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刻，就听老宅里面噼里啪啦，连续一阵脆响。
那声音，足足持续了近十分钟。
直到姜超觉得，自己的手都木了，老黑才悠悠转醒。
老黑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兀自有些木讷。
半晌，他终于恢复神智，呼啦一下就坐了起来，惊呼一声。
“死老太婆呢！”
姜超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那儿呢，已经死透了！”
老黑浑浊蒙楞地望了半天，“这么容易就死了？”
听完这话，姜超翻着白眼儿，心里直骂娘。
“就这也叫容易！你跟老子，都差点儿成了人家的垫背！”
老黑似乎还沉浸在昏迷之前的紧张情绪中，在屋子里来回溜达了半天，才渐渐平静下来。
伴随着他的情绪稳定，记忆也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
“哎，我这脸怎么火辣辣的疼啊。”
他伸手一摸，顿时就摸到一张猪头一样的胖脸。
“哎呦卧槽，疼！姓姜的，不是说你冲前，我断后吗！我怎么记得刚才，是你把我给扔出去的！”
姜超心道：“你个四肢发达的玩意儿，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聪明呢！”
不过眼下，他也没心情跟老黑掰扯这个，便转移了话题。
“老黑，咱们两个好歹也是共过生死的人，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跟我实话实说。”
老黑摸着火辣的脸颊，答道：“好，你问。”
“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孟芸，就是昨晚我给你看照片的那个人？”
老黑回忆了片刻，回答道：“见过几次，但是不熟。老白倒是跟她打过几次交道。”
姜超一听这话，原本沉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老黑摇头。
“这两天里，她的确是来过一次。但是跟她交涉的事儿，一向是老白单独处理的，我从来都不参与。
那天她和老白谈完之后，人就走了。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真的不知道。”
姜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尽管没有问出孟芸的下落，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他能确定，孟芸的确在这里出现过。
而且，她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这是这个原因，姜超尚且不得而知。
想到这儿，他忽然问道：“你觉得孟芸是死人，还是活人？”
老黑被他这句话给问蒙了。
“你什么意思？”
姜超想了想，便如实答道：“就在几天前，孟芸意外身亡，尸体被送进了殡仪馆。
可是，在那之后，她的尸体便神秘失踪，紧接着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所以我想知道，来小来坳镇的那个孟芸，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老黑怔怔地望着姜超，确定他没有玩笑之后，顿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真的？”
姜超点头。
老黑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
他回忆了半晌，便回答道：“那天晚上，老白去见他的时候，我的确是扫了一眼。那时候，我就觉得那个女人的身上，有种不正常的感觉。
当时我也没多想，现在想来，她的身上，的确是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后来，老白跟她谈完之后，就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桩买卖了。
做完这一单，我们两个就要金盆洗手了。
我当时还问为什么，但是老白始终就不肯告诉我。
也许，就跟那个小娘皮有关！
为了这最后一单，能够多挣点儿，所以，我们才把主意打向了老太婆的那个死闺女。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事！”
老黑说完，朝老太婆的尸体望了一眼，语气恨恨。
显然，他还在为老白的死而懊恼。
顿了一下之后，老黑的眼神一亮，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见那小娘皮跟老太婆在一起嘀咕什么事情。”
听完这句，姜超陡的一个激灵。
自从案子明朗之后，他就以为，这几拨人之间，其实是相互独立的，没有任何关联。
可是现在，老黑一句话，便打破了他之前所有的推论。
如果孟芸真的跟双方都有接触，那这件事，就远比姜超想的，要复杂的多。
可是的是，老白和老太婆都死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解开这个谜题了。
姜超想起，二楼的这些花，有致幻的效果，便不敢在这里久待，于是就和老黑，纷纷退到了一楼。
在路过一楼棺材的时候，老黑看见老白的尸体，顿时痛哭流涕起来。
姜超不耻于他们所干的勾当，但是对于两人的这份兄弟情义，倒是给足了尊重。
至少大难临头的时候，两兄弟没有各自飞。
老黑搂抱着自己兄弟的遗骸，哭的嚎啕。
姜超没有打扰他，而是迈步出了门。
此时的天，已经微微有些发亮。
一夜里，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此时晨光熹微，晓露浓重，像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
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就在昨天夜里，就在这座老宅里，上演了一幕幕的惊心动魄。
老黑哭够了，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不过此时，他的肩膀上，多了一个死人。
姜超诧异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黑啜泣着，回答道：“我们两兄弟，从小相依为命。我的找地方把他埋了，好让他入土为安。”
“嘶——”
姜超嘬着牙花子，倒吸了一口气。
他心说：“没看出来，你们兄弟还是讲究人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倒腾别人尸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让别人死无葬身之地呢！”
虽然同过生，共过死。
但是以姜超的身份，很难对老黑有什么好感。
所以，望着背负兄弟尸体的老黑，他一语没发。
老黑转而问他：“姓姜的，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姜超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找孟芸的。现在人没找着，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老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小子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也不是个善茬儿。
这件事过去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不想再见你。
但是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把我们兄弟俩的事捅出去。
不然的话，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老子也是身背两条人命的人。把我惹急了，也不缺你这一个！”
说完，便狠狠地瞪了姜超一样。
他的那种神色、那种状态，决然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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