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容伸手给他看自己掌中的薄茧，微笑道：“我不做凤凰将军，还可以做林小胖……你不做陈王，能做李璨么？”
分明是夏日晴好的傍晚，暮色微沉，李璨倒觉得似有惊雷电光闪过，没有了皇室血统和地位，放弃一切回归普通人，他又能如何？写字画画，做个潦倒穷酸？或者会有三五幅作品传世，可是那样的李璨又怎么会有现在的眼界气度？
李璨摇头叹道：“我生来就是李璨，行二，先皇第一个儿子，先皇后亲自抚养长大，世称书画双绝，元和十六年下嫁凤凰将军林慧容，受封陈王，长庆八年得了嫡世子李小乖，我所有的一切，也都是运气——可我遇到多难的事，从来没有想过要临阵脱逃。”
林慧容想起那年她与李璨的新婚之夜，恍若隔世，两人之间发生过太多故事。她感慨万千，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话，“你也该认真给儿子想个名字了吧？嫡世子李小乖听起来真的很好笑啊。”
“等你真正配得起凤凰将军四字时，再请将军亲自赐名——若是儿子的娘亲一辈子都这么废物，活该他只好一辈子叫‘小乖’。”李璨的表情十分认真，依他的脾气，大概真有可能让儿子八十岁也叫“小乖”。
林慧容想到儿子就觉得无限欢喜，心情大好之余，也就不太死钻牛角尖，“求陈王赐教，为何一定要我做凤凰将军？”
李璨将目光移向这会儿沉默未语的慕容昼，笑问道：“那你可知慕容教主为何会嫁给凤凰将军？”
慕容昼被他一语惊醒，立即道：“形势所迫，重伤未愈，没空和离……后来习惯了。”
他末尾一句其实有点不情不愿，不过李璨今天确实有点不太对头，慕容昼目前暂不打算与他翻脸闹僵，因此没有大肆展示他与林慧容的深情。
李璨微笑不语，静静等林慧容自己回答。
林慧容想了想，点头道：“他嫁的是凤凰将军，你也是，甚至昊元何穷云皓唐笑全都是——若只是林小胖，不但没福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恐怕早也被这世道炼成灰烬。所以凤凰将军是我的盔甲，卸之则亡。”
“孺子可教也。”李璨的眼神转为柔和，“再问你，什么是妻？什么是主？”
林慧容立即想到与慕容昼鬼混这两天，赧然无语。
慕容昼其实有点暗恼李璨废话太多，有意圆场道：“她现在挺好的，陈王殿下这是想要教个主子出来么？也太无趣了——听说以前的凤凰将军召人侍寝是要射鹄决定的？当时我还嘲笑云皓真可怜。”
李璨懒得理他，充满暗示意味的笑道：“慕容教主可能偶尔会想要一个年纪虽大一点却还顺从的美貌女人，却完全想不到与凤凰将军离异，你可知道为什么？”
凤凰将军这四个字就是金字招牌，代表大唐政局里一支绝不容小觑的力量，除了凤凰将军在军队的号召力外，还有陈王李璨的正宗皇室血统、右相赵昊元的睿智明决、云皓的武功与唐笑的暗杀能力，财神愁何穷的敛财能力，近年在军中羽翼渐丰的沈思，自然也少不了魔教与慕容家的背景——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政治集团，不惧任何挑战。
当然细细研究也好笑，这个政治集团的核心就是凤凰将军的婚姻，夫侍之间居然会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也不是缺了谁就一定要危及全局，但是总因为有这些男人，才让这个政治集团渐趋完美。所以当慕容夜愿意做她的媵侍时，李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是站在掌舵人的角度评估，慕容夜比慕容昼更合适更能将慕容家捆上凤凰将军的战车。
事涉政治，婚姻只能说是手段，其它如子嗣、爱等等都是附赠品，能有当然欢喜，没有也不能抱怨。
慕容昼有一百句话要反驳，想到她胸膛上的伤痕，突然明白了李璨的意思——担心她的安危也不能永远将她拴在自己身边一生寸步不离，安排多少人保护她，都不如她自己强大有用。
林慧容懂了李璨的意思，又似乎更糊涂了一些，讪笑道：“我没有第二条路好选，只能做凤凰将军。”
李璨瞥了一眼身后那红袍女子，笑道：“你不愿意做，总有人能取代你——彼时别的女人打你的小乖，睡你的老妖，可不能怪我。”
他果然是醉了，这些话完全不是陈王平素风格，最末两句还顺便把林慧容噎了个半死，惹得老妖杀气四溢。
才有些冷场，就有侍女来报说李小乖醒了，林慧容立即忘记纠结，笑嘻嘻的道：“我去看小乖，你们聊。”一溜烟的没了影。
慕容昼给她记上这笔帐，暗暗盘算如何讨还，李璨笑向旁边的侍从要了一叠纸，翻了几下，将其中一张抽出来拍在慕容昼面前，叹道：“她前天答应我，把讲武堂的章程整出来——你一来就耽误了，这个给你。”
慕容昼也觉得自己这两天是过于放纵导致思维愚钝，将那张纸拿来看时，却是她的笔迹，颠倒写满“昼”字，间或有“妖”出现，想来是昨天她等着自己沐浴时随手涂的。他是纵横情场的老手，这等小手段也算不得什么惊喜，只是居然是李璨给他，十分意外。
李璨今天果然是酒多了些，见慕容昼将纸细细叠好，又叹道：“我听说云皓与你情同手足？”
慕容昼立即头疼欲裂，立即借酒浇胸中块垒，暗忖没有立即与醉酒的李璨翻脸是最错误的决定么？
“既然默认了，那么来与我说说为什么不许小夜入门。”李璨笑讽道，“情同手足与亲兄弟，果真是有区别的么？”
“小夜年幼无知，行差踏错之处在所难免。”慕容昼可不会输阵，故作惆怅道：“他受人诱拐踏上邪路，如果没有兄长教他回归正途，恐怕一生遗憾。”
李璨摇头微叹，说道：“你不怕这‘正途’才是他一生遗憾么？”
慕容昼如何不知小夜的心意？可是这孩子从未经过男女情爱，自小又死心眼，在林慧容这种情场熟手面前简直一败涂地，痴心错付，得不到全心全意的回应，得是有多惨？——假如小夜长大成熟玩得起放得下时再与林慧容有什么纠葛，慕容昼倒不会在意了。
“依着陈王殿下的意思，小夜迷恋上他嫂子是件挺有脸面的事？”慕容昼认真道：“凤凰将军就算美如天仙，也只配跟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家伙鬼混。”
李璨知他心意已决，不再恋战，微笑道：“也罢，回来让云皓劝你。”
慕容昼咬牙笑道：“多谢，不过世事无常，但愿陈王殿下没有兄弟被那个没心肝的林小胖勾搭走。”
这句话可真如一把刀直接戳在李璨心口，他微笑着把玩手中的酒杯，叹道：“她命中注定不能归我独有，再多一个人分又有什么妨碍？我也没空每天都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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