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尊越扫了一眼男孩被绷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双眉却忽然一挑,同时右手五指如钩,只一抓一收,就从身旁的草丛里捕到一条全身有白环与黑环相间的蛇来,北堂尊越捏着蛇的七寸处,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甲往蛇腹上一划,便登时将那污白色的蛇腹划开了一条口子,直接从里面取出了一枚蛇胆,然后就随手将蛇身抛回到草丛当中。
北堂尊越将墨绿色的蛇胆递到北堂戎渡面前,道:“这种东西有清凉明目,解毒去痱的功效。。。吃了。”北堂戎渡看着那散发着腥气的蛇胆,皱了皱精致的眉毛:“。。。我不想吃。”北堂尊越听他拒绝,便微微扬了一下眉,突然间手出如电,捏开北堂戎渡的下颌,将蛇胆往嘴里一丢,同时左手轻轻往男孩的喉间一顺,就让那枚蛇胆被咽进了腹中,动作一气呵成,北堂戎渡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满口发苦,不由得连连咳嗽了几下,恼道:“。。。父亲!”
北堂尊越见他一时狼狈的模样,不禁大笑,用没有挖过蛇胆的那只干净的手粗鲁地揉了一下北堂戎渡的脑袋,直把男孩整齐扎在脑后的头发都弄得有些乱了,连发带都开始松散,这才慵懒道:“日后你若胜得过本座,自然便不用再受这等欺侮。”北堂戎渡这些年来与他相处,早已知道这人向来不可用常理揣度,时常以摆弄欺压自己为乐,不禁用手护住脑袋,抹了抹被弄乱的发丝,悻悻咕哝道:“哪有像你这样当爹的。。。”北堂尊越嗤声一笑,用手拨弄了一下北堂戎渡右耳上戴着的贝阙纹镠银耳坠,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北堂戎渡道:“那你想要怎么样?莫非还要本座像旁人那般,给儿子当马骑不成?”
炎炎的日光下,北堂尊越随意坐在草地上,宽袍大袖,发色黑得如墨,容颜在树木斑驳摇曳的荫影中越发显得轩峻之极,比起几年之前,已经褪去了少年时代的痕迹,更觉丰神慑人。北堂戎渡想起从他还只有数月大时起,一直以来都在脑海里盘桓不去的一件事情,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父亲。。。我听说,我好象应该,是有一个大伯的。。。。”
北堂尊越听了,便转过头来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哦,你是听谁说的?。。。不错,本座从前确实有个兄弟,不过如今,怕是早已在泥里烂得透了。”北堂尊越顿了一顿,晶黄的双眼中泛过一道残厉的光芒,冷笑道:“那年你祖父母骤丧,本座与他争位,北堂陨最终败于本座手中,无遮堡自上而下,一夜之间将北堂陨所属势力尽数清洗。。。”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绘有黑龙图纹的指甲,看向身旁的北堂戎渡,忽然笑道:“我儿,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下场?本座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吊在十丈高的竹架上,受风吹日晒,最后活活饥饿干渴而死,尸首亦被风干,以此震慑无遮堡上下。。。”
北堂戎渡脸色微变,精致的小脸上稍有犹豫之色,道:“他,毕竟和你是兄弟。。。”北堂尊越冷笑一声:“傻小子,若是他胜了,你以为本座的下场,会比这个要好?又哪来的你!”男子淡淡拨弄了一下右耳上冰冷的虎睛石:“。。。你小时候有一回,倒是还看见过本座将一个死忠北堂陨的叛逆处死,当时你还才会爬,那人的惨嚎把你都吓着了。。。吾胜而为王,其败而为贼,我儿,仁义慈悲这种东西,对你没有好处,本座见你也不是个迂腐的蠢物,自然会明白这些。”北堂尊越说到这里,忽地森然一笑,道:“我儿,日后若是有一天,你觉得本座妨碍了你,只要你有本事,大可将本座除去。。。或者将来本座如果给你添了兄弟姐妹,你认为他们威胁到你的地位和利益,自然也可以想方设法除了他们。”
北堂戎渡默默不语,低头看着被包扎得仿佛像是戴了一双白手套一般的手,将上面缠着的绷布紧了紧,北堂尊越的手在他的头顶上揉了两下,低笑道:“知子莫若父。。。我的儿,本座看得明白,你骨子里,可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北堂戎渡躲开男子的手,微恼道:“别老摸我的头。。。我已经不小了。”但他越是不乐意,北堂尊越就偏偏越是要用力搓上两下,直把男孩的头发弄得如同鸡窝一般,这才懒懒道:“这有什么,你小时候,本座还经常打你的屁股。”北堂戎渡皱眉道:“你--”他刚说出一个字,身体就突然被人拎了起来,脸朝下地被横了过来,整个人趴在了男子的腿上,就听北堂尊越哂笑一声,道:“啧,不服么?”说完,就是不轻不重的一掌拍下来,稳稳落在男孩的屁股上面。
北堂戎渡吃了一记巴掌,立时见风使舵,闷声道:“。。。服了。”北堂尊越哑然失笑,把他放开,刚一松手,不料北堂戎渡却猛然翻身而起,同时右手一捞,就从靴内拔出一柄碧绿的小巧玉剑,权且当作匕首,朝着近在咫尺的北堂尊越,就是一顿疾风暴雨一般的猛攻。
北堂尊越轻而易举地一一挡开,同时右手陡然抓住了北堂戎渡踢过来的一只脚,振臂往上一甩,径直便将男孩扔到了半空当中。
北堂戎渡被抛到了离地面足足有七八丈的高度,无论他再如何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四岁时就有多高的轻功造诣,因此只能勉强迅速调整身体的姿势,争取落地时不至于摔得太厉害,然而正当快要重重坠到草地上的前一刻,却突然落进了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里。
北堂尊越稳稳接住了男孩,突然间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同时扬扬眉毛,道:“这回服了么?。。。你小时候本座也这样抛过你,把一群人吓得统统跪地叩头。。。”北堂戎渡自然还记得自己尚在襁褓中之时,被眼前的男子抛得头昏脑胀的经历,不由得用缠满绷布的手推了推对方的肩,道:“我要下来。”
北堂尊越随意一松手,北堂戎渡便稳稳落在了地面上,将手里的碧玉剑重新放回到靴帮里,北堂尊越站在一旁见了,就随手给他略微整了整凌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道:“饿了么,本座那里有新送来的紫鳊,你可要跟本座一起过去?”
北堂戎渡方才练功十分消耗体力,眼下自然就有些饿了,想起那色彩绚丽,味道鲜美的鱼儿,不禁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点头道:“好。”北堂尊越见他应得干脆,挑一挑眉,便携住了那包扎得结结实实的小手,离开了树林。
两人回去吃过了饭之后,就有侍女伺候着北堂戎渡睡午觉,北堂戎渡躺在软榻上,心中想起一事,便叫人去吟花阁将自己放在柜里的一只木箱拿到此处,直到北堂戎渡在榻上已经快打起了盹儿时,派去吟花阁的人才终于拿着个桐漆箱子回来,放到他身旁,这才退了下去。
北堂戎渡坐起身来,打开了箱子,就见里面装着百余个不大的长方形木块,棱角都细细打磨平滑了,且又涂了一层透明的薄漆,绝大多数的木块上面,都刻着一个字和简单的图案,北堂戎渡从箱子里取出一把小小的刻刀,握在手里,然后试了试,觉得手上的伤并不是太疼,于是就拿起了一块还没有刻字凿图的木块,细细地在上面划了起来。
刚做好了没两块,身后就有人道:“在干什么?”那声音极其特殊,令人一听之下,就再难忘记,声线略显低沉,起伏奇特,仿佛是在人心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笔,带着一丝慵懒味道,北堂戎渡头也不抬,仍旧自顾自地专心在手里的木块上面刻上最后一笔,然后拿起一支蘸了红漆的软笔,往刻出的凹痕里描出颜色:“再过几日就是娘的生辰,我要自己做一份寿礼送给娘。”
北堂尊越倚在软榻上,不以为然地挑眉道:“你在本座这里选几样金珠玉器,到时送她就是了。”北堂戎渡睨他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精致的眉尖,开口道:“那不一样。。。这些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北堂尊越听了,不禁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木头,不觉冷笑:“哦?你倒是个孝子。。。只是本座明明是你生父,却也从没见你献什么东西上来,难道本座,竟不是你亲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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