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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见房内焕然一新,忙谢姐妹们辛苦。
杜鹃笑道:“还是觉得乱糟糟的。”
黄元四下一扫,道:“别急,看我的!”
说完,找到装书画的箱子,抽出两轴画卷展开。其中一横幅书法,写的是“宁静以致远”;另一幅是字画,绘的是深山古木、瀑布流泉,上题王摩诘诗“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落款和小印是元梦生,乃是黄元自号。
杜鹃欣喜道:“这个好!”
当下,大家一起动手,搭凳子、钉木钉,将这书、画分别挂在左右墙面上,屋子立即清雅起来。
林春随黄元进来,只在门口略看了一看,转身就走了。黄家姐弟正说话,也没留意。过了一会,他却和秋生、夏生、冬生各搬了一扇屏风过来。
四兄弟一齐涌入,屋子立即拥挤起来,烛火乱晃。
黄元见状,忙拦住林春,刚要推辞,眼光落在他身前的屏风上:只见雕的是春季耕种农景,极有田园风味;再往其他人手上一看,分别是夏秋冬乡景,顿时挪不开目光。
林春见他挡在面前,问道:“不要?”
黄元斩截道:“要!当然要!”
杜鹃等人愣了楞,一齐笑起来。
大家将屏风摆在帷幔后,隔出里外两层空间,林春进出走了两个来回,反复看了,满意道:“这下好多了。刚才空荡荡的瞧着不对劲。”
黄元更是欣喜不已,端了灯过去,仔细观看屏风。
杜鹃觉得好笑,道:“可见人都有贪心,不过要遇见喜爱的东西。黄元,你刚才那模样,是准备不要的吧?后来又要了。”
黄元装傻道:“我说不要了吗?”
林春对他笑道:“我不白送的,我家那么多屋子。也没一幅对联,也没一幅画儿,我明天就要走了,就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黄元回身将灯放在书桌上。道:“你只管走,都交给我。等你回来,必让你满意。”忽想起什么来,又对他道:“我这里就有些画,你们不妨先挑几幅。”
林春笑道:“那我可就挑了。”
黄雀儿忙打开箱子,说“都在这。”
秋生兄弟几个听了都高兴,忙上前看画。
黄鹂赶紧叮嘱“轻点,别扯坏了。”
黄元便教他们如何展开,并一一为他们讲解。黄鹂和冬生争抢起来,一个说“我要这幅。”一个说“我先看中的。”黄元劝道:“画也不是乱挂的。得和居室相配。小妹,这画不适合挂在你们闺房,给冬生吧。”
黄鹂便让给冬生了。
大家看画,林春却没过去。
“木榻搬这来了?”
他见屋里摆着他帮杜鹃做的美人榻,因此一问。
杜鹃道:“我们房里有罗汉床了。把这个给弟弟用。”
林春点头,四下一扫,又道:“这屋里缺书柜……”
杜鹃回道:“小宝哥哥说等他有空了做。”
林春就没吭声了,笑嘻嘻地看着她。
杜鹃也笑,不知怎的脱口就道:“你在外要当心些。城里可不比乡下。在泉水村,你无论家世人品都出类拔萃,样样比人强;但在府城。你只是个乡下去的穷小子,很容易遭人嫉妒欺负。要是有人嘲笑你土气、穷酸,你别跟人斗气。跟那些人斗气、攀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
林春点头笑道:“知道了。”
杜鹃也一笑,觉得自己真啰嗦。
黄元听见他们对话,抬头对林春道:“林三哥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那些朋友,他们都是极仗义的。书院也有些纨绔,你只别理他们就是了。”
林春依旧点头应下。
秋生忙向黄元打听,那些人可欺生,很不放心弟弟。
夏生恶狠狠道:“就算欺生。咱春儿也不是好惹的!”
黄雀儿急忙白了他一眼,对林春道:“别听你二哥的!春儿,出门在外,别惹事,别跟人打架。你只安心读你的书。没人管你,要记得吃饭、洗澡、换衣裳……”
她虽然未过门,但林春却是她看着长大的,两家娃儿又亲,将来她更是他的二嫂,因此不知不觉就端出大姐姐的架子,反复叮嘱他。
夏生见她关心弟弟,欢喜地笑了。
林春也呵呵笑道:“嗳,雀儿姐姐,我记得了。”
说着瞟了一眼杜鹃,心想这一个早叮嘱好几遍了。
黄鹂丢下手中的画,特地跑到林春跟前叮嘱道:“春生哥哥,你下回回家的时候,记得从渔家巷买些果子带回来。”
杜鹃忍俊不禁,道:“你对吃真是执着!咱们买回来的还没吃完呢,你又预订下回的了。”
众人也都笑。
一时,秋生几个各挑了画,便跟黄家姐弟告辞。
杜鹃对林春笑道:“不送你了。”
黄元上前伸手延请,笑道:“我送林三哥。”
林春却对众人挥手,道:“都别送。我明早才走呢。”
黄元赶紧道:“明早我就不送了,我可起不来那么早,我这一身倦乏还没歇过来呢。”
林春笑眯眯地扫了一眼众人,挥手大声道:“走了!”
似乎在道别,又似乎是叫冬生。
等他们兄弟走后,黄元回身看着新居微笑。
不知为何,明明浑身疲倦,然心中却轻松无比。
他觉得,他和林春掉了个个儿:林春出山去历练,而他,暂抛却红尘,来这深山中修身养性。虽则今日忙了一天,看似许多俗事,对于他来说,却是身心虑净的开始。
杜鹃也感觉到他心境变化,靠在桌边看着他笑。
冯氏在廊檐尽头喊:“你们弄好了没?元儿洗澡了。”
黄元忙高声道:“娘,我收拾完了再洗。让爹先洗吧。”
冯氏就没声音了。
杜鹃疑惑地问:“都收拾好了,还收拾什么?”
黄元走去墙边,用脚踢了踢一个木箱,回头笑道:“帮我把书理出来。”
黄鹂忙道:“没书柜。放哪儿?”
杜鹃也道:“我不知道你的习惯,怕弄乱了,才没敢动。我们的书柜也都是满的,塞不下了。”
黄元道:“你们房间的窗户底下不是有张条案吗?我看你们也没大用。就送给我吧。我把书垒在那上面,找起来还便宜呢。你们那里,回头我跟小宝哥哥画个样子,做一张琴案,把我的琴搬过去,摆在窗前正好。小妹要学琴也便宜。”
黄鹂顿时欢呼,连忙就要去搬,又喊老实爹帮忙。
杜鹃失笑道:“你别贪新鲜,学几天就不学了。”
黄鹂早跑出去了。
黄元问她“你不想学?”
杜鹃摇头,笑道:“我学不来。”
她前世试过古筝的。觉得没天分。
一时,冯氏和黄老实亲自将条案抬了过来,按黄元指点,靠东墙放置,然后他姐弟慢慢收拾那些书。分门别类排放。
每拿起一本书,黄鹂若是问起,黄元便能扯出一段书中故事,又或者与杜鹃讨论书中内容,还求大姐帮他缝书袋。摇曳的灯光下,细碎低语和窗外夏虫吟唱浑然一体,越显夜静。越显情浓,手足相亲。
黄鹂先撑不住,连打呵欠。
黄元和两个姐姐见了都笑。
快收拾完的时候,外面响起林春的箫声。
黄元手一顿,低语道:“还这么有兴致?也罢,我来陪他。”转对杜鹃微笑。“剩下的都交给你跟大姐了。我先去洗漱,待会为你们弹奏一曲。”
杜鹃巴不得听他和林春合奏,忙道:“你快去吧!”
黄雀儿忙洗手,为他拿换洗衣裳。
黄鹂也想听哥哥弹琴,因此抖擞精神勉力支撑。
待黄元沐浴后回来。他姐妹们已经将书都收拾完了,又将屋内清扫了一遍,桌椅都擦拭过了,还在墙角燃了一小束艾草,青烟袅袅。
黄元便在桌前坐了,须臾,叮咚音响,和着外面箫声徐徐流淌。箫声似乎极欢迎琴音加入,很快就与它交织在一起,随起同落,以不同的音色,演绎相同的悠闲和自在。
这是经典的。
若在今日之前,黄元未必能很好地诠释此曲意境,然来到泉水村虽然才两日,聪慧的他对此曲有了更深的领悟,且心境也有所变化,弹来自然不同。
这天晚上,泉水村的人都听见了这优美的琴箫合奏!
杜鹃听了两遍,便悄悄离去。
她洗漱上床后,琴箫声依然没有停止,一直伴着她入睡。
仿佛刚躺下,又似乎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忽然间,她听见绵绵不绝的长啸,夹着震天的虎吼,惊得一下坐起。
此时,黄雀儿、黄鹂也都惊醒了,都问“怎么了?”
杜鹃略一静听,便哀嚎道:“这小子!!!”
她咬牙切齿地起床、穿衣,然后旋风似地冲出去,跑到隔壁院中站定,双手叉腰,闭着眼,对天大喊道:“别嚎了!我——送——你!”
箫声和虎吼同时停止,林春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他走到杜鹃面前,正要开口说话,院外又冲进许多人,纷纷问“如风发狂了?吃人了?”
林春哈哈大笑,秋生、夏生和冬生也都大笑。
林大头似乎有些尴尬,不住对众人拱手,却不解释。
林大猛从外冲进来,对林春骂道:“死小子,皮痒了你?把一村子人都吵起来。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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