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驾徐徐向着港口方向行去。
北堂戎渡坐在车内,手里把玩着两枚碧透的翡翠球,令其在掌心里慢慢转动着,须臾,他看了一眼车窗外,既而扭头对身旁的北堂尊越道:“……爹,怎么还没动静?”北堂尊越身着棕黄大袖华服,漆黑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摩挲着腿上横放的一柄剑身极阔大的长剑,闻言便低笑道:“着什么急……本王不信他们不来。”北堂戎渡一手搓了搓脸,轻叹道:“说实话,你果然是我爹,当真比我还狠……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倒好,如今身为一国之主,却拿自己做饵,虽说艺高人胆大,但毕竟也是风险不小。”
北堂尊越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笑道:“……怎么,怕了?”北堂戎渡轻哂一声,道:“我怕过?今天但凡有谁跳出来,本世子的手中,可从来不留活人。”
原来北堂尊越此次,却是已经提前定下计来,前时钟家虽已传出投靠北堂氏政权的消息,但西地其余诸家,或是犹豫观望,或是自有盘算,一时竟僵持沉寂下来,因此在当初巡航之前,北堂尊越就已谋划妥当,竟是要以父子两人为筹码,引那些藏于暗中之人尽数跳出,一网打尽!这个决定乍听之下,不可谓不疯狂,但仔细一想,却是一招毕其功于一役的妙棋,倘若有人当真顽固不降,则极有可能在北堂尊越自钟家返回港口的这一段身边人手最薄弱的路上,做出最后的反抗,而这等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必是要集中自身最强大的力量,则参与当中之人,自然会是这些势力内的重要人物以及精英人手,一旦尽数覆没,那么所遗留下来的这些势力势必群龙无首,之后或是陷于内部争权之中,或是崩溃瓦解,到时,就根本已不足为患,并且由此一举荡平西地的不安分因素,其余尚在犹豫观望之人见此,何愁不立时举家投靠?则西地至此,尽入北堂氏彀中矣!那些此次前来截杀北堂尊越父子的一干人等,打的就是北堂家血脉不旺,一旦北堂氏父子尽数身死,群龙无首,则北堂氏政权必然当即分崩离析、就此瓦解的主意,却不知北堂尊越此人行事何等疯狂,和他们恰恰想到了一起!
当初北堂戎渡在第一次听到这计划之际,饶是他向来行事大胆,也仍然不免有些吃惊于北堂尊越的狂肆无忌,不过这方法细想起来,却似乎有很大的诱惑力,要知道此事一旦成功,就相当于西地入手,比起日后整顿大军挥师而来,以武力荡平西处一切反对的声音,所要付出的代价无论是在人力还是财力上,都实在要小上太多太多,北堂氏向来做事奉行的根本准则就是以利益为先,既然能够将代价降到最小,那么其中虽有风险,却也值得冒上一次了,而北堂戎渡又是何许人也,血液中有着与北堂尊越一样疯狂的因子,父子两人一经谋划,当即拍板定下:以身作饵,一举瓦解西地一切反对势力!
此时北堂戎渡用指甲缓缓刮着掌内翡翠球光滑的表面,道:“这里靠近钟家的势力范围,有人要做手脚的话,也没办法带来太多的人,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四千,眼下我们有两千甲士,再加上钟家随驾送行的百余人,也不过未到两千二百人,似乎看起来薄弱了些……”北堂尊越漫不经心地拈了拈额前的一缕黑发:“……本王若是带的人手太多,这些人又岂会自动跳出来?”北堂戎渡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却突见北堂尊越眼中猛地射出一道嗜血的红光,下一刻,北堂尊越已然长啸出声,形成滔天之音,声音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与此同时,正在前行的所有人的脚步都随着这一声长啸戛然而止,只听车外‘锵啷啷’一阵金戈碰撞之响,两千甲士齐刷刷抽出兵器,且将手中的护盾半举起来,北堂尊越大笑不止,起身跨出车外,冷笑道:“何必还遮遮掩掩……都出来罢,本王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他声音中夹杂了内力,直清清楚楚地传出了很远,前方远处埋伏的众人闻言,脸色俱是齐齐一变!当中一名蓝袍老者眼中一闪惊色,双眼露出寒光,此时此刻,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然而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再无回头之理!
因此老者索性袍袖一拂,面露凛然之色,长声道:“……北堂氏父子今日在此,诸位,且随我诛杀此二獠!”这老者鼓起内力,全身衣衫舞动,这股厉啸化作一道无形之浪,声音急速四扩,在一刹那传遍八方!此人白发飘飘,周身俱是一派正气,手中古松纹剑出鞘,跨前一步,长声喝道:“北堂尊越,尔等魔头二人,倒行逆施,恶贯满盈,今日我等为大义故,替天行道,斩杀你父子在此!”
他话音未落,周围无数人个个双目中透出滔天凶意,四下有浓浓狂热情绪弥漫,同时一阵阵低吼之声,疯狂爆发而出,传遍八方:“……我等为大义故,斩杀二獠!”——
一触即发!
北堂尊越眼中异色一闪,随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可笑的事情,此时北堂戎渡也已下车走到他身旁,亦是放声狂笑起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笑的借口,明明是彼此之间最赤`裸裸的利益争夺,却还扭捏作态地不忘拉上一层大义的遮羞布,这些貌似正气凛然的人似乎都刻意忽视了一个事实:这天下间无论是什么世家门派,豪强大阀,哪一个不是靠着压榨普通百姓,吸取民血才逐渐壮大起来的?作为上位者,他们的财富,权势,全都是建立在普通人的辛酸之上,这种当了婊`子还非要立起牌坊的东西,也配正气凛然地自称代表大义?可笑!可笑之极!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有令人窒息的异响齐齐发动,随即只见天空顿时骤阴一片,紧接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弩箭呼啸着破空而至,挟着风雷之声、无与比的冲力,铺天盖地而来!却是动用了强弩!两千甲士齐举护盾,护住头脸胸腹要害,顿时只见血花喷溅,在这等劲弩之下,仍是有人出现了伤亡,但这样的场面,根本不足以令众人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更是激发了凶残嗜杀的血性,齐齐疯狂咆哮起来!
北堂尊越眼见此景,却是冷冷一笑,右臂骤扬间,巨剑横天!
“……杀!杀!杀!”四下两千甲士齐声呐喊,状若疯狂,一声声如浪般的嘶吼声,足以让一切人心神为之震动——以血肉之躯,誓死护卫王驾,为之死战!——
杀声连天!
弩雨当中,两千甲士举盾前迎,同时左臂一翻,无数闪着黝黑光芒的箭矢齐射而出,竟是母子十六连环劲暗弩!此等物品打造工序极其繁杂,但却便于携带,不碍行动,且杀伤力极强,如今两千人竟提前暗中一人手中装备了一具,北堂氏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心机!
一轮轮弩箭之后,双方各有伤亡,待到箭雨渐歇,北堂尊越眼中露出残忍之色,神色间杀机滔天,左手大袖一甩,整个人直接向前大步迈去,曳剑而前,形如修罗,在他身后,北堂戎渡眸内同样杀意一闪,亦是冷笑不止,轻轻舔了舔嘴唇,迈步随之而去,在二人身后,两千甲士齐齐咆哮,疯狂随之而前,声音如浪,浩荡传开,直至惊天动地!
“……杀杀杀杀杀!”——
两千狮虎,汹涌而来!
狂笑声中,北堂尊越举剑迎头一斩!一股滔天杀气轰然而出,剑气呼啸,天地色变,直接兜头而至,速度之快,实是已经达到了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在所有人的骇然目光当中,当先一名年轻男子甚至还来不及作出丝毫抵挡,仅仅是右手本能捏紧了剑柄的刹那,剑锋就已然临近,随之便见血光一闪,同时滚热的猩红液体喷薄而出,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面上的表情甚至还不及消散,眼内尚是一片惊愕之色!——
气焰滔天,势若疯魔!
北堂尊越大笑连连,高大的身影毫无停顿,猛地转身,神色狰狞中,一步踏出,万千剑气呼啸而去,破开天地,直接狠狠一斩!那大剑势如破竹,随即就见剑光劈入人群,一斩之下,凄厉的惨叫声纷纷响起,但凡被其扫中之人,根本就无可闪避,亦不曾有几个可以抗住,登时七八人骨断筋折,齐齐崩溃,北堂尊越微微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嘴角被溅上的血迹,只觉一阵腥甜,此时前方有人纵身一刀而至,旁侧一名身穿水红裙装的妖娆女子手持两口短剑,随之双双而来,北堂尊越一时间不由得杀心大起,唇畔浮出一抹狞笑,横剑在胸,转瞬间,脚下向前猛地大步迈出,同时右手骤然一挥,剑光以迅雷之速乍起,同时一股冲天的霸道气息疯狂而升,横剑一斩!——
杀杀杀杀杀!
此时另一边北堂戎渡已连毙七人,正与一名三十余岁的壮汉相斗,那人练的是十三太保的横练功夫,且童身未失,想必已到了十分高深之处,皮肉坚韧以极,北堂戎渡一爪抓去,却听一声闷响,有如抓在了金石上一般,只将那人的一大块衣衫抓得稀烂,里面的肉身却没有伤到多少,北堂戎渡这一双手自幼打熬得犹如铁爪,一旦运起真力,就如同钢铁好似,木石等物无不一击即碎,但却一时未曾破开这汉子的肉身,果然此人的十三太保功夫已近乎达到颠峰,将身子练得坚韧无以,但北堂戎渡却只是长笑一声,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直线,眉心一跳,一爪去势不尽,反向横扫而去,同时已借势腾身纵起,仿佛大鹏展翅一般,人在半空之余,右手已五指箕张,露出晶莹如玉片的锋利尖锐指甲,狠狠一爪抓向对方的天灵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北堂戎渡身形如同鬼魅,哪里能够看得清楚他的动作,那人竭力反应,却仍然慢了半拍,呼啸间,就见五根莹白如玉的修长手指瞬间逼近,直接长驱而至,简直就好象是吃人的妖魔,从天而降,一抓之下,登时就死死扣住了对手的头顶,插在发中,北堂戎渡眼中嗜血之色浓浓弥漫,五指猛地用力一扣一收,随即立时朝上一掀,只听‘咔嚓’一下令人全身发麻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猛然袭至全身,整个天灵盖顿时已被掀了下来,颅骨里面热腾腾的红白之物完全暴露于空气当中,一身十三太保的横练功夫,当即被破!北堂戎渡遂再不与他纠缠,足尖在对方后背一蹬,于骨断声中,当场击碎一整条脊椎骨,只见那人一声不吭,下一刻,已是轰然倒地,那模样简直难辨人形,当场气绝身亡,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这一幕场景好不血腥可怖,但凡周围之人,无不变色,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冷叱,一名紫袍青年已纵身掠至,此人生得面若冠玉,容貌俊美非凡,实乃少见的美男子,北堂戎渡见状,目光一闪,于狞笑中飞身而起,一纵而出,冲向前方,直奔对手!
下一刻,两人已是双掌重重相击在一处,北堂戎渡眼光一动,随后横肘而击,吐劲发力,口中冷笑道:“……‘千录诀’!好,好,这功法只有北堂家血脉才能习练,决不会传与旁人,记得我北堂家往上四代之前,曾有一女嫁到西面,想来你就是她的后人?”那青年面色冷凝,一手劈出,将将低住了北堂戎渡的肘尖:“……那又如何!”北堂戎渡手上连击不停,眼内已是凶光涌动,道:“你练了‘千录诀’又能怎的?北堂家自有秘药,须得以此药浴按期浸泡全身连续十年,哪怕有人练了这‘千录诀’,没有药浴辅助,也万难练到三层以上的程度,此药配方只有历代家主才知晓,你若速速退去,看在你多少有一丝北堂氏血脉的份上,今日且饶你一命!”
那青年听了,却只是恍若未闻,一味猛攻,招招皆是毒辣,北堂戎渡见其不识好歹,一时大怒,喝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既是利益相争,表兄弟又怎样?说不得,也一块儿杀了!”说着,甩身团起而上,右腿大力直挑,如同铁鞭也似,悍然一击,青年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双手挡在身前,硬接了这一下,顿时只觉被震得体内气血翻涌,倒掠向后,但北堂戎渡却哪里会见好就收,一击得手之余,紧跟着向前一蹿,几步便跨出五六丈,当下就是一通狂风骤雨般的猛攻,未几,只听青年厉啸一声,整条左臂已被扯脱关节,软软耷拉下去,北堂戎渡此刻心如铁石,双拳大力捣出,只听一连串的骨断声响,青年的胸腔竟已被深深打陷下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也似,远远向后飞出,重重砸落于地,血沫与内脏碎片不断地从口中大量四溅喷出,当场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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