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容见吴羽华极为难得的流露出惆怅复犹豫的神情，本以为他是要细诉十六年前旧事，哪知他才起了个头，继而深思良久，突然展颜一笑道：“将军可还有事垂询？”
“当年仙鹤那一支的统领是谁？”林慧容虽然颇觉气噎喉堵，可是眼前这人是她极重要的战斗伙伴，不能力敌，唯有智取。
吴羽华想了想，觉得极难描述，叹道：“将军见了便知——似那样的人物，只需瞧上一眼，终生不可忘。”
“是男是女总是清楚的吧？”林慧容把玩手中两块玉佩，浅笑道。
吴羽华被她的微笑晃了眼，略将视线挪向那两块玉佩，道：“自然是男人。”
林慧容懒得与他玩猜猜猜的游戏，直截问道：“莫非是秦南星么？”
吴羽华不想她联想力如此丰富，轻咳一声道：“将军猜谜的准头可真不错。”
林慧容又陷入了沉思，好在吴羽华定力极好，枯等盏茶时分亦不见分毫不耐烦。林慧容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终于问道：“你可知道十四年前八月廿三，凤凰将军在何处，做何事？”
吴羽华脑中轰然作响，不过他不愧是师出名门的人物，脸上丝毫不动声色，“为什么是十四年前？”
林慧容满腹心事，见他这般谨慎，唯有叹息再叹息，“你不愿意说就罢了。”
“岂敢，不是在下不愿意说，实在是不好回忆。”吴羽华从她手中取过自己那一枚玉佩收好，轻笑道：“将军自己一时半会想得起十四年前某天在何处做何事么？”
如果不是有重大事情发生，终生铭记不忘，一时半会如何想得起十四年前某天做何事，可是老吴这模样似乎根本不想回忆十四年前旧事，她又不愿意将秦南星陈灵芝的事件告诉更多的人，细想唯觉头痛复牙疼，捧了腮帮子默默发呆。
吴羽华心海翻涌，早将过去那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旧事想了个来回，但是他定力极好，脸上不动声色陪着林慧容呆坐了极久，终于还是道：“将军若是没有其它事情，在下就先出去了。”
林慧容向他勾了勾手指道：“且慢，来讲点实话嘛。”
吴羽华满面疑惑，表示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将军莫非是要严刑拷打么。
“我尊敬你如师如兄，旁人欺我不知道前尘旧事也就罢了，你可不能做帮凶。”林慧容笑嘻嘻道，“你都不问这块玉佩为什么会在我手里么？”
“将军做事，自然有将军的道理，在下不敢问。”吴羽华微笑道。
林慧容懒得与他再绕，叹道：“罢了，你遣人帮我喊黎甘草来。”
吴羽华知道眼前这几个人加入冥翼更晚，还真不知道十四年前旧事，因此默默应了退出。门前便有仆役，他随意指了一人去找黎甘草，自己喃喃说了好困，折身回自己所居的小院休息。
然而一进门便知道自己躲不掉，秦南星端坐于自己床榻畔，满面愁容，而自己榻上躺着个容貌极为熟悉的小姑娘，拥衾合了眼睛无声而泣，满面泪痕——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南星欺负了良家少女呢。
秦南星前一阵子奉林慧容的命令在讲武堂教学文字与算术两科，他为人绝不低调，专门惹事。以致吴羽华平素与秦南星从来没有和平相处的模式，甚至不少人认为，欺压秦南星乃是吴羽华精擅的专长，可是今日他也开不了嘲讽状态，皆因那小姑娘似极了某个人当年的模样，声音也有三分颤抖之意，道：“这是……”
秦南星早听到他回来，实在是无力发声，道：“很像将军十六年前才认识你我的模样对不？”
吴羽华默默点头，凤凰将军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如今那般勾魂夺魄的惊艳，还未长成时也只能称得上漂亮二字，倒是从开始便显露出难得的智慧，既能卖萌撒娇又能冷漠凶狠，吴、秦二人都要还长着她几岁，却被她耍的团团乱转。
后来一场复一场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生离死别，凤凰将军四字终于威震北疆，她却渐渐冰冷如神袛，与吴、秦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从兄妹亲友变成长官部属，仿佛换了个人。
真要说起来，目前那个凤凰将军，还是比较接近吴、秦二人想像中的少女林慧容应该长成的模样——会哭会笑会痛苦会欢乐，有血有肉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妹子。
秦南星见吴羽华陷入回忆，苦笑道：“你如后悔把当年的‘她’带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中，现在有机会补偿了，这个小姑娘，叫做陈灵芝，你可以把灵芝当成‘她’……”
啊？
吴羽华瞬间将眼前的少女与林慧容之前的话联系到了一起，苦笑道：“她刚才问我十四年前什么的，跟这个小姑娘有关系么？”
秦南星简直要找地缝去钻，半晌才战战兢兢道：“有……。”
“这小姑娘是你你你……和她……啊？”吴羽华也觉得匪夷所思，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穿云而去，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秦南星看起来随时都想自裁，“就算是吧……就算啊……啊！”
本来那个小姑娘陈灵芝似乎哭到完全不能理会外物的情况，此刻突然坐起身来，出手如电，狠狠挠了秦南星手背一记，“什么叫就算？说清楚。”
吴羽华大概有一千万个不敢相信亦不愿意相信，然而当年那人根本不可能再来对质，这个陈灵芝，又真的似极了当年的林慧容。
秦南星脸上写满了纠结，似乎要立即自挂东南枝去，然而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她说她是我和林……那啥的女儿，你最好不要信，不过信了也没有啥妨碍。这娃今天起就交给你带，教之养之疼爱之，要是对她有邪念的话——想想你以后要喊我岳父。”
就在秦南星验证数千年后的一条真理叫做不作就不会死的同时，面对黎甘草的林慧容，也正视了她近年来逃避最久的一个事实。
黎甘草说道：“我加入冥翼未足十年，将军这个问题还真无法回答。不过……十四年前只怕还未有‘凤凰将军’这四个字。算算时间，您当时应在军中效力吧？可有军中旧友能问十四年前八月廿三发生了什么事的？”
他只不过是随意讲了个办法，林慧容听在耳中却如同九重天劫的惊雷齐齐在耳畔炸响——凤凰将军可不是先皇随意赏赐的头衔，也不是一睁眼就能享受的尊贵称谓，那是当年一个叫林慧容的女子，近十年间血战百千场，积累战功无数才换来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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