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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月虽然不是主事给太后梳妆的,不过在双玉专职之前,也给太后梳过好些次,后来太后更喜欢双玉的打理,她自然不便抢功,今天不过是救场,她没必要卖弄,规规矩矩地给太后将头发打理好,又取了铜镜过来。
太后满意地点下头,:“以前觉着你梳头的手指太紧,总怕被扯痛头发,或许是哀家多心了,梳的很好。”随即眼角余光瞄一眼双玉,淡淡说道,“哀家已经让你起来了,还跪着做什么,哀家又不会责罚你,太兴殿近日里被责罚的人也太多了些,虽说沧澜来哀家这里通禀过,她处理得也合情合理,哀家心里总不是滋味,双玉,那几个孩子,你去关照一下,不要太为难了,哀家还等着开春节的时候,热热闹闹一场才好。”
双玉见太后神情祥和,确实没有动气的迹象,才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是,婢子稍后就去关照。”
“哀家年纪大了,只求身边人一个太平,莫要生事,其他的得过且过,不会太放在心上的。”太后说完这句,站起身来,“哀家要去后花园走动走动。”
汝月很自觉地退后一小步,让双玉顶上空挡,稳妥地搀扶住太后的手臂,等她们离开,她弯下身,将打碎的翡翠点珠金步摇从地上拾起,用干净的帕子包好,放置在妆台边,又趁着太后不在,督促宫人打扫后将窗户都打开通风,算算时辰差不多,抓过一把百合香,投在熏炉中,窗帘放下半幅来,让屋中的光线显得愈发柔和些。
这些才做完,听得外面传话说是钦天监卫大人到了,汝月一转身,卫泽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像是来了一会儿,十分有兴趣的看她做事。
“给卫大人请安,卫大人来得真早,太后去了后花园还没有回。”当值的时候,汝月按照规矩来。
卫泽收起打量她的温和目光,轻声问道:“房公公那个老匹夫可有为难你?”
汝月赶紧地摇了摇头,房公公对她存了什么心思,怕是里里外外的人都看出来了,一方面是她做人一向谨慎小心,另一方面也是忌讳着她在太后身边做事,而且无论房公公软的硬的,她一概装傻充愣,倒是真没有拿她怎么样,只是别人提起此事,她也觉得无所谓,这会儿听卫泽谈起,心里面跟着紧紧地抽动一下,不太舒服起来。
卫泽见她脸色微变,以为是她受了委屈还不肯直说,踏前一步又追问道:“他的手都能伸到太兴殿里来,你要是不敢吱声,他一旦得寸进尺,要救你都未必来得及。”
汝月低声说道:“真没有怎么样,你看我不是还好端端在这里。”
“这会儿好端端,不能保证一直好端端,我知道你想出宫,不想得罪人。”卫泽的声音才高了一些,听到太后回宫的动静,赶紧收口不言语了。
太后显然走了一圈,心境大好,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卫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哀家昨晚盘算着祭祖大礼的年份距离上一回已经整整十年,卫大人算一个吉日良辰,今年要将这事儿给办的妥当体面才是。”
“是,微臣记下了。”卫泽沉声应答。
“这可是皇家大事,马虎不得,稍后得到准确的时日,哀家要同皇上再商议具体事宜,此事准备起来只可早不可晚,更不可操之过急,草草了事。”太后扶着双玉的手,慢慢坐下来,“另外,哀家还想着你算一算,太兴殿里的布设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近年来,哀家觉着一到晚间总有些心神不宁,前几年入睡时,身边留着几个服侍的宫女都能睡得安妥,这几个月,竟然是只要有人在旁边就不得安眠,如此下去,毕竟不妥。”
卫泽仔细听太后说完,双眉轻轻一皱道:“太后这样子有多久日子了?”
“哀家记不清楚了,你们两个可曾记得?”太后见卫泽问得慎重,不免紧张起来。
双玉才要摇头,见汝月背着她,双手比划了一下,毕竟相处年月久了,立即明白其中的意思:”回太后的话,是从三个月前的初一那天开始的,婢子还记得那天太后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只说不好不好,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境中的事情了。”
“对,对,就是那天,正巧你又没有在宫里,我当时就想着找你说说,等了几天不见你回来,再忙了一阵将这件事情的源头给忘记了。”太后赞许地对着双玉笑道,“到底是年轻人,记性比哀家要好得多了。”
“那是她们将太后的事情当做是首要的记在心里。”卫泽很会说话,太后听了果然笑得眼睛都弯了,将方才的紧张化去了多半,“太后的这个心病是由梦而来,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微臣回去给太后写一张符纸贴在床头。”
“睡一晚即可?”太后心急的问道。
“非也非也,微臣才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需要太后将当初的那个梦境想起来,方才能解。”卫泽站的位置正巧看到汝月做的小动作,低下头来一笑。
“已经做过的梦境如何能够想起来?”太后略微地不解,很快又自问自答道,“奥妙应该在你给我的符纸之内,哀家等不到明天,今晚开始最好,汝月,你跟了卫大人回去,将新制的符纸取来,免得夜长梦多。”
汝月小步地跟在卫泽身后,钦天监虽说平日里住在宫外,在内宫另外设有小殿,以备不时之需,卫泽大步走进掌事殿,立时有个小童迎上来,他安排汝月在外面喝茶坐等,匆匆忙忙进了内殿。
汝月知道他的大能耐,心安理得的休息片刻,小童端来热茶与细点,放在她手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汝月觉得有趣,放下茶盏来问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童乖巧地回道:“我叫明月,今年十一了,大人是我本家的族叔。”
“卫明月?”汝月笑了笑道,“真巧了,我的名字里也带了一个月字,我叫汝月。”
“我听大人提起过你。”明月笑眯眯地双手托腮看着汝月。
“他说我什么?”汝月的好奇一下子被对方勾起来了。
“他说你性格懦弱,在宫里面待着永远是最吃亏的那个人。”明月歪着头看她,“我起先以为你一定是笨拙的长相,没想到明眸善睐的美人儿也会笨。”
汝月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你自己猜?”明月难得见到有外人来掌事殿,又是个年轻的女子,顽皮的心性涌上来,只想逗着汝月多说几句话才好,“我偷偷告诉你,族叔有个本儿,把宫里的宫女,太监名字,生辰八字都写在上头。”
“这有什么用?”汝月的注意力被他直接引导歪了。
“用处大了去。”明月得意洋洋地扬起小下巴,“不过其中的门道只有族叔才能知晓,汝月姐姐今天来掌事殿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汝月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此事与太后关联,说到底即是太后的私事,她绝对不会去多嘴说给旁人听,以免落得个散布谣言的恶名,用手指捏起一小块杏脯,放进口中含了。
明月正说得起劲,见汝月忽然闭了嘴,话头接不下去,全身难受,索性往她对面一坐,凑近了又说道:“你是不是怕我把秘密告诉旁人,那你尽管放心,我这张嘴最是严实的,只需告诉我,不会有第三个人得知的。”
汝月将杏脯含得牢牢的,就是不搭他的话,明月又好话说了几句,见她不为所动,重重叹了口气道:“在宫里真没意思,话都不能说,人都不能见,闷死个人。”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在前厅坐了大半个时辰,仍然不见卫泽出来,汝月见茶水喝的差不多,站起身来,来回走几步,明月闲的无事,随在她身后,忽然听到卫泽的咳嗽声:“我已经是掐着时辰赶制,看你急成这样。”
汝月笑盈盈地说道:“我哪里急了,卫大人的差事都是催不得,急不来的,这个道理,我还懂。”
卫泽心情大好,将手中朱色的纸袋交给汝月:“符纸已经准备恰当,你拿回去,太后今晚临睡前,由她亲手贴在床头即可,符纸须有她本人取出,你定要牢记。”
“是,是,卫大人的话,婢子铭记在心,请卫大人放心。”汝月将纸袋接过,手心一烫,她差些缩回手去。
幸亏卫泽眼明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背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汝月再摸那纸袋,没有任何异常,连连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手指打滑,怕是太后久等,我这就回太兴殿去了。”
卫泽等她走出五六步,忽然又开口喊她,见汝月一双妙目望着自己,低声说道:“最近,你自己多加小心。”
“族叔,你让她小心什么?”明月等她走远了才敢问,“是不是族叔算出她最近有不顺之处?”
卫泽凝重地看了明月一眼,浅浅一笑道:“旁人的都能算,偏偏她的不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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