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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时黄鼠凭空一跃。挡在门前。
我捡起手电筒绑在腰上。一手攥紧菜刀,一手扶着桃花。想杀出一条血路,再不济也得先把桃花送出去。
哪知道看了看门口,我果断避到一旁,心说:小子,活该你倒霉。
原来血液流到门口附近,渐渐都渗进石缝里。石头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与血液混合后居然升腾起大片白色烟雾。
我看那白烟越来越浓。这是要爆炸啊。
那黄鼠仍然威风凛凛堵在门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
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太晚了。反应慢害死人啊。
气浪掀起地上的石头,直接把黄鼠拍在对面的墙上。门口的烟雾陡然剧增,短短几秒就如有形质,再也看不清外面。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大喝一声。行话叫喊威,其实也就是给自己壮胆。
我扶着桃花,半拖半抱。三步并两步往门外冲去。
经过那大团烟雾的时候。意外得并没有热浪逼人的感觉,也没有闻见硝烟味。反而觉得有些酸。鼻流涕,目流泪。
我正在奇怪,突然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被千百只小虫子噬咬。我顾不得查看,强忍着疼冲到外面的隧道。
当初历尽千辛万苦爬进来,现在又要忙不迭得逃出去。我心里有些不爽,想抱怨,却又不知道这事怨谁。只好象征性的指着头上喊:“老天爷,你这个王八蛋。”
不料一抬胳膊,牵动肩上被黄鼠挠破的伤口。疼得我直咧嘴。回头检视伤口,皮翻肉烂,隐约见骨,看起来很是狰狞恐怖。不过这也没什么,群架从小打到大,什么样的伤都见过。
真正让我在意的是身上一些小坑,虽然不深,但是斑斑点点,比王麻子的脸还要麻。
我马上明白过来,这就是刚才剧痛的原因。看来那团白烟根本不是什么烟。而是腐蚀液所形成的雾气。
不幸中的万幸,我平时不讲卫生,身上的泥怎么也有那么几寸,这才在关键时刻救了一命。否则那雾气烧穿我的心肺,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我低头看桃花,她的情况就比我好多了。桃花全身上下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不像我全身只有个裤衩。而且她刚才被我拽出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所以脸也没有受伤。只是一头黑发被雾气烧断了不少,显得有些披头散发。
我心有余悸得往大门里边看。里面雾气蒸腾,像个馒头作坊。已经看不清黄鼠了。只有一个黄色的身影在里面来回翻腾,发出阵阵嘶吼。
看来这些腐蚀液见血就炸。黄鼠身上被烧破皮肉,流出来的血又加速了雾气的生成。
看来桃花说的没错。这里确实仿照蟒蛇的肠胃建成的。一旦有什么邪物触动机关,就会被消化液腐蚀成一片枯骨。现在想想,刀砍动脉,血流如注,确实不是什么正派的东西。
我有心把门关上,让它好好品尝一下这个滋味。
只可惜门下面的水槽已经散出缕缕白雾。看来,过不了多久,雾气就会蔓延开来。
我不敢耽搁,背着桃花往远处跑去。这条隧道已经走了两遍了。
来的时候越走越宽,越走越高兴。回去的时候越走越窄,越走越悲伤。
走到那直径一米左右的圆洞的时候,我见桃花仍然是一副痴痴呆呆得模样,只会跟着人机械的往前爬。问她两句话,也答非所问,只会念叨:“对不起,对不起……”再问,干脆就流下眼泪来了。
我心里这个着急啊。不会是吓傻了吧。听说吓傻了的人只要用力打两个耳光就能回过神来。
我往手心里啐了一口,搓了搓手,打算给桃花来上两下。不过看见她娇滴滴的脸蛋又有点下不去手。罢了罢了。我长叹一声,傻了我就养你一辈子。
我把桃花背起来。在鼠洞里一点一点往前钻。速度之慢,可想而知。这一趟真是爬的一步鼻涕一步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伤感了。总觉得这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一天顺当过。
不断得有人欺负我,不断地有一些厄运。我能强撑到现在,并时常能在乱糟糟的草垛上晒着太阳笑出来。全是靠着大条的神经、强迫式的健忘,或者真如阿进所说:活脱脱的阿Q精神。
现在我终于有了希望。我有了桃花,美丽活泼,喜欢我尊重我。我刚刚要打算重新做人。耍尽小聪明把桃花娶到手,然后和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可是,桃花却变得痴痴呆呆……
我突然觉得这是上天的恶作剧。猫抓老鼠的游戏。让你刚刚看到生的希望,瞬间又打入地狱。
我在洞里一边爬一边自怨自艾,擦眼抹泪。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吼叫。
我听得心惊:完了完了,黄鼠逃出来了。
我速度加快,加紧向远处逃。
手脚不停,脑袋里仍然乱纷纷得:怪不得这里的老鼠挖了那么大一个鼠洞,八成是给黄鼠准备的。我们俩给人当枪使了,打开石门,放出黄鼠。然后这群老鼠有了大王,从此以后称王称霸……
我有心回身除了此害,做一个造福万民的大英雄。但是这种不现实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现在当务之急是逃命。谁爱做英雄谁做去。
黄鼠钻这种洞最是顺手,一会它冲过来,我俩怎么也得掉几斤肉。
身后的吼声一波波传过来,看来它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声音传达前面,突然弱了很多。我拿手电往前一照:洞口近在咫尺。外面就是那个巨大的石室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抱着桃花探出头。向下望了望。下面也就两三米高。如果是我自己,跳下去打个滚就好了。但是现在带着桃花就很不方便。
但是时不我待,黄鼠的吼声越来越近。我回身拿手电一照,正好看见它的獠牙带着血丝映着手电昏黄的光狰狞无比。
我把心一横,抱着桃花跳了下去。
这个动作真是完美。我把桃花抱在胸前,然后屁股着地。
我掉到那堆白骨上,一根断骨正好扎进我的屁股里。我疼得一抻脖子,但是没叫出来,就被桃花砸得闭住了气。
我摸索着拔出那根断骨。幸好它大半截埋在下面,否则能把我给扎穿了。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摔得眼冒金星,筋骨欲断,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这时候,我感觉到头顶上一阵阴风。
童子男的反应。也只有童子男才有这么快的应变能力。
我忍痛抱着桃花就地一滚,在一瞬间移开三尺,堪堪避开上面掉下来的那东西。
我扭头,正好和那东西面对面。原来是那只巨大的黄鼠。
它看起来精疲力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四肢还在微微抽搐。看来,刚才从上面一跃而下已经耗尽了它的力气。
它全身被雾气腐蚀得皮开肉绽。一身金灿灿的黄皮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而且全都零零落落,像破烂挂在身上。我叹了一口气:这件刀枪不入的鼠皮也毁了。
鼠头已经能看见骨头。鼠腹早就破了,里面的零碎在体外挂着一部分,其余的,估计在奔逃的过程中就丢了。
我俩大眼瞪小眼得看着对方。像两个厮杀久矣的死对头。此时离得这么近,只要动一动小手指头就能杀死对方。可偏偏谁也动不了。
那些站在圈外的白鼠、红眼鼠、以及灰毛鼠。全都不顾禁忌,纷纷越过骨头堆成的界限。围在黄鼠身旁,像是下属在看望病床上的老领导。
突然,我的小腿疼了一下,像是针扎。我以为是幻觉。紧接着又有其余的地方开始疼。我心中想到:“难道是这些鼠子鼠孙开始攻击我和桃花了?这时候咬死我们,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还没等我抬起头来看情况,就听见身旁的黄鼠发出一声惨叫,从地上一跃而起。
我心中大惊:哥们被腐蚀成这样了还能蹦起来?
我还没佩服完,黄鼠就重重摔倒在地上。刚才的一跃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这时候我身上无处不痛,我抬头,看见石壁上的洞口开始飘出一缕缕白烟:腐蚀一切生物的白雾又来了……
这下完了,我挣扎着想跑。可根本挣扎不起来。说实话,我身上的伤并不重,但是已经使脱力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老鼠们不敢走进白骨的范围之内。估计,白骨就是雾气所能达到的最大范围吧。
我护住桃花。这时候护与不护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等我被腐蚀成一堆白骨的时候,桃花恐怕也难以幸免。
黄鼠本来就已经命不久矣,这时候被雾气一侵,全身溃烂的更快了。这时候,我看见老鼠们纷纷从我头上跳过,成群结队的爬上石壁,直冲到喷出雾气的那个洞口前。
他们一个摞一个。互相交叠着挤满了整个洞口。这是要用生命把洞口堵住吗?
雾气被堵在里面。越来越浓。它们惨叫着,声音凄厉无比。但是谁也不肯退缩。死完一波,有更多地老鼠补上。
老鼠们死前的惨叫在这里回响,被四周的石壁弹回来,与原声混在一起。我觉得这声音如有形质,它塞满了我的耳朵。
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忘掉这种惨叫了。也不会忘掉眼前的老鼠们,竞相赴死,转眼变成一堆枯骨的惨状。
我甚至有点羡慕桃花。提前吓懵掉,不必再看见这种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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