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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乐的表情又有变化了,不过还没等罗维看清楚她的神情,清脆的笑语又传进了他的耳朵。
“哎呦!你在干什么呢?”
罗维猛地把司乐推出去,差点把她推在火堆里。回过头,他看见自己身后的窗户外,襄音眨着一双清澈的绿眼睛站在那里。
罗维几乎要恼羞成怒:“为什么偷看我!”
“我哪有啊。”襄音的神情很无辜,“我睡不着觉,所以出来走走,看到这里有火光,又好像有人挡在窗口,就想啊,谁这么有闲心呢?谁知道……你猜猜我看见了什么?嘿嘿。”
罗维真想揪住她扔到一边去。他深吸一口气:“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我理解,我理解,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嘛,这都是有原因的。”襄音笑嘻嘻的,绿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小司乐,你要小心一点哦,大灰狼专爱吃你这样的小兔子。”
“噢,可我也不是小兔子啊。”司乐认真地说,“我是……”
罗维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司乐的嘴:“别瞎说!”
这家伙该不会迟钝到这个地步,一下子把自己的原身也说出来了吧?罗维虽然不能确定这究竟能不能说,但作为他自己来说,是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原身是只狮子的。
“我知道,我理解,我明白。”襄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样的话,我先到别处去散步了,不到天亮我绝不会靠近这里的!”
罗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襄音嗖的一下消失了。
直到襄音的身影消失得看不见,罗维才敢转过头看司乐。司乐正瞪着茶色眼睛打量他,一脸不解。
罗维心虚地又把目光转到一边去,司乐轻轻咳嗽了一声,罗维反应过来:“你冷?”
司乐摇了摇头:“你睡觉。”
“嗯,我会睡的。”罗维抬头望着窗外,月亮已经慢慢转到了西天。
司乐点点头,自己又回到角落里睡下了。
罗维左右也是无事,便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司乐。她的长相并不能称得上漂亮,只是胜在白皙清秀,看起来像瓷器一般晶莹剔透。论相貌她比明艳照人的林少艾差得太多,与庆昭帝赵扶风也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她裹着黑色大氅在角落里睡着的样子,却自有一种安然静谧的美感。
罗维看了一会儿,不由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如自己这般的人,在人界固然是被另眼相看的对象,在妖界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糟糕,因为自己并不能算是纯粹的妖族人,而只是一个较为低等的混血儿,又有谁能正眼看待自己呢?
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得有点冷。幸好他从前世开始就算是个性格淡泊的人,如此心中倒也不太难受,只是望着窗外出神,看西天月牙一点一点地跌落了下去。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罗维看见窗外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过来,是襄音。她棕色的卷发被夜风吹得飘扬起来,绿眼睛看着罗维笑了笑,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罗维也笑了,摇了摇头。
襄音再次走过来,站在窗外,两人隔着一扇破旧的窗户对面而立。襄音眨眨眼睛,眼里有强忍的笑意,轻声问道:“怎么了?”
罗维无奈道:“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襄音道:“好啦!瞧你认真兮兮的,我只是拿你开个玩笑嘛。”
罗维差点栽倒:“小姐,你也太闲了吧?”
襄音无赖地说:“我就是闲啊。”
罗维打量她的脸庞,只能看到她清澈的绿眼睛,扬起的眉毛和铁面具下露出的下颌。他心中陡然一阵心酸,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见她的脸了,已经快忘了她原本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怪君洛……而最让人心痛的是,这个傻丫头竟然还会因为君洛的态度而伤心,心事重重到整夜不能睡觉,却还假装什么事也没有。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雾狐对君洛咬牙切齿。恐怕现在自己一行人被禁止使用传送石,只能在这荒郊野岭里奔波,也是雾狐变相报复君洛的手段吧。
“怎么了?”襄音疑惑地问道。
“嗯。”罗维猛地回过神来,“你还不去睡觉?眼看就快天亮了。”
襄音无所谓地笑道:“都快天亮了,我还睡什么?你不也是一样?”
罗维道:“那不一样,我是男人,能扛得住。”
襄音眼神一动,果断地伸出手来打了个响指。罗维只觉得头顶好像被什么又细又尖的东西弹了一下,疼得差点“哎哟”叫出来,想到司乐还在睡觉,生生忍住。
襄音格格地笑了,声音清脆,却刻意地控制在一定的音量范围内,既爽朗又不至于吵醒睡着的司乐。
她额前的碎发密密地垂了下来,随意地遮住半边眼睛,绿色的眼睛潋滟得如一湾碧湖,配着色泽冰冷的铁面具,竟然也显出几分倾城的容光来,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见了,只怕要对她面具下的真实面貌想入非非,恨不得一下子摘下面具来看看才好。
罗维无奈地笑了笑,这女人还真是做妖女做得太久了,比起从前的单纯来,现在更多了几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风情。君洛这厮确然是暴殄天物,襄音如果没有这张面具,现在恐怕早已经倾倒众生。
襄音笑道:“你这个样子,就别管旁人啦!顾好自己才是正经,我看你如今处境很不利,快想个法子脱身吧,我可不愿意自己认识的人来蹚这趟浑水。”
“你觉得我不该跟着一起来?”罗维问道。
襄音眼神闪烁,半晌说道:“来这边说话。”
罗维轻手轻脚地敲下一块破裂的门板,挡在了窗户前。襄音看着就又笑了:“你这个老好人啊……难怪她不找别人帮忙,偏要找你。”
“我,看起来很像好人吗?”罗维一边忙活一边抬头问道。
襄音道:“有一阵子不像,但现在很像。”
罗维道:“所以其实,这也许是因为我现在底气不足了。”
“那可不一定。”襄音眨了眨眼睛,“是你的‘气场’有些变化,以前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匕首,现在像一口入鞘的剑。”
“那这是怎么回事?”罗维好不容易把门板摆好,顺口接话道。
襄音突然笑得弯下腰去:“恐怕是因为你老啦!”
罗维无奈道:“别这么说吧,我才二十二啊……”
“你这沧桑样子,说是三十二我都信。”襄音顺口就开始毒舌。
罗维索性不接她的话茬,以免她说出更多毒辣的话来。
两人走到破庙之外,并肩站着看安静的月色。罗维道:“刚才你说的蹚浑水,是什么意思?我会有什么危险?”
襄音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君洛一起行动,但君洛他……不是那种因为你对他有帮助,就会心存感激的人。”
罗维点了点头:“他的秉性,我大约了解一二。”
襄音道:“他心里所想的,只有怎样更快、更方便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他的所有对他而言都是空谈。我看你如今似乎对他有用,但如果你的价值比其他东西的价值低,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弹弹指头把你变成一捧灰。”
罗维默默地看着她:“你既然深知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因为他而整夜睡不着觉?”
“每个人,在面对其他人的问题时,都会是好军师。”襄音无奈道,“也许我是永远无法真正站在旁人的立场吧,但同理,你也是一样。”
罗维道:“你究竟觉得自己欠他什么?”
襄音低声道:“如果不是他救我,我早就死了,也不会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胡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罗维道:“他有告诉你是他救了你一命?”
襄音摇头:“没有,当年我在青山绿水阁误中陷阱,被人捉住,隐约间听到他们说,要把我当做活人祭的祭品,去献给什么主君。他们把我关在一间没有门窗的黑屋子里,只要我碰到那屋子的任何一面墙,就会有水倒灌进来,直到把我淹死。我那时只有十五岁,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害怕,只要能让我离开那个地方,怎样都好。”
罗维是第一次听到襄音这段经历,以前她只是模模糊糊地说被人带到西极之后,就遇到了君洛,其间这段经历却只字不提。今天的她双眼亮得惊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显然是触碰到心底的痛处了,急需将那些后怕的情绪宣泄出来。罗维便也不打断她,只是默默地听着。
“后来我被他们敲昏了,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唯一一个人,就是君洛。”襄音慢慢翕动长而卷翘的眼睫毛,舒了一口气。
“他消除了你的记忆。”罗维说道。
襄音垂下眼睛:“我当时什么也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总能回忆起一个很危险、令人恐惧的地方,丝毫不愿想起,不愿提起,更加不想重新回到那里。当时的君洛……一边拿着水杯喂我喝水,一边慢慢地叹着气,说是他的错,他来晚了,才让我受了那么多折磨,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让我离开他的视线了。”
罗维在心中想象了一下君洛说这番话的样子,只觉得违和感太重,实在无法把这番温柔的话和那个冷淡的金发少年联系起来。
“你觉得不可思议,是么?”襄音抱着胳膊,后半夜的风有些太冷了。
罗维摇摇头:“我可以理解,在不同的人面前会有不同的模样,即使是君洛那种人,也不可能一直紧紧地绷着活一千多年。也许在你面前的时候,就是他放松自己的时候。”
襄音侧着脑袋想了想,轻轻笑了一声,摇头说:“不会的。”
罗维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但襄音已经继续说了起来,眼神有些游离:“他把捉住我的那几个人的头颅拿给我看,说已经替我出了气,并且收服了整个龙炎神殿,如今他是龙炎神殿的殿主了,我可以不必再害怕。我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只觉得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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