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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我很好,起初那几天,我以为碰到了命中的贵人,整天都在想该怎么报答他。后来,他就把这个……戴在我脸上了。”
她的手颤抖起来,轻触了触脸上狰狞的铁面,绿眼睛里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和痛苦。
罗维倒吸一口凉气,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子被戴上这种东西时内心是什么感觉。
襄音把头埋在臂弯里,轻声哭泣起来。罗维没有阻止她,只觉得她异常的可怜,让人揪心。
襄音仿佛很不愿意想起这段回忆。她深深地吸气,颤抖着说:“他和我说别害怕,这都是为了我好……但我又怎么能不害怕呢?起初几天,我像死了一样,整天坐在那里不动,他就一直坐在对面看着我,安慰我。有人来和他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请他去处理,他动也不动。”
罗维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襄音所说的此人举动让他也很迷茫,这到底算是对她好还是对她不好?
“他告诉你具体原因了吗?”罗维问。
襄音把眼睛闭上,旋即又睁开了。
她说:“没有。”
“凭什么不告诉你?”罗维来了火气。
“他说……”襄音眼中流露出犹豫,“那四个字是什么,我想想……‘泄露天机’。”
罗维轻轻吐了一口气。
襄音说:“后来,他让我做龙炎神殿的圣女,大家都不敢有异议,所有人都畏惧他……他对待其他人,很残忍。也许对待我也很残忍,但对待其他人更加……”她打了个哆嗦,“只要他心情不好,就杀,没有余地。”
罗维静静地看着她。
“我的本事都是他教的。”襄音说,“他让我去主持活人祭,我不愿意,他就当着我的面,把那些人割了喉咙,像杀鸡一样把他们吊着一直放血,他们要过好几个小时才会死,中途一直痛苦不堪……我看不过去,就把他们杀了。后来龙炎神殿的活人祭都是我主持的,因为不愿意看见他那样折磨人。”
“每一次活人祭,每一个活祭品看见我都会苦苦哀求,让我给他们一个痛快。后来我也渐渐习惯了,温热的血溅在手上不会感到厌恶,但也不会喜欢,就像看见鸡血一样,没什么感觉。”
罗维说:“原来是这样。难怪每个人都说你是心狠手辣的妖女,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襄音道:“世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罗维叹道:“你的世界里只有那个人,又怎么会在乎呢?”
襄音双目微凝,像是在思考他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有些厌烦只有他的世界了。然而这次跑出来,我却觉得迷茫,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罗维说:“你果然是偷跑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襄音问。
“这种事情稍微想想就明白吧。”罗维耸了耸肩膀。
襄音闪了闪绿眼睛:“以前我也跑过,但他每次都会把我抓回去,这次……竟然没有。”
“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理解,他是想放了你。”罗维说道。
襄音闻言,绿眼睛里神情变了,但罗维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
她整个人,方才还算是非常清醒的,但在这一刻,她周身的气息却好像忽地茫然起来,仿佛迷路的小兽。
罗维不愿意看见她这样。他移开了眼神,心中天人交战,她现在已经这样了,不如索性让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明明白白做个决断?
“你想解开这一切吗?”他终于问道。
襄音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你别问,总之我可以帮你就是了。”罗维说道,不过实则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水木镜心术一定能解开她的记忆禁制。
“但是,这是不可逆转的,你可能会永远无法重新回到现在的心境,也有可能会责怪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自己决定。”
襄音大惑不解地眨了眨绿色的眼睛,罗维的话让她完全摸不到头脑。但无论怎么问,罗维都不肯多吐露一个字,只说:“你好好想想。”
襄音偏了偏头,真的思考起来。但她完全摸不到头绪,想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说道:“别忘了,说好的你拿一个故事和我交换。”
“嗯。”罗维笑了笑,“但不是我的故事,失望吗?”
“当然失望了。”襄音用手绕着棕色的卷发,情绪好了一些:“你骗人。”
“不听算了。”罗维说。
襄音像椅子上有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听!”
罗维把自己和林少艾的故事用第三人称给她讲述了一遍:“……有次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和我讲的。”
襄音托着腮帮子听。她方才喝的有些急,酒意上涌,眼神有些涣散和困倦,但总算还保持着清醒,慢慢听得出神了。
罗维看出襄音有好几次想打断自己,发表些评论,但他也是说到率性处,滔滔不绝,压根不给她机会。襄音听得入迷,火急火燎,几乎要上蹿下跳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说到最后,罗维突然想了起来,最后的情节是自己和襄音一起去听香水榭,襄音是参与过这件事的,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知道这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
他停了好一会没想出来,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最初的目的也只是不想暴露自己会易容的事,但现在一想,暴露不暴露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是昌若,她不会害自己的。
“最后,他和一个绿眼睛的小姑娘一起去救她,结果被告知她已经走了。”罗维说着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襄音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嘀咕一句:“你还是骗人,这不就是你吗?”
“是我又怎么样?”罗维笑嘻嘻的,压下心中的苦涩。
“没想到你的故事这么好听,和戏台上唱的本子似的。”襄音说,双眼湿润,“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这算是赞扬吗?”罗维后脑冒汗。
襄音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失落?”
罗维说:“那还用说。”
襄音说:“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她有可能是被别人带走了,其实心里并不是想走的呢?”
罗维怔住了:“……有可能吗?但地上那剑痕,说明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襄音把一只手指竖在面前摇来摇去,说道:“你要再给她多一点信任才行啊,恢复记忆不一定就要离开。她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呢?说不定是见到了什么旧相识。你也说了,她现在被雁国全境通缉,你怎么知道不是她认识的人来抓她了?”
罗维听得一愣一愣:“照你这么说……她不仅不是自己走的,反而现在还可能有危险?”
“只是猜测。”襄音说,“毕竟我是局外人,很多事情不清楚,只能妄自揣测而已。”
“也许你揣测的是对的。”罗维慢慢地说。
“是吧?”襄音高兴起来,“你应该去看看她有没有危险。”
罗维说:“让我仔细想想。”
他低下头陷入思考,仿佛石雕般一动不动。
说起来,毕竟也有了那么长一段的回忆了,现在自己和林少艾之间的牵绊,绝不是简单一句情人能说得清楚的。她就算要走,难道真的会这么不近情理,连半句告别也没有留下就走?这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她……也许襄音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他却又有些不确定,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也许她就真是这么毅然决然。自己已经被她不告而别的举动弄得大伤元气,加之现在又无法恢复力量,去找她会是自取其辱吗?会受到再一次的切肤之痛吗?
但是,万一她真的是有危险……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神从若有所失慢慢转为坚定起来,混乱的大脑也逐渐像从前那样一片清明。这些日子混混沌沌笼罩在心头的阴翳,仿佛终于散去了一丝,放进了一线阳光来。
他说:“你说得对,我是该去看看。”
襄音眼里带上了一丝微微的笑意,很明亮。
罗维看着她:“但在那之前,你先告诉我考虑得怎么样了。”
襄音一窒:“我做不了决定。”
“你在害怕什么?”罗维说。
襄音低声说:“虽然不明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怕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回不到现在的心境了。你说我可能会责怪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罗维一时间无法作答。虚假的美好和真实的残酷,如果说出来,人们往往都会选择后者,因为没有人想活在虚假里。但是,如果一辈子都没有发现这是虚假的话,那虚假是否就变成了真实呢?
他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告诉襄音,因为她肯定也会选择后者,也许这和本心无关。选择真实,对她来说就真的好吗?
襄音见罗维久久没有作答,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
罗维实在做不了决定,就问她:“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逃出来吗?”
襄音点了点头:“会。”
“为什么?”罗维追问。
襄音思索了一会:“想给自己一个答案,不想有任何犹豫和迷茫。”
罗维听到这话不再犹豫,问出了那句话:“虚假的美好和真实的残酷,你选择哪个?”
“这和我……有关系吗?”襄音翕了翕长长的睫毛。
“有。”罗维肯定地说。
“我想知道真实。”襄音说道。
“那我可以帮你。”罗维说。
襄音轻轻地笑了笑:“虽然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吧,帮我找到真实。”
罗维吁了一口气:“你坐好,放松心神。”
他一直很笃定,但在这一刻双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带着心中也是一阵一阵的紧张。那个单纯如水的昌若究竟能不能重新回到这世界上,就只看他的水木镜心术能否成功了。
襄音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笑了笑,说:“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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