!
?我一下子抓住了无双的手腕,示意他蹲下身子,而后以树木和杂草作为掩饰,一点点的朝着那个方向靠近,不多时,那只肥兔子已经进入我们的视野。
?对方此刻正蹲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
?只是,它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它的腹部位置在不停的突突的跳动着,这大抵是许多兔子都会有的一种状态,只是它的跳动幅度非常大,而且频率也更高,且,它的身体一支处在一种抽搐的状态,浑身肌肉痉挛,以至于躯体看起来有些扭曲,口中不停发出很大的磨牙声,据我所知,当兔子很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发出这种叫声,这说明现在的它很痛苦。
?我一直蹲在一颗树后静静的望着,紧随其后,这只兔子忽然微微抬起了脑袋,它的眼睛迅速充血,而后“噗噗”的两根黑漆漆的东西刺破了它的眼睛,从它的眼眶里蔓延生长出来,这一幕属实有些突然,无双被我抓着的手腕都抖了一下。
?这肥兔子的腹部起伏的更快了,紧随其后,更多的黑漆漆的东西从它身体里钻了出来,那像是一些植物的根须,撕裂它的肌肉,刺开它的皮毛,从身体的任何一个位置钻了出来,那些根须上都在淅淅沥沥的滴着鲜血。
?这只兔子的身体也在不断的膨胀,仿佛它的身体里有无数种子,而这些种子如今生根发芽了,长出了这些根须,也将它的身体撑的越来越大……
?终于,它的身体被撑到了极限。
?“噗”的一声,它的肚皮忽然炸开了,里面的肠子、内脏一下子喷溅的到处都是,整个身体就像是被从中间一道切开,而后平整的摊在了地上。沾满鲜血、延伸出无数尖刺根须的兔子皮在起伏着。
?很快,连着血肉的兔子皮被掀了起来,一个小小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是快类似于植物根茎的东西,像一块巨大的生姜,只是却生出了四肢以及脑袋,活脱脱便是个小人儿的模样,好在没有眉眼口鼻什么的。
?它的身上仍旧沾着许多兔子的鲜血,看起来血淋淋的,像个刚从母亲身体里分娩出来的婴儿,在那光秃秃的石头上站了片刻,忽而掉头竟然跑了。
?亲眼目睹了一出“破茧重生”后,无双早已是手脚冰凉,讷讷道:“哥,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啊?”
?我学了很多玄术、巫蛊之术,这天下的术大都有所了解,可眼前所见,却压根儿不在这些范畴里,反而想到了很久之前老白和我说的一桩子奇术,低头轻声道:“挑子汉,娃娃药,治病的是苦口良药,索命的是断肠毒箭,真叫个善恶难分……”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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