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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你以为我几岁啊?”熊斯文早就习惯了这种质疑,掏出身份证往桌子上面一摆,“1986年出生,今年还没到生日,如假包换,不折不扣的二十岁。”
“那你真是……真是年少有为。”童子真看了半天,才舍得把身份证给黄文斌看,“二十岁就成了合作社的社长啊。”
黄文斌和卢芝兰也是大吃一惊,这熊斯文看着一副大叔样,别说二十岁,就是三十岁别人也不肯信啊,四五十岁才正常,你要说六十岁,那也比二十岁可信好几倍。就算工作辛苦少年老成,这也未免成熟过度了。
“我们村太穷,连村主任都没人肯干呢,都希望出去打工。”熊斯文避开自己的面相不谈,“我读完中专,在外头混了几年不是很如意,想要回村创业,他们就把我选了做新合作社的社长,顺便把以前水果合作社的招牌收了起来。水果合作社欠账太多,没法子运行了。”
“名声坏了,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有限责任。”卢芝兰很看不起这种公然赖账的行为,“运输的不肯来,那就只有收购农产品的贩子,价格很吃亏的,还短斤缺两。我们村也很穷,组建了合作社,从来都不敢欠账坏名声。”
“这都是市政府不好,推广的苹果品种没人要。”熊斯文说,“要是他们推广的是红富士什么的,我们现在不就赚钱了吗。”
“红富士太普遍了啊,丰收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根本卖不出去,只能烂在地里。”童子真说,“再说红富士品种退化很多了,以前红富士多好吃,爽脆甜,现在的又面又酸,很多人都去买别的品种了。”
“要说又面又酸,还有什么比我们现在种的小黄光。”熊斯文说,“卢总,到底要怎么开发啊?有谁会吃这么难吃的苹果呢?其他的果树,熟了总有小孩偷,得找人看着。这个小黄光啊,别说小孩,连鸟都不来。”
“当然是要做产品线了。”黄文斌抢着说,“首先第一步,我们来做果汁!”
“果汁?”熊斯文问。
“是啊,果汁,果汁就是要酸酸甜甜的才好。”既然已经签了协议,黄文斌就揭开谜底,“其实这苹果不是不甜,而是太酸。空口吃不行,榨出果汁来正好。”
苹果的酸来自于苹果酸,甜来自于果糖,这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一般未成熟的苹果中苹果酸多一些,成熟以后就变成糖了。这种小黄苹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苹果酸产得特别多,就这么吃没法子吃。
但是榨汁的话就不同了。其他的苹果,真要用原榨果汁,起码要两三个才能做出一小杯苹果汁来。要是兑水,苹果味就淡了,变得不那么好喝。而这个小黄光,充沛的苹果酸会让果汁满满都是苹果味,用水兑开,酸度正好,至于甜味,现在糖便宜得要死。算下来一个苹果就可以做成一大杯非常可口的果汁,成本降低好几倍。
这是黄文斌把游园会的苹果拿回去,为了不浪费,黄文斌父母想了无数法子,泡盐水,蒸着吃,煮着吃,做汤吃,做泡菜,最后终于发现榨果汁最好,可惜那时候小黄光苹果已经所剩无几了。
“榨果汁?我们市好像没有做果汁的企业啊。”童子真说,“千里迢迢送过去,人家果汁厂肯要吗?就算肯要,这运输费也不得了,听说果汁厂的很便宜的,到时候算下来,说不定还要亏本呢。”
“先不用送过去。”黄文斌胸有成竹,“反正我们手头也只有几十吨货,真拿去果汁厂,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们市内有很多卖鲜榨果汁的,先从他们那里下手。以后推广了我们的新口味苹果汁,再自己买机器建厂。”
“鲜榨果汁啊,那不是要一家家上门推销?”熊斯文想着就觉得麻烦,“这得多少成本啊。可惜现在农忙,过完年要插秧播种,要不然我把村里人都拉到城里来,挨家挨户推销。”
“以后可以这么干,不过现在嘛,有熊社长你一个人就够了。”黄文斌说。
“我一个人?”熊斯文有些莫名其妙,“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情多着呢,光是那一副张飞一样的面孔,就价值千万了。何况他还是穷山村的农民身份,这就更加值钱了。本来预定给卢芝兰的位置,换上熊斯文来干,更加得心应手。
黄文斌早就已经布好了局,过了两天,晚间新闻发出了一条新闻报道,本市鲜榨果汁抽查,不合格率99%,仅有一家餐厅合格,食品安全形势堪忧。抽查是有的,不过现在是零七年,还没有爆出那么多的有毒食品新闻,大家对此并不是很热衷,能上新闻,全靠黄文斌找了人——其实不但上新闻,就是这个鲜榨果汁抽查,也是黄文斌找人才会去做的。
对于检查结果,黄文斌可是一点手脚都没动。他早就知道检查结果肯定是不合格,即使在日后一二一三年食品安全检查如火如荼的时候,这些卖鲜榨果汁的还是用假货糊弄人民群众,何况是零七年。
光是检查出来鲜榨果汁不合格,人民群众也不会有什么反应,顶多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去喝鲜榨果汁而已,要善加利用,才能转化为购买力。
晚间新闻之后,就是深入报道——本市的晚间新闻没什么人看,深入报道的收视率高很多。主要是因为晚间新闻实在太无聊,充斥着领导上哪视察啊,开了什么会啊这些普通人完全不感兴趣的内容。而深入报道比较有故事性,看完新闻起码能够知道来龙去脉。
次要原因就是深入报道的主持白薇年轻美丽,看着就赏心悦目。黄文斌得知这著名主持会亲自报道果汁事件,可真是意外之喜。
“不论是西餐厅还是中餐厅,或者是各种宾馆甜品店,鲜榨果汁的价格都十分昂贵,动不动就二三十块钱。”白薇清亮的声音透过电视传到千家万户,“那么,这些鲜榨果汁,是不是如店家所说,都是用新鲜水果做出来的呢?”
下面就是一段暗访片段,晃来晃去的镜头处,出现了一家本市著名餐厅——虽然餐厅名字打了码,不过周围环境全拍出来了,不是瞎子谁都能认出来究竟是哪一家。
暗访记者问餐厅员工,“你这里鲜榨苹果汁是真的鲜榨吗?”
那员工就说:“当然是真的了,都是新鲜苹果做的。”
然后暗访记者点了一杯苹果汁,餐厅员工就去拿果汁。他拆开了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盒汇源果汁,撕开一个口子,咕嘟咕嘟倒在杯子里,然后就把果汁端了上去。画面切回演播室,白薇沉痛的说:“大家可以看到,这瓶超市卖三块多的汇源果汁,倒出来就卖了三十元的高价。而这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我市餐饮业的潜规则。”
接下来又是几个暗访片段,有的餐厅用现成的果汁,有的餐厅自己调配,总之没一个像是他们所声称的一样,是用苹果鲜榨的。
“一杯鲜榨果汁,便宜的十几元,贵的三四十元,我们平民百姓赚点钱不容易,好不容易想尝一下新鲜果汁,却是根本无法如愿,喝到的不是化学染色剂和白糖调配出来的假果汁,就是超市里面两三块的成品。那么,这些商家究竟为什么会如此无良呢?让我们来采访一下知情人士。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能透露这位知情人士的具体身份。”
熊斯文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了演播室,不过只有一个背影,还用了变声器。
“您好,请问您是做什么的呢?”白薇问。
“我是本地种植苹果的专业户。”熊斯文说,“过去几年听从政府号召,种了很多苹果树。别人种的都是适合空口吃的普通苹果,我种的苹果树适合榨汁。”
“为什么你会种这么特别的苹果呢?”白薇问。
“普通苹果种的人太多了,一到丰收的年景,根本卖不出去。”熊斯文一边念稿子一边心里大骂,明明是市政府推广的品种不好,“我到城里来,看到很多餐厅都卖鲜榨果汁,灵机一动,种适合榨汁的苹果,不是一条新的生财道路吗?”
“我们平常吃的苹果和榨汁用的苹果,都有些什么不同?”白薇问。
“一般的苹果,讲究卖相,要求个子大,皮红,爽脆。”熊斯文说,“要同时做到这么多要求很不容易,必须经常修剪果树,下大量的肥料,用很多人工去照料,所以价格比较高。榨汁用的苹果就没有这么讲究了,个头大也无所谓,外皮颜色也无所谓,酸甜适度水分含量高就行,所以省料省人工,产量大,价格便宜。”
“听起来是很好的生财之道啊。”白薇继续问。
“经过几年的培育,终于开始大量生产了,丰收之后我高高兴兴的拿着榨汁苹果去市里推销,没想到根本没人要。”熊斯文的声音非常不真挚,一点演戏天分都没有,幸好经过变声器人家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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