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们会议结束后的傍晚,一张崭新的红纸黑字告示就张贴在了同嘉家具厂的布告栏上。
火红的夕阳洒在布告栏上,给告示添了一抹肃穆。
已经准备下班了的职工们立刻围了上去,纷纷伸长脖子张望,想看清楚告示上的内容。
窦晓玲和邵秋芳、向梅三人拎着包从财务办公室走出来。
她们三人有说有笑往同嘉家具厂大门处走,可这刚一到布告栏附近,就被人群给吸引了。
邵秋芳爱看热闹,立刻拽着窦晓玲和向梅跑了过去。
还不等邵秋芳挤进人群里,嘈杂间,就听到最前头传来响亮的声音,
“都静一静啊!
我念念上头的内容……
经干部们讨论后决定,财务主管一职,将由同嘉家具厂全体职工投票决定?”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沸腾了,
“啥?
上次周厂长不是去财务办公室宣布了说窦晓玲是财务主管吗?
这咋还变卦了?”
“就是啊,我也是听财务办公室的同事说的,这咋回事啊这?”
“害,肯定是其他同志不乐意呗,说不定就去抗议了。
要我说啊,投票也成啊,大家都参与进去,反正我投窦晓玲!”
“说的没错,投票又咋了,投就投呗,就捡着大家喜欢的投!
诶,我就是要投给窦晓玲!”
……
人声鼎沸中,邵秋芳满脸不敢置信看向身侧的窦晓玲,尖叫着问,
“晓玲,这咋回事?
财务主管的位置不都是你的了吗?
周厂长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不等窦晓玲说话,一旁向梅脸颊泛红,一脸不好意思看着周围投过来的目光,拽了拽邵秋芳的衣袖,
“秋芳,你小声点,丢死人了……”
邵秋芳却是猛地挣脱向梅,不满地嚷嚷道,
“诶,周厂长他到底啥意思?
他把咱们铃儿当什么了?
说的好好的财务主管是咱们铃儿的,这才过了几天啊,他是奶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啊!”
邵秋芳的嗓门很大,这嘚啵两下,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全都被邵秋芳的话给逗笑了。
向梅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她哀求看着窦晓玲,
“晓玲,你管管秋芳……”
窦晓玲无奈叹了口气,刚想上前拽住邵秋芳,却不想邵秋芳越说越起劲,双手一插腰骂道,
“我看啊,肯定又是哪个贱蹄子去给领导上眼药了!
不然这领导的脸咋比老天爷还爱变啊?
哼,这摆明了是对咱们晓玲不公平啊!
要是让我逮着上眼药的人,我非拔了她的头发!”
邵秋芳这话,就差没指名道姓了,周围人看个乐呵,纷纷拍着手起哄让邵秋芳继续说。
窦晓玲见事态即将失控,连忙拽住邵秋芳,跟着向梅一起挤出人群,朝家具厂大门外跑去。
等三人跑过了个街角,邵秋芳才反手拽住窦晓玲停下。
她一脸纳闷看着窦晓玲,
“晓玲,咱们又没做亏心事,跑什么啊?
这摆明了是李丽那厮的主意啊,哼,我以后可得防着她点。”
窦晓玲叹了口气,上前拍拍邵秋芳的背,淡淡说道,
“秋芳,你误会了。
其实是我早上找了周厂长,说我不想问心有愧,所以才提出公平竞争的。
而这个投票的方式,应该就是周厂长和干部们商议后的结论吧。”
一听窦晓玲这话,邵秋芳眉头紧皱,
“晓玲,你咋回事啊?
这财务主管都送到你嘴里了,你咋又给吐了呢?
你这跟傻子有啥区别?”
窦晓玲一听邵秋芳骂自己傻子,她哭笑不得拍了下邵秋芳的胳膊,挽着邵秋芳和向梅继续往前走,
“秋芳,你这张嘴呀就该去医院治一治!
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咱们有骨气,不要嗟来之食!
秋芳,你就相信我吧,我肯定不会丢你的脸。
我一定会把财务主管的位置争回来!
再说了,你不是说过了,大家都会支持我的么?”
说完,窦晓玲用肩膀轻轻推了下不说话的向梅,
“你说是不是,向梅?”
向梅愣了下,随即连忙点头,
“恩、恩对!”
邵秋芳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窦晓玲。
但她见窦晓玲的确一脸自信,没有一丝不乐意,这才松了口,
“行吧……
那晓玲你可得答应我啊,你这回可得认真对待啊。
窦晓玲同志,你得端正你的态度,我可就认定这财务主管是你了,可不能是别人啊!”
窦晓玲亲昵把头靠在邵秋芳肩上,笑眯眯应道,
“知道啦,邵秋芳同志!”
邵秋芳这才放下继续声讨周厂长和李丽的念头,挑了个话题和窦晓玲、向梅聊了起来。
可是啊,邵秋芳这心里,却还是愁云密布。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当邵秋芳用钥匙拧开家门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入西山。
邵秋芳家是位于同嘉家具厂三公里外银河街的一个小平房。
银河街上住着的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工资勉强养得活一家人,也掏不出其余的钱去享乐。
邵秋芳家的情况,却比银河街上别的人家还要困难。
邵秋芳走进家门,入目的就是一个两三平米的小院儿,院子里摆了不少泡沫箱子,里头埋着土,种着一兜兜嫩绿的青菜。
往里走,正前方是客厅,客厅往里是厨房。
客厅左边是夫妻俩的房间,右边是儿子的房间,在邵秋芳夫妻俩房间的隔壁,是一个简陋的厕所。
也还能看见,两间卧室的窗户上的玻璃都破了,只是简单用报纸和浆糊糊上,能挡风就行。
客厅里也很简陋,头顶一盏昏黄的灯,灯下一方破烂的方桌,还有几张凳子,其余的装饰,也就没有了。
按理说,邵秋芳的工作不好不坏、她男人是木匠,也能赚点小钱,不该过上这么清贫的日子。
可这二人头上的四位长辈,病了得住院,住院就得花钱。
邵秋芳夫妻俩又是孝顺的,自然是能省则省,把钱全都扔进了医院。
邵秋芳把包放在木桌上,就闻到一股饭香从厨房里飘来。
她知道这是她男人王刚在做饭,便扭头进了儿子王建强的房间。
王建强正趴在桌上借着电灯写作业,邵秋芳脸上露出笑容,上去揉了揉儿子的头,关心了几句,便出去了。
这时候,王刚刚好把饭菜端上木桌。
看到邵秋芳,王刚脸上顿时浮现笑容,
“媳妇儿,你回来了。
赶紧的,洗手吃饭,喊狗子出来。”
邵秋芳也露出与平时在家具厂泼辣劲儿截然不同的温和笑容,扭头喊了句,
“狗子,出来洗手吃饭!”
邵秋芳家做什么事都利索简单,一家三口飞快吃完饭后,便一起去了一趟医院,探望生病的父母,随后又趁着夜色回了家。
等他们到家后,已经是临睡的时间了。
等儿子王建强睡下后,邵秋芳才凑到正在院子里埋头洗脸的王刚身边,低声聊起今天厂里的事。
邵秋芳越说越起劲,这白天的火气又蹿了起来,
“……要我说啊,肯定是那个李丽搞的鬼!
哼,让我逮住她,我非撕烂她的嘴!”
王刚与邵秋芳泼辣性子相反,是个温和的好好先生。
他洗完脸,把水倒了,丝毫不在意邵秋芳的火辣脾气,反而便牵着邵秋芳回了卧室。
而邵秋芳还在说着,
“哎呦,晓玲该怎么办啊?
虽然厂里的人都支持晓玲,但咱们厂还有两尊大佛压在上头呢。
这一个李长海副厂长,一个田桂芬主任,哪一个都是不喜欢铃儿的。”
王刚坐在邵秋芳身侧,温和说道,
“这是你们全厂的大事,总不会任由领导胡来吧?”
邵秋芳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啊,李长海是那个可恶的李丽的亲叔叔,那个田主任又是副厂长的马屁精。
李丽不喜欢晓玲,他俩自然也不喜欢了。
这一唱一和的,肯定想着办法阻挠晓玲。”
王刚想了想,轻轻抚了抚邵秋芳的背,安慰道,
“别着急。
不如这样啊,你可以替窦晓玲拉票嘛。
反正结果不都是以票数来决定吗?”
听了王刚的话,邵秋芳眼睛一亮,扭头抱了下王刚,满脸笑容说道,
“哎呦!
还是你有办法,我明天就这么干!”
王刚的眼睛黏在邵秋芳身上,笑眯眯说道,
“不过我觉得啊,以你的能力,你也可以去竞选下财务主管啊。”
邵秋芳一听王刚这话,脸一红,轻轻推搡了下王刚,扭头爬上床,裹着被子躺下了。
王刚见媳妇儿难得害了羞,心里有些荡漾,便拉了灯,手脚麻利钻进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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