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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上前,还没等赵葫芦递上名刺,驸马府就要家人笑嘻嘻地迎上来,长长一揖:“原来是汝南侯,你老人家在山西立下好大功业,公主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非常高兴的。说起来,侯爷有一年没来驸马府了,殿下和驸马都想念得紧。”
苏木难得地老脸一红,问:“敢问……”
话还没有问完,那家人就道:“公主殿下出去迎接陛下了,今天万岁爷不是班师回京吗?驸马却在,也不知侯爷是不是来拜见驸马的?”
苏木一听太康不在,心中大为失望:“那好,我就见见驸马。说起来,我还给驸马准备了一件礼物呢,他一定会喜欢的。”
“那好,侯爷请稍待,小人这就去禀告驸马爷。”
苏木就在外面等了片刻,不一会儿,驸马府中门大开,就看到驸马顾润满面春风地跑出来,连连拱手:“原来是子乔来了,稀客稀客,你这次能够来看我,真叫人心中欢喜啊!”
按说,苏木给顾驸马戴了一顶绿帽子,两人可谓是仇深如海,这话听起来也想是反话。
可苏木定睛看去,却看到顾润面上的笑容好象是发自内心的样子。
而且,驸马爷今日一身僧袍,脖子上戴着一串檀香木念珠,除了脑袋上还长着头发,简直就是一个出家人。
而且,那串念珠也大得惊人,一个个足有拳头大,这……简直就是西游记里的沙和尚啊!
“这家伙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苏木立即肯定了这一点,也会了一礼,就从赵葫芦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递过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驸马收下。”
“这是什么?”顾润问:“别弄些不值钱的东西来糊弄我,你现在好歹也是侯爵吧,不差钱。”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节扳指一样的东西,用玉做成,看质地也是普通。
苏木:“怎么,你我什么交情,我苏木怎么可能拿寻常东西来糊弄你?实话告诉你吧,这可是你们佛教的圣物,佛祖的影骨。”
“影骨舍利!”顾驸马有刹间脸就变了,连声叫:“快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苏木:“我不是在山西带兵打仗吗,山西那地被鞑靼**害得厉害,其中有一间表面上看起来不大的庙宇毁于兵火。庙中的僧人被鞑靼人杀的得只剩一个小沙弥,那小沙弥就求到我头上来,说是庙中供奉有佛祖的影骨,自己因为要还俗回乡,想拿这东西还点路费。于是,我就给了那小沙弥一百两银子,将影骨舍利买了下来,准备带回京城,找间大庙供奉。今天突然来访问,这才记起驸马乃是吃斋念佛之人,驸马府中也建有一种家庙,就请了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顾润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将影骨放在地上,也顾不得当着这么多人,就跪在地上碰碰碰地咳了十几个响头。
那表情,看起来也是十分的虔诚。
苏木看得暗摇头,宗教这种东西不是不可以信仰,可也得有度,弄成狂信徒却没有必要。
堂堂驸马爷,当着客人的面就跪在地上拜舍利子,门房大觉尴尬。等了半天,见顾润还没有停止跪拜的迹象,忙扯了他一把:“驸马爷,侯爷还等着呢,还是快请客人进去看茶吧!”
顾润这才站起来,朝苏木一伸手做了个请的肢势:“汝南侯,里面请。”
他刚才磕头实在太多,又是发自真心,额头上红红一片,还粘了些灰尘。
苏木听说太康不在,心中有些失望,笑道:“已经将佛家圣物请到驸马这里来了,既然公主殿下不在,苏木就告辞了。”
他心中盘算,太康现在估计也在宫中等着见正德皇帝。毕竟是正德的亲妹子,兄妹二人感情极好。
正德皇帝身体不适的消息太康想必也是知道的,心中自然着急。
去皇宫,应该能够看到她。
正要离开,顾驸马却道:“汝南侯何必急着走呢,咱们本是故旧,许久没见面了,自该说说话。汝南侯如不进去,是不是看不上我顾润?你不是要见殿下吗,等总是能等得到的。”
这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看得出来,顾润是真心邀请苏木进府做客。
苏木和顾润之间的关系本有些尴尬,此刻看到他面上真诚的笑容,心中又是一动:我现在可没有进皇宫的权限,就算去了紫禁城,也没办法见到太康,还不如在家里等她呢。
现在如果去皇城,碰到官场上其他人,估计也会被他们拉住问三问四,免不了许多麻烦。
因此,在驸马府等太康公主,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驸马顾润又接着道:“汝南侯放心好了,若真有要事见殿下,我派人进宫去报信就是了。”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见见驸马,随带向殿下问好。”福王身世这事实在太大,直接关系着他苏木的脑袋。相比之下,其他事情都得放到一边。
算了,今天就在驸马府中等吧,就算再迟,也得将她等到。
顾润:“好,汝南侯里面请。”
“多谢驸马。”
苏木点了点头,又回头悄悄跟王成和乌云、赵葫芦三人说了一声,叫他们看好刘养正。又说自己可能要进府中等很长时间,让他们耐心在外面候着。
这才随顾润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去的地方依旧是太康公主的书房,这地方苏木实在是太熟悉了。
书房很大,总共有两个房间。
外面摆满了书假,里面则是书斋主人休息的场所。
同一年前相比,这地方还是有不少变化。
屋中点了线香,书架上供着不少佛像,有铜、有玉,也有木雕。
这些佛像应该是有些年头的古董,根据造像的风格来看,有北魏、有盛唐,也有北宋,好好一个书斋,弄得跟佛堂一样。
而且,在书斋正中的地板上还放着一口大蒲团。
苏木还是假意地恭维了一句:“驸马,这地方真不错啊,一进来,就叫人心中宁静。”
顾润有些得意,请苏木坐下,看了茶,就同苏木攀谈起来。
谈话的内容自然是应州大战,苏木面对着太康的丈夫,内心中说不愧疚却是假话,只得随口将整个大战的过程说了一遍。
顾润听得不住叹息:“兵凶战危,大战一起,生灵涂炭。打仗总是不好,阿弥陀佛。”
说着,就开始双手合十,不住念佛。
再看他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还真像是一个得道高僧。
两人这么说着话,就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仿佛太康一事根本不存在一样。
说完话,苏木又随口问:“我与驸马已经有一年没见面了,不知驸马最近过得可好?”
驸马又念了一声佛,道:“多谢汝南侯关心,人生苦短,如同那清晨草木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消失无踪了。生命对一个人来说,不过是极短的一个经历。所谓众生皆苦,我辈修炼佛法,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脱离人世这片苦海,得大欢喜。”
一说起佛法,驸马就停不住,开始发挥起来。
听了一壶茶时间,苏木终于有种要崩溃的感觉,忍不住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驸马境界真高,苏木**凡胎,却是跟不上了。”
“汝南侯没有修炼过佛法,自然理解不了。”驸马柔和地说着话,又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种神往的表情:“又如何知道那平静无碍的大放光明,无忧无虑的大自在?”
“是是是,苏木佩服。”
说着话,茶水已经发白,就连苏木这种身体壮健之人也忍不住跑了两趟茅房。
眼见着已经到了中午,午饭自然在驸马府中用。
这一顿饭吃得苏木心中不住咒骂,全是白菜豆腐,半点油星也无。
米也十分粗造,无法下咽。
见苏木吃得艰难,驸马偏偏还不住地给苏木夹菜,微笑问道:“很难吃?”
“是……有点。”
“难吃就对了。”驸马点点头:“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这饭难吃得像吃药。对于我们佛家来说,五荤伐性,是有碍修行的。食物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种药,治肚子饿的药,滋味如何却不要紧。”
苏木开始怀疑顾润这是在故意捉弄自己,不过,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想差了,这个驸马爷已经彻底魔障,连精神也不正常起来。
吃过饭,休憩片刻,驸马又过来同苏木说佛法。
苏木只感觉痛苦不堪,却只能生生地受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顾润不知怎么的就谈到了六道轮回。
道:“太康当初怀了婴孩,后来却小产了。哎,可惜啊,可惜,想必是那婴儿前世种了因,今世却有此报。不过,佛家讲究慈悲,他若是能够活下来,如今也能看书识字了吧。”
苏木一惊,手中的茶杯险些落到地上,面皮微微发红。
驸马接着叹道:“男女色yu对于修行非常不好,佛家戒律,首戒女色。偏偏我还顶着一个驸马的头衔,父母成天问我何时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如果那婴儿能够平安生下来就好了,我也少了许多麻烦。这个因果,却是不好过去的。”
顾润说起自己妻子和苏木的私情,说起那未孩子,却是一脸的平静,就好象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境界啊,这就是境界啊,苏木高山仰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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