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祥麟三年冬,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早一些,热闹的越歌城一下子冷寂了不少。
腊八这天天降大雪,越歌城街上更是少见行人,街道两侧的茶楼酒楼生意也比往常冷清许多,却也还有人不回家,待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继续讲越歌黄金城的故事。
因天冷缩手缩脚、没精打采地站在大门迎客的茶楼小二远远地看到一位撑伞的白衣女子,忽然来精神了,为了看清白衣女子的脸,他不顾严寒伸长脖子往外望去。待白衣女子走近,他才发现女子身上白衣十分的单薄,看着惹人怜惜,可白衣女子似不畏严寒一般,完全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茶楼小二没来得及感叹美人步履匆忙,方才路过的白衣女子已折了回来,她冲发呆的小二说道:“请给我两壶热茶、三份梅花糕、四份雪片糕,带走。”
听到美人动听的声音,茶楼小二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然后大声应道:“得勒,小姐里面请。”
白衣女子收起伞,走进茶楼,她立即注意到一旁取暖的火盆,而戏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讲到三年前被年轻的皇帝看上了镇军大将军相符的三女儿相思的故事。
她觉得几分有趣,让小二沏了壶香茶,坐下喝热茶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话说,那相符将军的三女儿相思可是越歌城,不对,是整个郅宁国出了名的美人儿,就是人傻了点,她嫁给年轻皇帝前,没人上门跟相符将军求过亲,而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妹妹早就许配婚嫁了。虽说相思后来入了宫,做了皇帝的妃子,但自从她入宫,相家就没有人再见过三小姐相思了。有说相思一入宫就被打入冷宫,也有说空有绝世容颜的相思入宫后就死了。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有那黄金城里的人才明白咯!
故事结尾时,白衣女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个结局,不,是对整个故事十分不屑。
很快,说书先生接着讲年轻皇帝的另一桩风流韵事,而她早已没了听书的兴致,待小二将她要的东西送到面前后,付了银两她便匆匆离去。
这场雪真的很大,一脚下去有种踩不到底的错觉,但白衣女子并未受地上厚雪的影响,继续朝目的地前行着。
走了很久,绕过不少小巷子,在一棵香樟树前她停下脚步,这时一旁破庙里冲出一个身着破旧冬衣的小男孩,小男孩一看到白衣女子,高兴地冲着白衣女子挥手喊道:“大姐姐,你来了!”
白衣女子微笑颌首,然后提着东西跟小男孩进了破庙,“小原,今天有没有又惹奶奶生气?”
被叫小原的小男孩笑着摇头,说:“今天小原可乖了,才没惹奶奶生气呢。”
白衣女子听到这话,她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今天是腊八,她没同家人团聚,却跑来这种地方跟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待一块儿,其实这三年,她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无人问津,虽是落寞,却也给她莫大的自由。
有时从梦中惊醒,心生悲怆,想来活着就是上苍对她最大的怜悯,也是最残酷的惩罚。
“这雪下这么大,怎么好又让小姐亲自跑这么一趟,我们实在太过意不去了。”小原的奶奶是瞎子,看不到白衣女子,但她心里明白面前这位仿若从天而降的小姐是他们的大恩人,救命恩人。
白衣女子轻轻摇着头,轻言道:“不碍事。”
“原婆婆,取暖的煤炭够用吗?如果不够,让大力他们再去买,若没了银两,我这儿还有,可先拿去用。”说着,白衣女子要将手中的钱袋塞给原婆婆。
原婆婆立即拒绝道:“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姐。你给我们送的过冬煤炭,够用够用了。”
白衣女子听到这话,她微微一笑,说:“够用就好。”
说着,白衣女子抬头看着修补好的房顶,说:“幸好让大力他们及时补了房顶,不然这冬天就难过了。”
“是啊,大力他们很勤快,虽然还是找不到好一点工作。”原婆婆摇着头说。
白衣女子静静地听着原婆婆讲他们最近的事,她时不时地插几句,却也没打断原婆婆的讲述。
她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跟原婆婆和孩子们道了别,沿着原路返回。
当她走到大街上时,不知怎的突然停下脚步,用冰冷的手抚摸自己的颈部,侧着头走了神,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白衣女子是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唤回神的,她回看时正好看到为首的冷峻美男的飒爽英姿,不知为何本应神采飞扬的男子此时冰冷的眉宇间带着淡淡愁,且他身上的着装已向路人昭示他的高贵,识相的路人纷纷给他们让道。
如此冷峻高贵之人自然是不会顾及周遭的景象,但他身后的一位沉稳壮汉却回头往她这边瞧了一眼,白衣女子快速将手中的伞往前倾挡住自己的脸,不让对方看清。
这招摇过市的人马很快便离开了,而她也该继续往前走了。
不知不觉,雪停了,白衣女子收起伞,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着,她忽然抬头望向前方,那琼楼玉宇处便是越歌城平民百姓难以靠近、最高权利的集中地——皇宫,越歌城的百姓戏称那为黄金城。
黄金城啊,可真是个无情的地方啊。她在心里默念。
白衣女子对皇宫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她巧妙地躲开守卫和巡逻的侍卫,来到一处无人的高墙下,手中的伞往后一抛,脚往地轻轻一点,一袭白衣已经立在朱红高墙上,往后望去,纷飞的白雪从天而降,身后的景色太美,她也无暇顾及。
她故意等到巡逻的侍卫即将过来时,才由高墙上轻盈地一跃而下,沿着熟悉的小路来到一处荒凉的宫殿,这儿鲜少有人到来。
她刚入院子不久,一个身着翠绿长裙的宫婢手拿一件红色披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白衣女子顺手接过披风,才免于那小宫婢被垂到地上的披风绊倒,“何莲,不是叫你不要到跑这么急吗?”
被称作何莲的小宫婢低垂着头,可怜兮兮地应道:“娘娘,您今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白衣女子听到这话,她冰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何莲被冻红的小脸,何莲立即惶恐地跪在雪地,自扇嘴巴求饶道:“娘娘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何莲,记住以后不许再问起我的任何事。”白衣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比这冷天还要寒的寒意,何莲不禁颤抖了起来。
白衣女子说完,越过跪在雪地的何莲,突然她的眼角瞥见院中唯一一株腊梅,她稍事停顿,“天色尚早,我想在西侧琴房抚琴。何莲,燃煤取暖。”
“是,娘娘。”何莲恭敬地应道。
听到何莲的回应,白衣女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宫殿。待确定白衣女子走远后,何莲才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听命行事,她一路小跑进殿。
大门将关之时,何莲抬起头看着天空,喝出的寒气几乎蒙住双眼,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若非瑟瑟逼人的寒气,这般雪景倒是挺美的。
腊月寒冬,冷宫依然是宫中最冷的地方,这里是被年轻皇帝遗忘的昭仪相思的住所。而远离冷宫的御书房内,温暖适宜,完全不似屋外严寒,此时,郅宁国年轻的皇帝阎墨赟正同骠骑大将军危天临在此议事。
“天临,你讲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龙椅上的阎墨赟微微眯着眼盯着立于面前的危天临,厉声问道。
危天临十分从容,他拱手应道:“陛下,您可曾记得三年前被您娶入宫中的相符家的三千金?”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阎墨赟冷笑反问道。
“一个女人对陛下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可若微臣在宫外见过这个女人,那又如何?”危天临无所畏惧地看着阎墨赟,说这话时,他脑海里闪过被伞忽然遮蔽的女人的面孔,如果他的记忆无误,陪同阎墨赟回宫时马背上见到的白衣女子便是相符家的三千金、如今沦为越歌城百姓笑柄的相思。
听闻此言,阎墨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整个人不威而怒,危天临见状也就没再开口了。
慢慢地,阎墨赟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朕小瞧了相昭仪,还以为她真如传闻那般痴傻,未想她竟有本事走出皇宫。”
阎墨赟的话给了危天临提醒,他怎么忘了这事,相思是傻女,不懂武功,那她是如何自由出入皇宫?
“天临,今天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阎墨赟看着危天临说道。
危天临拱手行礼道:“是,陛下。”
待危天临走后,阎墨赟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他的眼睛看向摊在桌上的美人图,渐渐地,他冰冷的眼神柔和几分,指尖轻轻抚摸着画中美人。而美人旁的题字“微斯人,吾谁与归”,这三年前阎墨赟登基后亲手写下的,为纪念画中美人。
(https://www.biquya.cc/id17902/941155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