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文迪是个性格倔强的老头,这种性格耽误了他的仕途生涯,导致很多人对他敬而远之,甚至老婆和孩子也离他而去。即使已经退休两年,他仍然关注着自己工作了半辈子的沙坪火力电站。他曾经是这里的总工程师,战争爆发后厂里职工逃散了三分之二,他重新召集工人恢复供电,他向Q市驻军申请援助,他是这座电站现在的负责人。
这天早上天刚亮,睡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向文迪就被一种异样的喧哗声惊醒,好像是什么人在吵架,伴随着某种陌生而低沉的轰鸣声。他爬起来戴上只剩一条腿的眼镜,顶着凛冽寒风推门而出,然后惊讶地发现厂区前院里来了一群陌生的军人。
这些人穿戴着头盔和军服,手里也是标准制式武器,不过帽徽却从未见过,向文迪走近细看发现那是两只交错的手臂,一只握枪另一只握着不知是锄还是镐的东西。如果不是看清了对方都是黄皮肤人种,他差点以为是露西亚军打上门来。
这些人正在和看守厂门的两名武装保安争吵,话题是谁该先放下武器。两名武装保安看到他来了,脸上顿时如释重负,他们面对着十多支黑洞洞的枪口早已双腿发颤,仅存的一丝责任心和男人的自尊是他们最后的支撑。现在,管事的来了,他们的职责也尽到了。
“你们是什么人?”向文迪听到争吵中对方说的是汉语,而且应该还是本地口音,心情立刻放松下来。
一个脸上有伤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我们是互助会的,现在奉命接管这座电站,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向文迪看了看这人的装扮,没有找到军衔标志,也没有部队臂章。他脸色一沉,大声道:“互助会?没听说过!奉命接管?奉谁的命?这电站关系到附近几座城市的供电,没有电城里的人就只能摸黑过日子。这里是电站,没有武器和粮食!”这类三脚猫的武装势力他见多了,仗着乱世有两杆枪就肆意妄为,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愚蠢到了滑稽的地步。
那年轻人听了后居然不为所动:“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们接管了!”
向文迪勃然大怒:“胡闹!混蛋!你们接管?你们管得了吗?跟你们说了,这里没有武器也没有粮食,也不是什么军事基地,你们到别处玩去吧!”
最后这句奚落刺激了那些人,对方脸色纷纷大变,有人哗啦一声拉动枪栓,端起枪身对准了向文迪。两名武装保安面如土色,犹豫着看看那帮人,又看看向文迪,手里的枪硬是没敢动半分。
向文迪轻蔑地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枪口,从战争爆发后出面承头管事开始,他就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有种就朝我开枪!跟你们说了,这里没有武器和粮食!”他昂首挺胸,对着这群张牙舞爪的武装暴徒毫无惧色。与此同时,他心底忽然有些疑惑,这些人装备精良,应该不是普通盗匪,今天来这里难道不是打秋风,而是别有所图?
大门处传来一声巨响,两辆车直接撞开铝合金栅栏冲了进来。向文迪立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撞烂的大门,而是那两辆车!这两辆车居然没有轮子!车身侧面有三条像蜘蛛腿一样的东西,隐约可以看到另一侧也有三条反曲的足肢!两辆车头部是带有倾角的驾驶舱,后面是个简陋至极的敞篷货厢,装的货物用帆布盖着,鼓鼓囊囊看不清究竟。虽然用六条腿行进,但这车跑得非常稳,没看到任何颠簸摇晃的迹象。从刚才突破铝合金栅栏的撞击场面来看,这车的马力也不弱,冲倒障碍物后没有丝毫减速。从车底部传来的低沉轰鸣声让他想起,这就是把他从梦中惊醒的声音!
两辆车绕了个弯在院子里贴近变电场的方向停下,有人从驾驶舱里跳下来嚷着:“小何,怎么拖这么久,把人看起来!马上把变频转换器架起来!”那人的岁数看来也不大,在向文迪眼里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过看到他发号施令的姿态,想必也是个头领。
义愤填膺的向文迪大步向这人走过去:“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国家的电站,不是你们私人的游乐场!我要向战区指挥部报告你们的违法行为!”
安秉臣对一号机体非常满意,这种六足运输车虽然速度不快,电机噪音也大了点,但比起轮式卡车实在是好太多了。五吨的运载量堪堪够用,一路过来翻山越岭毫无颠簸这点就完全秒杀了所有依赖公路的轮式运输工具。
他刚下车,就发现一个戴着断腿眼镜的老头咆哮着朝自己冲过来,两名队员哪能放他靠近安秉臣,一伸手擒住老头,顺带一个绊腿直接将向文迪摁倒在地。
安秉臣见这老头手里没有武器,向队员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放人:“你是电站的总经理还是书记?”
“这里已经没有总经理,也没有书记,我是总工程师向文迪,你们想干什么?”向文迪甩开摁住自己的手臂,站起来发现那两辆怪车上的遮雨帆布已被揭开,武装暴徒们围过去似乎准备卸货。帆布下面是一堆崭新的奇怪机器设备,巨大的环形弧轮,圆柱状的管筒,没有一样他认识的东西。他们显然知道这里是电站,他们来这里是有目标的!惊恐瞬间攥住了他苍老的心脏。
安秉臣看着老头,伸出右手:“我是互助会的安秉臣,这座电站由我们接管了。”
“互助会是什么东西?这座电站属于国家,你们没有权力接管国家资产!你们要搞破坏,先得从我尸体上迈过去!”向文迪怒吼着,唾沫飞扬。他身后不远处,那两名武装保安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熟悉这倔老头的行事风格,也能预见到很可能马上会发生一起血溅当场的惨案,他们都有老有小,犯不着一通赔命。于是,两个人丢下步枪,同时举起双手向后退开。
安秉臣瞥了一眼两个保安的小动作,然后再次认真观察着向文迪。这老头是个有胆量的倔老头,这种人总是把原则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作为总工程师,他应该是个熟悉情况的专业人士,赢得他的合作肯定比激怒他更好。“请不要担心,我们不是来破坏电站的。”
“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向文迪咬牙切齿着问,他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三十五年,这座电站更像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
安秉臣回味着老头刚才的话,正在考虑怎样说服这个比石头还硬的工程师。这时候,从第二辆车上下来的田建明走了过来:“向工程师,我们是义勇军第三支队的,来这里接管电站是奉了北方战区指挥部的命令。这是总指挥李大同同志的书面命令,你如果不信,我们还可以马上打电话联系指挥部核实。”田建明掏出一份文件,那其实是义勇军第三支队的委任授权书,如果仔细阅读的话,可以发现上面根本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到接管电站。但是,军委会的红色函头文件和底部北方战区指挥部的印章却是货真价实的正品,这两样东西就已经足以代表北方地区最强大的行政执法权。
向文迪看到了义勇军第三支队,也看到了安秉臣的名字,他打量着收起文件的田建明,从年龄上判断他应该是个带队的领导,犹豫着问道:“那,互助会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第三支队组建的一个民间自助机构,为饥民们解决粮食和淡水。现在,我们的设备急需补充电力,所以只能来这里向你求助。”
“你们想要补充电力?怎么补充?马上架设输电线路?这里没有足够材料,也没有施工队,时间来得及吗?”向文迪投来质疑的目光,只听说过在交流电插座上充电,从没听说要跑到电站来充电,为什么充电?那两辆从未见过的怪车?以他的见识和学历,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交通工具,他心中的狐疑渐渐滋生变大。
“我知道你担心影响电站的正常工作,但这完全是杞人忧天,我可以用人格向你保证,我们的任务绝不是破坏。再说了,附近不少中小县城早已停止供电,多处输电线路也被破坏,沙坪电站现在只有一台机组启动,输出功率下降了不止一半吧。我们希望你能开启全部机组,为我们新研制的变频转换器供电,喏,就是那玩意儿。”
田建明向两辆怪车那边一指,向文迪这才发现,几乎所有拿枪的人都过去帮忙从车上卸货,这边只留下两个人警戒。在那堆闪亮的巨大配件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蹿动,开始他以为是小孩或者狗什么的,最后他发现自己错了,那是几只土狗大小的蜘蛛,机械蜘蛛。它们的动作快速轻盈,仿佛是某种精巧的艺术品,这些蜘蛛总能敏捷地跳过挡路的障碍,穿插于搬动配件的人们之间。很快,向文迪看出端倪,那些士兵只负责将大小不一的配件竖立拼接,而这些蜘蛛却是真正的装配者,它们的前足肢旋转拨动着,几个圆筒很快固定在巨大的底盘上,一对巨大的环状金属物也被竖起。这些机械蜘蛛是从哪里来的?
“变频什么?它能直接承受输变电线的电压?”向文迪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场景,不管是人体还是车辆,输变电线上数千安的恐怖电流会瞬间将任何物体融化。这些人是疯了,还是想自杀?
“这些不用你担心,向工,我知道沙坪电站有两台125兆瓦机组,请将它们全部启动,现在我们去控制室。”田建明趁着老头晕头转向之际,努力引导他走入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所有留在电站里的工人和技师这时都醒了,几十号人全都围过来看热闹,那两个放下武器的保安迅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向文迪看了一眼满脸惊慌的员工,大声道:“准备启动二号机组!你,去打开锅炉限压阀!你,去看着传送带!总控室的所有人员,全部都来!”老头的人望看来很高,那些被他点到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指定工作岗位。
总控室里破旧不堪,看样子这电站的念头比这位总工程师还要老。但安秉臣很满意,这些坚持原则的人就像有固定孔径的螺丝,只要找到合适的螺帽,就能稳稳套住他们。他第一次发现,田建明显然比自己更善于“说服”,生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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