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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任凭温热的泪水冲刷自己的脸颊。
他知道,罗仲和老仆人,必定是在絮絮叨叨地回忆着自己。
这新年夜,在罗维耳里,十分凄清,万籁俱寂。
月神殿中,众人备好了盛宴、鞭炮,等待他们的殿主牧仲来到,一道庆祝新年。
但直到钟声敲响,他们等待的人也没有现身。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殿主此刻正藏身于某处的屋顶,在微弱的月光下,泪流满面,无声哽咽。在新年的钟声里,展露出前所未有的软弱。
又过了许久,小院中的灯火,终于熄灭了。
罗维极力压抑着想要现身的冲动,身形一闪,悄然离去。
他脸上恢复了平静,内心却暗暗发狠。
谁要让我身败名裂,我也必定让他……不得好死!
左眼中冰冷光芒一闪而过,他一挥衣袖,身形在夜风中迅捷如幻影。
“殿下。”
姬子修有些焦急地说道:“那罗维一直不见踪迹,罗家也未被问罪。这样拖下去,此事很可能不了了之。”
二皇子一系官员会力保罗维,本是他与右相一早就料到的,也断定皇帝不会因此对罗家有什么宽恕之举。
但他们未曾料到的,却是秦副院长的站出。
他足以代表定南书院的态度,因此一向不参世事。而此番不知为何,竟然为了一个学生,公开宣布了立场。
而皇帝,一向尊敬定南书院!
计划被打乱,罗家得以保全,只是败坏了名声,并未达到预想中的效果。如今,只能加紧缉捕罗维,尽快定罪。罗家没了继承人,自然会衰败下去。
然而,罗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了所有踪迹。
“活生生一个人,怎会不见踪迹?”
公主轻声问道。
“下官不知。”姬子修后背冒汗。
公主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姬子修等待半晌,见公主不再说话,便低声告退。
公主回到自己房中,打开桌屉,从中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其中夹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平整,保存得极好,上面有些潦草却意气潇洒的笔迹写着:“我要走了,书还你,有缘再见。”
公主眼神微动,手指拂过字迹,美丽的面容上,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看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只是不知这次,你还会变什么戏法?”
罗维易容成牧仲模样,坐在房中,逐条翻看月神殿中收集上来的情报。
一条条零碎的情报,在他脑海中如渔网般慢慢编织起来,逐渐成形。
当日,朝堂之上的情形,也逐渐被还原出来。
“……姬子修,盛雨。”
罗维自言自语道,一股寒气猛地散发出来,桌上水杯摇晃一下,水面上竟开始结起薄薄一层冰。
姬右相,朝堂上盘根虬结数十年,鼎鼎大名的一头老狐狸。姬子修又是大理寺少卿,姬氏背后的势力关系,只怕理上三天三夜也理不清楚。
这时向姬氏寻衅,仿佛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盛家……
“哼。”
罗维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将桌上情报全数扫在地上。不过顷刻间工夫,纸张纷纷化为齑粉。
没过多久,盛家少主盛雨在酒楼寻欢作乐时,无意中遇到了“一杯月光”的牧大夫。
像所有的稍有地位之人一样,盛雨觉得结交牧大夫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因此上前去,要与他打招呼。
牧大夫一看见他,便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还未等盛雨开口,牧大夫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角落,低声问:“盛少主在房事之中,是否出现力有不逮的现象?”
盛雨“腾”地面红耳赤,大张着嘴,一时间也忘了问牧大夫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等盛雨终于回过神来,张着嘴刚要说话,牧大夫又道:“这个,我那秘药可治不了,不过我可以给你开张药方。”
说着,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方子,递了过来,见牙不见眼地笑道:“只要五百两银子。”
药方之中,各类令人眼花缭乱的药名中间,夹杂着三个字“青木香”。
这是在罗维印象中,宗政常在屋里熏的香,除了做香之外,也可入药,有理气之功。
此次,能否一举翻盘,就看它了。
几天后,刑部通缉中的叛国犯罗维,终于在天都城中现身,被刑部一举擒下,押入大牢,准备三天后由大理寺开庭审理。
说是审理,实则不过走个过场,他的罪名已经是坐实了的,再加上还有姬子修这位大理寺少卿在,只待象征性地审理一下,便可以定罪处斩。
罗维已经变作自己本来的模样,躺在大牢之中,身下垫着稻草,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大牢中太过潮湿阴冷,还是因为紧张。
他吁了一口气,运起月力,慢慢笼罩周身,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为了替自己、以及罗家正名,唯有冒险一试。
为了计划,他跑来自投罗网,此番真的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眼中浮现出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中,什么午门斩首,铡刀,刽子手举着闪寒光的大斧,罗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还是十分惜命的。
虽然在这修星世界,不一定会用那么直接的方式,但罗维毫不怀疑,若是计划出了任何差错,自己这颗大好头颅,就百分之百地保不住了。
他是个普通人,也有压抑不住紧张情绪的时候。
再次深深地吸气,他看着洇出水迹的天花板,慢慢闭上眼。
三天后,大理寺开庭审理罗维叛国之事。
大理寺卿端坐堂中,大理寺少卿姬子修立在一边,心中成竹在胸,差点掩不住嘴角的一丝笑容。
看着堂下的罗维,姬子修心道:躲?终于被揪出来了吧?
待审理完毕,便可将罗维处决,罗家没有了继承人,声名也已毁,也算是铲除了二皇子身后一股强劲的助力。
大理寺卿面前,摆放着那件作为证物的书院黑袍,以及那片袍角。两名证人,盛雨和贺柏站在堂下。
姬子修微微倾身,向大理寺卿道:“大人,时辰到了。”
大理寺卿颌首,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
啪。
清脆的声音猛地在堂中响起,所有人都是齐齐一颤。
只有手脚上带着星力镣铐的罗维,恍若未闻,连头也没抬。
这原也怪不得他,他是真的没听见……
但大理寺卿不知道,心中更觉得这犯人不讨喜,皱了眉头,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
一名衙役突然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嚷道:“大人,大人!”
大理寺卿眉头一皱,斥道:“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衙役扑倒在地,道:“可,可是大人,有人在外面擂鼓!”
大理寺卿闻言,不禁喜上眉梢,掩都掩不住。
他赴任大理寺这些年,最期望的就是做一位万民景仰的青天大老爷,除奸邪,救忠良。不料大理寺的工作实在乏味得很,整日不是审理这个贪了银子,就是那个收了贿赂。
大理寺前的鼓,也形同虚设,很多年没有人擂起了。
今日有人擂鼓,可见是要陈述冤情,大理寺卿怎能不激动?
“你去与他说,堂中正在审案,让他稍等片刻。”大理寺卿按捺着激动说。
衙役道:“可,可是大人,他说正是要为这场案子伸冤。”
大理寺卿不禁一怔。
一旁姬子修闻言,脸色一变,立刻低声道:“大人,事关重大,莫要听那起子升斗小民胡言乱语。”
大理寺卿摇头道:“唉,怎可这样说呢?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才更需谨慎行事。”
说罢,向衙役道:“你去领他进来。”
衙役连声应喏,转身下堂。
姬子修不由暗自着急,心中盘算半晌,并未发现自己的指控有什么可抓纰漏之处,何况那件作为证据的衣服也的确是罗维的,方才放下心来。
片刻,衙役领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上了堂。
少年一见堂上阵势,立刻跪了下来,口中恭声道:“草民云过,拜见各位大人。”
大理寺卿满意地颌首,心道此人倒是乖巧可喜。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大理寺卿指着罗维,向云过道。
云过看了一眼罗维,叩首道:“从未见过。此番草民是受家师之嘱,前来为他洗刷冤屈。”
大理寺卿问道:“你老师又是谁?”
“家师自陈不过一介布衣而已,不便以贱名扰乱各位大人视听,是以草民无法说出他的名字。”云过答道。
大理寺卿闻言,心中知此人是害怕有人寻衅报复,便也不再追问。
“那为何他不亲自上堂来?”大理寺卿道。
云过答道:“家师乃是大夫一名,心底慈善,不忍将病人置之不理,是以今日事务缠身,无法前来。”
“他与罪人罗维可有关系?”大理寺卿问道。
云过摇头:“家师说并无关系,只是发现了本案的一些错处,出于救人之心,不得不令草民上堂来鸣冤。”
大理寺卿问道:“什么错处?”
云过心中十分紧张,此番牧仲命他上堂来鸣冤,事先叮嘱了许多,并说攸关人命,务必慎之又慎。他知道老师耳朵不便,不能亲力亲为,因此心中将这当成了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前一晚甚至一夜没睡,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云过叩首道:“斗胆请问,可是有一件衣服作为证物?”
大理寺卿看了看面前衣服,点头道:“确有,那便如何?”
“这件衣服,并不是堂下罪犯的,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云过挺了挺脖子,大声道。
姬子修闻言,不禁脸色一白,十分恼怒。
“放肆,哪里来的小鬼,竟敢大放厥词?”他冷冷地道,“这件衣服是本官亲自从罗维房内搜来,没有半分错处!”
云过连连叩首道:“草民并无半分质疑大人伪造证据之意。”
姬子修原本只想强调证据绝无纰漏,不料被云过反将一军,话中暗指他利用职权之便,伪造证据。恰好姬子修搜查罗维住处之时,并未有其他人在场,这句话让他猛地噎住,脸色铁青,心中不禁动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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