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家卫国？吴羽华想到了很久之前的凤凰将军，一双眼睛迷蒙如拂晓时最亮的星，轻声问道：“在下愿学。”
林慧容见他的表情如此茫然，只道他是在谋划如何诓人来做教师，笑道：“你要想起什么人，何妨推荐一二？”
吴羽华低首为她添茶，笑道：“一时想不起，再说罢。”
林慧容再吃了会茶，又多聊了几句选拔的事才告辞。她回到小院时何穷刚睡醒一小觉，还在她的床上眯着眼睛沉思，非要林慧容过来温存半晌才肯起床。
返回杭州城的途中，何穷才想起来带给她的美食，就命人摆在车里，虽然她说吃过了饭，还是在他温和的微笑里，把每一样菜都尝了一遍。
两人的马车行的并不快，到杭州城回府需路过藕花榭，何穷想起来既然出来一趟，让她到铺子里挑些喜欢的料子做秋天衣裳。
以前她的四时衣裳都是何穷准备，也从未问过她的意思，她也从来没有机会在这种外物上费神，不过何穷既然说了，她也盼着别太早回去——想到要面对昊元，便惭愧而生近乡情怯之心。
藕花榭是何五爷的生意，总店是在姑苏，杭州这个铺子是分店，位置在细柳长街最南头。因天气炎热，此刻烈日才斜，街上店铺俱是生意不旺。马车停在藕花榭前，掌柜的便带人迎出来，含笑问好，又道：“呦，您两位今天兴致倒好，快请。”又过来悄声俯在何穷耳边轻声道：“爷，铺子里面有个可疑人物，不能久留。”
何穷握着林慧容的手一紧，他也知道慕容家主本月初九大婚，杭州离姑苏又近，有很多江湖同道都在杭州盘桓，掌柜的既说不能久留，当然是可能有危险，犹豫了一下，林慧容尚不解其意，已经拖着他往店里走。
何穷微微点头以示知道，他虽然不解武学之道，但是对林慧容打架的本事还是有点信心的，他又不曾有机会得罪江湖人物，倒也不用太过紧张。
两人一进店铺里，便听到有个不辩男女的嘶哑声音道：“这个也不好，你们店里就没有点像样的货色么？”
声音却是自招待贵客的屏风后面传出来，林慧容愕然一刹，朗声笑道：“前辈，别来无恙？”
“外面是……凤凰将军？”那嘶哑的声音竟也有三分欢喜两分迟疑，“这可真巧。”
林慧容听对方肯认自己，欢喜道：“正是。”她给何穷一个放心的眼神，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袂，过去见礼。
何穷见她如此恭敬，知道对方必是有来头的人物，亦随之入内拜见，哪知道对方是个披发虬髯的道人，大剌剌的坐于首位，面前堆了花红柳绿一大堆衣裳，更有三四个负责推销成衣的女娘拿了衣裳在做展示。
对方并不和林慧容虚客气，笑道：“老道生平就倒霉这一场，还让你这丫头见着了——来来来，帮我选件女人衣裳。”
林慧容骇然而笑，何穷虽然不知道，她却知道这位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称“疯跛二仙”中的跛道人，当年林慧容因机缘巧合，知道跛道人其实竟然是女子身份，早年女子抛头露面还是忌讳，她因嗓子坏了，正好装了假胡须冒充男人，这五十多年做了极多为国为民的大事，世人皆知跛道人这一生事迹，当得起“大侠”二字。
——可是她都以道人打扮过了半生，怎么忽然想起来挑女装？
跛道人笑道：“我老人家与那疯子打架输了件事——疯子就要我穿女装给他瞧一瞧。”
林慧容忍不住大笑，她是真心爱敬这位老前辈，笑推何穷出去坐坐，又说这是师门的长辈让他放心，自己欢欢喜喜的凑到跟前和跛道人说衣裳款式颜色。
何穷见是熟人不妨事，悄然退了出去，吩咐仆役道：“回去和青蚨说，前两天金玉楼打的一套玉饰和一套蓝宝石的头面，我嫌太质朴了没要，让他去给我取了来，我有用。”
藕花榭算是杭州城相对高档的店铺，面料、裁剪、成衣都是出了名的，纵有些达官富人之家不喜欢用外面的人做的衣服，也会专程用重金邀请藕花榭的师傅到家里教针线娘子。
藕花榭出售的成衣并不多，其实也是预备有些有钱的女客在外出了岔子，临时换衣裳要求，所以件件都是精品，价钱也贵的不像话。
跛道人五十年间没有几次穿回女装，独自来办这么件尴尬的事，心里自然是极抵触的。幸好遇着林慧容，有她温言宽慰，又亲自安排藕花榭的静室为自己沐浴、更衣，心情大好。正巧丫环为她梳头时，何穷着人捧进来两个锦盒，打开来看却是两套头面，一套青玉镶金的，妙在多用玉而少用金，整套头面的花纹俱用竹叶梅花兰草松纹，不类俗调，极为雅致，另一套则是蓝宝石的头面，颗颗宝石都有指顶大小，配十足赤金，极为富丽。
跛道人笑向林慧容道：“你带来的这个小子有意思——不过老道不耐烦头上插带的跟颗花树似的，也没耳洞可以挂花，就只用那支玉簪吧。”
她说的是青玉头面里那支长簪，作成竹节模样，簪首是几片竹叶，原是女式发髻中固定头发和点缀之用，可是单凭这一枝长簪哪里能梳得起发髻？梳头的丫环便再心灵手巧也差点急了，还是林慧容笑道：“前辈不爱这些步摇也罢，倒是简单配几支钗花才好——别到时候被疯前辈笑话你偷工减料，扮相不美。”
跛道人想想疯和尚那个歪缠的脾气，叹息一声，算是默认了。
其实跛道人虽已年近古稀，但是她武功修为深厚，并不显老态，此刻改回女装，面貌至多有四五十岁上下，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若坐着不言不动，定然会被误解为哪家的诰命夫人。
跛道人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忽然想起来一事，问道：“听说你在办讲武堂？”
林慧容立时笑道：“是啊，讲武堂我是为大唐培养基层军官所设，前辈可愿意去瞧瞧么？”
她说起讲武堂来便滔滔不绝，有些千载之后的理念也搬出来显摆，跛道人亦含笑不语，待收拾好了临告辞时，笑向她道：“我忙完了这些事便去讲武堂找你——贵堂可缺帮厨？”
早先起了风，此刻正巧滚雷阵阵，紫电横空。
林慧容本来以为能忽悠动她老人家到讲武堂去看看，她是前辈异士，说不定能指导一二，哪知道她居然这么问，立即傻在当场。
跛道人哈哈大笑，她虽作女子打扮，声音还是那般嘶哑难听，殊不相配，也不等林慧容再啰嗦什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折身跃上屋脊，眨眼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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