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你要去哪儿？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家里的煤油灯晃成了筛子，煤油灯的火苗映在老村长睁着的双眼里乱跳，将墙上的“农业学大寨”奖状映得鬼影幢幢。
刘香不放弃，继续追问他：“当家的？问你话呢，你刚才去哪儿？”
话没说完，老村长突然翻身坐起，一手打翻炕桌上搪瓷缸，滚烫的枣茶泼在炕席上。
五斗柜最底层传来铁盒晃动的声响，里面锁着任家给的二十张“大团结”，每张都沾着他按手印时的红泥。
刘桂梅双眉倒竖，冲着老村长的背影骂骂咧咧：“有病吧你！冲我发什么飙？！”
老村长继续躺回被子里，头也不回：“别吵吵了，让我安静睡会儿行不行？我这段时间已经够累的了！”
刘香见老村长连架也懒得吵了，于是只能气呼呼的忍着不发作，转身去收拾被丈夫打翻的搪瓷缸。
滚烫的枣茶泼在炕席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她一边擦拭一边嘀咕：“今儿个是咋了？咋跟丢了魂似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老村长的背影，只见他依然保持着沉睡的姿态，没有丝毫动弹。
她心里明白，老村长并非真的睡着，而是在逃避什么。
这一夜，煤油灯的火苗似乎比往常更加跳跃不定，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老村长的双眼在紧闭的眼皮下微微颤动，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与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夜色渐渐淡去，迎来了新的一天。
刘香早早起床，开始准备早餐。
她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玉米面糊糊走进里屋，打算叫醒老村长。
然而，当她看到老村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不由得愣住了。
“桂香，我想了一宿，我觉得咱们还是得走。”
老村长睡醒的第一句话低沉而沙哑，掩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深知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但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刘香闻言手一顿，面糊糊差点洒了出来。
“走？你走去哪儿？”
她不解地望着丈夫，眼中满是不情愿。
“这村里村外的，大家都知道咱们是土生土长的向阳村人，而且你还当了十几年的村长，怎么突然说走就走？这像什么话？”
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她措手不及。
突然说要走，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煤油灯的微弱光芒在两人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他们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不安。
老村长叹了口气，将昨天跑去偷听磨坊陈凡与方书记二人谈话后的复杂心情，以及随后一夜的辗转反侧，一一向刘香倾诉。
他深知自己与任家之间的联系一旦被发现，不仅会危及自己的村长之位，更可能连累到家人。
因此，他一夜未眠，反复思量后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突然，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是怕啊，怕他们发现我偷听了谈话，怕任家的变故会把咱们家也卷进去，怕连累了你和孩子们……我是为了你和孩子们着想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对未来的忧虑。
刘香听后，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理解丈夫的担忧，也明白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然而，让她放弃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放弃这片养育了他们的土地，她又如何甘心？
“可咱们走了能去哪儿呢？”刘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迷茫和无奈。
“我不知道……”老村长没有立即回答。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吧。至少咱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刘香听后不再言语，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咱们就一起走。”
“但你得告诉我，你打算要怎么走？如果真要从这里逃出去，行李总得带着吧？总不能啥也不带、就这么空着手走吧？”
“如果要带着行李一起走，那咱们这样大包小包的带着东西跑，会不会引起其他村民的注意？”
窗外传来生产队呼叫集合的梆子声，老村长慌忙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麻袋：“就说……就说是回你娘家走亲戚，给你娘过六十大寿！”
他从桌下拿出一叠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和干粮，还有一些精心包装好的手工艺品。
“这些都是我们能带走的东西，不多，但足够我们在路上应急。”
“像那些包袱行李、衣物、吃食，还有这些值钱的手工艺品，都打包好，对外就说是咱给岳家送的礼物。”
刘香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在这个个信息闭塞的年代，已经是不错的掩护了。
“别愣着了，赶紧的动手！咱们得赶紧收拾东西，趁着天还没亮透赶紧走，不然等村里人都起来了咱们就走不了了。”
老村长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墙角，打开那只老旧的木箱。
木箱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老村长轻轻拂去灰尘，打开箱盖，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生怕耽误了片刻。
他扯过一个印着“备战备荒”字样的帆布袋，将公社发的布票、肉票等珍贵物资一股脑儿地往衣服内衬口袋里塞去。
他的手指在衣兜里摸索，确保每一张票据都稳妥地安置好，不容有失。
刘香也加入了收拾行李的行列，两人默契地忙碌起来，彼此都能读懂对方眼中的紧张与急迫。
“咣当！”
里屋突然传来铁皮青蛙落地的声响，老村长的小儿子攥着任家送的玩具从床底爬了出来。
弹簧崩飞的瞬间，老村长瞥见青蛙肚皮上刻着的“县农机站1973”的钢印、
这还是任大海去年倒卖的公物，如今却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物。
老村长瞥了一眼儿子手中的玩具，心中五味杂陈。
他指着屋里的小儿子，对刘香说：“你先把孩子们哄好，然后一起收拾细软！”
“行。”
刘香立刻进入里屋，开始安抚孩子们的情绪。
她告诉孩子们要去姥姥家住一段时间，哄着他们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和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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