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容从前院出来,并未直接去找杜蘅,而是着人打听武当派的诸位道长在慕容府所居之处。她现在是朝廷一品大员的派头,身边时刻有丫环侍众一大堆随侍,前呼后拥来到慕容府招待贵宾的西院,武当派广成真人所居的便是其中的隐仙阁。
隐仙阁是近年才建的三层楼宇,算是西院里的最高建筑,也是装饰最为富丽堂皇之地,林慧容这一路曲曲折折行来,路遇三五个江湖人打招呼问好,一律含笑抱拳应付过去,旁人见她脸色似乎颇为严肃,也都不敢过于啰嗦。
早有仆役抢在前头通报了凤凰将军求见广成真人,哪知道林慧容到了隐仙阁,却只有卓岩带着陈灵芝等几个同门迎接出来,笑容诚恳,说凤凰将军屈尊来访,本该倒履相迎,但是广成真人惯例晚课入定,至少要亥时方才能出关云云。
这等官话林慧容倒还不至于听不出,笑道:“岂敢惊动,此来是有关张九侠的大事,如能得卓少侠代为通传也是好的,事涉秘辛,请借一步说话。”
林慧容微一示意,她自己带来的人全退了下去,武当派的弟子也是有眼色的,等卓岩示意也都退下,唯有陈灵芝仗着自己年少,嘟着嘴不愿意挪动。
林慧容以眼神征询卓岩的意见,卓岩苦笑道:“灵芝是我师姐的入室弟子,忠心可靠,请将军放心。”
陈灵芝也拼命点头,林慧容唯有微笑,声音细不可闻,叹道:“我来只有一句话……有人亲眼看到,张九侠失踪那晚深夜,最后是与慕容朝一起离开的。”
“怎么可能?”陈灵芝失声低呼,卓岩倒不动声色,问道:“将军是暗示在下,张九哥的失踪与慕容朝有关?”
林慧容摇头,“我想说的只有这一句话,相烦转给真人,告辞。”她倒真是雷厉风行,起身便走,陈灵芝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凤凰将军这是知道慕容朝明里暗里向师祖大献殷勤……所以使的离间计?”
卓岩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喝道:“你今天惹的事还不够多?回去面壁!晚饭不许吃!”
陈灵芝这可得意起来,“我就知道……晚饭我在别处吃过了哦小师叔……”
卓岩阴恻恻笑道:“那就回你房间禁足一天,明天早中晚三顿都不许吃!”
林慧容的第二站才是杜蘅所居的夏晚堂,她是自幼与慕容夜订婚,父母双亡,杜家老太爷又外出云游多年未归,后天安排的迎亲路线,也就是将杜蘅八抬大轿从夏晚堂接到慕容夜现今所居的正房。
虽然没有普通富贵人家花轿游街那些安排,不过也早在姑苏城里布置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宴请官商士绅本地父老,慕容府这边则是专为江湖人物安排,喜宴长棚早已在外院东侧搭好,绵延数里,这几天都是不断的流水席,烧刀子女儿红莲花白竹叶青应有尽有,来府参加大婚典礼的江湖同道有愿意热闹的,尽可去流水席上凑到一处喝酒,颇有一整天从棚东喝到棚西,从日出喝到日落的的江湖豪客。当然也有些江湖同道或者自恃身份尊贵,或者孤高傲世,或者仇家太多,慕容府或送席面到房里,或者安排小厨房单做,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杜蘅从昏迷中苏醒,知道自己终于还是回到了慕容府,就将身边伺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送水送饭一律不开门,林慧容赶到时,只见室内寂静乌黑,门口却灯火通明,一群丫环或挑灯,或捧食盒,隔着门苦苦哀求杜蘅。
林慧容今天到慕容府起就跑前跑后,跟随她的丫环护卫都换班吃过饭了,她还没找着空闲拯救自己可怜的肠胃,如今隔着食盒也能闻见异香,于是放声笑道:“这个笨蛋阿蘅,竟不知道吃饱了才好有力气绝食啊……。”
这个笑话有点冷,这些丫环们要半晌才有笑声反应,林慧容挥挥手命她们退至两旁,笑道:“你们可是哀求了半天,阿蘅也不出声?莫不是跑了吧?”
跑?
这种可能性真不是没有,尤其是在大半个时辰前,杜蘅将某个以送水为名擅闯入屋的丫一脚踹出来,摔个七劳八素之后,丫环们既不敢进去,室内亦再无一丝声响,偏偏前头又出了家主遇刺的大事,家里有头脸的人物或在前院护卫家主,或被慕容朝遣了去加强府外巡逻,无人敢造次,这会好容易来了一个能撑腰的大人物,谁也无暇细想,俱都转而哀求林慧容。
林慧容扬声笑道:“笨蛋阿蘅,你再不出来,本将军就进去寻你了。”她可不给杜蘅拒绝的机会,挥手命丫环们退开,一拳砸在雕花门的正中,门闩应手而断。
杜蘅当然不会端坐用以宴客的堂屋里,但是内室漆黑,也看不出什么来,林慧容当先迈步而入,笑道:“掌灯,先把吃的摆上。”
这些慕容府的丫环们训练有素,须臾灯火通明,十道菜肴摆齐,这是杜蘅自己院里的小厨房的厨子精心烹制,色香味俱全也不用多说。
“把这个汤先盛一碗给我。”林慧容含笑,朗声喊道,“阿蘅出来吃饭。”
于是众目睽睽望着左侧内室毫无动静,而林慧容应付差事般的喊了一遍阿蘅,自己倒坐在团圆桌前开吃,还要再评价菜色好坏,提出改良意见。
等她吃饱喝足,众丫环的忍耐度也耗到了极致,有人斗胆抱怨道:“将军倒是劝劝我家小姐啊。”
林慧容微笑道:“你们别一惊一乍的,她是小女儿家脸皮薄,难免婚前恐惧……好吧,阿蘅嫁了之后,肩上担子更重,难免心里想的多了,厌倦想逃也是有的,你们外头等去,等我慢慢劝她。”
众人依言退到门口,却还有胆大的忍不住往室内张望,林慧容虽不负众望迈向了杜蘅日常起居的内室,却在距离内室门前的珠帘半尺之处骤停!
珠帘轻响,原来是有一柄雪亮的剑锋,从珠帘的间隙中伸出,指定了林慧容的眉心,同时也有个声音是杜蘅的,却只有一个字,“滚。”
“阿蘅……有话好说嘛。”林慧容微笑着退了两步,以示自己完全无害,突然脸色大变,按着自己腹部蹲了下去,“你……菜里……有毒!慕容府的……饮食安全……也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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